果真是世上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呢。
心头有所感,素颜再抬头望过去时已是微敛了眸,这个少年能这样夜里闯到她的面前,只是为了问这样一番话,怕也是心头有所想,或者是为了他的某个亲人,她不想用那一惯应付黄夫人等人的微笑和敷衍语气,只收了面上的笑意望着少年澈透的眸子轻轻的道,“有些事可以忍,有些事不可以忍,因为那是我的底限,小事可以让,一般的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人生本就难得糊涂,但事关我的底限,那就是一个人活着的原则和意义,若超过了越过了,那对于我来言就是生不如死。”
少年听的双眸渐渐瞪大,修长的眉紧皱,脸也拧成了一团。
应该是很疑惑吧?
素颜笑了笑,不打算再去解释,懂了就是懂了,不懂就是不懂,没必要多说。
她学着少年的样子偏了偏头,“我现在回答你的问题了,你可以走了哦,我要去睡觉了。”
身后少年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用着清透潋滟的眸子静静的望着素颜。
不言也不语的,一头乌发如墨。
眸底隐隐流露着忧伤,极淡极淡,淡的甚至加少年自己都要忘记。
一袭红衣似火般的妖娆艳丽,处处是风情处处是妖娆,这样的衬垫下,便是那张只堪算得是清秀的中等姿色的脸竟也在月色下跟着艳丽鲜活起来,然而,明明是该那样骄傲跳脱的一个人,却又紧紧的抿了唇,夜色下月影里,晚风吹起少年的红色衣衫,沙沙作响里,少年略显单薄的身影在素颜眼里一再浮现,她分明看到的只是少年孤单寂廖的影子……
不知道是谁家少年。
素颜叹息着睡过去,梦里,却是一夜难得的好梦。
次日天亮却还是茴香在外头的动静把她惊醒。
天光放亮,她蓦的坐直了身子,第一个念头蹦出来则是给黄夫人请安要晚了。
“茴香现在什么时辰了?”
话出了口素颜却又自个笑了起来,她现在还有什么好着急的啊,现在怕是黄夫人最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她了,别说让她去请安了,若依着黄夫人的心思怕是恨不得自个马上就离了这侯府,有多远走多远吧?
“少夫人,辰时刚过,您现在要起来吗?”
随便的唔了一声,素颜点点头,披了件衣服下床,门侧茴香已经招呼着小丫头打来了净水,帮着素颜梳洗净面,看着镜子里素颜唇不点而红黛不描而黛的清丽容颜,茴香在心内暗叹一声,长的好又有什么用,像少夫人这样命苦的,不过是照样难过日子罢了,简单的挽了一个飞仙发鬓,又拿了赤金钗子挽了,又选了件天青色绣小花的夹袄穿了,素颜看着收拾停当了,便抬头看向茴香,“摆早饭吧。”
“是,少夫人。”
早饭很简单,不过一碗清粥两碟小菜配着几个素花卷,端上来摆在小几上,与着往前摆满一桌子的碗碟相比,今儿早上的早饭实在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茴香脸色有些难看的扶着素颜坐好,“少夫人,奴婢觉得这几样小点心比较清淡,您看若是不合味口,奴婢再去换?”
“不用了,就这样很好。”
面色平静的坐下,素颜吃的很香,而且她是真的觉的很好吃。
以前一个人吃早饭也十几个小碟数不清的点心,她觉得那不是在吃早饭,而是欣赏。
今个儿这样简单,想来是有些人得到了消息故意针对她吧。
想用着这些来羞辱她?
素颜好笑的夹了个花卷放到嘴里,又把手里的粥喝完,接过丫头递来的清水漱了口,拿了帕子擦拭好,那边厢小丫头早有人撤了碗碟,素颜便由着茴香扶去宴息处,有小丫头面色规矩的上了茶,她接过却并没有饮,望着身侧的茴香却是想起了碧柳,自个好像有几天没去看那丫头了,现下出了这事怕是那丫头要坐不住了,今个黄夫人那里是绝对不会让她再过去的了,或者,可以去看看碧柳去?
她这里正想着,外头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丫头们的声音响起来。
“小少爷您慢点。”
“勤哥儿慢点……”
后头这句是金嬷嬷的,是勤哥儿跑过来了?
她这两天也没怎么去看她,只是让茴香时不时的注意着那边的动静,毕竟她现在的处境是极其尴尬的,而且,她本身也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要操心,自然不能如之前一样事无巨细的带着勤哥儿陪他玩,不过勤哥儿这个时辰不是该在荣康园么,怎么却出现在她屋子里了,一时脑海里还在转着,那边厢门帘一挑露出勤哥儿小小的身子,粉嫩的小脸上带着焦急和委屈,一双乌黑的大眼含了水汪汪的泪花,看到素颜一头就扑了过来,小小的身子如同无助的猫儿一样往她怀里拱啊拱的,只用力的揪着素颜前胸的衣衫不放,“母亲母亲,她们说你也要走了,是她们哄勤哥儿的对不对,母亲不会不要勤哥儿的,是不是母亲?”
小孩子的心思最是纯澈无比的,谁待他好谁对他真心自是一目了然。
阂府里都毕恭毕敬的待他,可转眼却都用了怜悯可惜的眼神看他。
或者勤哥儿不能全部体会那眼神的意思,但他敏感的感受到那些人待他前后的不同。
有父等于无,李逸尘这个父亲从不曾正眼注视过他。
有祖母却也只是保证他平安活着,保证他的衣食无缺……
只有这个新来的母亲,虽然没有如祖母那样百依百顺的对他,可她却是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