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常听父亲说,任何人都不能把婚姻当儿戏,婚姻的好坏决定人一生的幸福。
大姐儿时,母亲做主为她说了一门亲事。那时父亲出外上水利工程不在家,有一天母亲对大姐说:“柳英,全村的姑娘都说有‘亲妈’的,我看你也不小了,该说个‘亲妈’的。”大姐当时认为母亲说得有点道理,就没有做声。过了几天,周文爹的夫人给大姐做媒,把大姐说给她岗上李家村的舅侄孙,紧接着就发了“八字”,说明这门亲事已经定下了。但大姐根本不知道这个舅侄孙长得什么样子,是聪明还是傻瓜。
第二年春节,那个舅侄孙到周文爹家拜年,大姐想方设法要看看他长得啥样,结果大姐看后大失所望,一切都事与愿违,与大姐想象中的有天壤之别。当时大姐气得快昏过去了,她不知道是如何从塘边走回家的,她难过得心痛,一边走一边哭。奶奶问她为什么哭,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大姐把事情的缘由讲给奶奶听,奶奶当时就对大姐说:“只怪你的母亲瞎了眼,看都没看就说定下来!”大姐听奶奶说话的态度,心里轻松了许多。看起来奶奶不同意这门婚事。那时候我哥哥在部队当兵,奶奶和我去了一次哥哥的部队,看到的都是好小伙子。奶奶最后小声对大姐说:“等你父亲回后退了这门亲。”
那时候农村人思想都很保守,全村人的思想没有不被封建思想束缚着的,能提出退婚是个多么大的思想突破!我邻居环秀姑姑,说的一门亲事比大姐的还要差。环秀姑读过师范,那时候女孩读到中专的全大队只有她一个人,可说是百里挑一。环秀姑为这门亲事十分苦恼,她是大姐儿时的伙伴,她时常找大姐诉苦、商量。环秀姑说的那家和大姐说的那家是叔侄,侄子只是长得不英俊,显得有点呆滞;而叔叔还要再加上两条:身体有病和脾气坏。由于大姐下定决心要退掉这门亲事,环秀姑也鼓起勇气要和大姐一起退婚。
大姐和环秀姑退婚遭到村里一些人的反对,特别是周文爹和山德叔两家。他们两家和大姐环秀姑说的这两门亲家是亲戚,他们在村里说了一些很不好听的话,给大姐和父亲心理上造成很大的压力。
家里对大姐提出退婚也有不同的意见。母亲的见识短,她听说李家的家底还可以,加上他大队的书记和大队长给母亲承诺,大姐嫁过去后就当大队妇联主任。那时候我们村有个姑娘为了当大队妇联主任,竟然嫁给了一个精神病人。大姐想了想,觉得好后怕,无论如何不能拿自己一生的幸福来作这种交易,大姐断然拒绝了这门亲事。
周文爹是个很有心计的人,他见这招不行,就找到了我李家庵的姑婆,要姑婆给我父亲做工作。李家庵的姑婆面子很大,但那时父亲没有看姑婆的面子,父亲为大姐要退掉这门亲事,好像几个月都是低着头走路,像做错了什么,他怕别人说他不管教自己的孩子,任由自己的女儿提出退婚。但父亲同时是个很开明的人,他征询大姐的意见,大姐对父亲说:“如果这门亲事不退,我情愿去死!”父亲反复思考好长时间,最后作出决定,支持大姐的想法。父亲对全村的人说:“为了保住我女儿的性命,你们怎么指责我我都接受。”
父亲的决定捡回了大姐的命。那时候家里特别穷,李家下的聘礼已被用光了,要退婚还得到处借钱。大姐第一个想到的是赵家姑母,只有她能帮她和父亲。大姐到姑母家对姑母说明了来由,姑母毫不犹豫给了大姐5元钱。那时的5元钱比现在的5000元还难。那时候姑母家也非常困难,姑母经常靠吃菜度日,长期的苦生活拖垮了姑母的身体,她55岁时就离开了人世。姑母对大姐的全力支持改变了大姐一生的命运。
大姐能有今天的幸福,全仰赖父亲和姑妈的支持。人的一生只有那么几步,年轻时走错一步,一生的命运就会彻底改变。感谢父亲,感谢姑妈,感谢祖母,给了大姐重新选择的勇气和机会。大姐夫当时是一名军人,家里虽然很穷,但大姐看上的是他的文化素质和人品,他们相亲相爱,走过了30年婚姻历程。今年,他们的儿子博士毕业了,前不久又得了孙女,大姐已当了奶奶了,想起这些,大姐就庆幸她有一个多么好的父亲。
2007年1月根据大姐易柳英原稿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