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把人挖来了。”白楚昊说着朝阮惜看了一眼,“人就在你眼前。”
“啊,原来……”刘部长一惊,接着便是喜悦,“阮惜不是名校出身,又没有名师推荐,我还以为她是公司哪个高层的亲戚呢,呵呵,原来啊。既然她有实力我就不发愁了,阮惜你快点准备准备,跟我一起去救场。”
刘部长说着就拉阮惜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到了办公室,塞给阮惜几张图样,然后就催促她快走。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阮惜,只能跟着刘部长走。
到了楼下,刘部长去取车,阮惜站在原地等,这时候就见白楚昊的黑色路虎开了过来,经过她身边时,车子停下,车门打开,白楚昊坐在驾驶座上冷然道:“上车。”
“可是刘部长……”阮惜有些退缩。
“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他马上会跟过来。”白楚昊还是那样不容拒绝的语气。
阮惜无奈,只好上了副驾驶座。
说起来白楚昊的这辆路虎,她再熟悉不过了,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每到周末,他就会开着这辆车来接她出去玩,副驾驶座这个位置俨然是她的专座,她在这里贴了很多花花绿绿的贴纸,还有两个人一起拍的大头贴。而现在重新坐在这个位置上,最让她窘迫的就是,那些贴纸和大头贴竟然还在。
“怎么不撕掉?”阮惜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车门上的贴纸,还有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大头贴。
“就算撕掉也会有印子。”白楚昊熟练地发动车子,声音冷冷的听不出情绪。
“那回头我来撕,用小刷子刷一刷就看不到印子了。”阮惜嘿嘿一笑。
白楚昊没出声,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气氛就这样僵住。好在这个时候阮惜从后照镜里看到刘部长的车,她才想起什么似的,连忙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刘部长怎么那么着急?”
“你知道轩雅居吗?”白楚昊扫了她一眼。
“知道,市里新开的大酒店,挺豪华的。”阮惜老实答,她对那种地方的了解仅限于此。
“轩雅居的内部装饰就是我们公司做的,里面有一幅大型壁画,是仿照莫高窟壁画的飞天图设计的,那幅壁画也就是整个酒店装饰的灵魂所在。刚才轩雅居的董事长打电话给我,说那幅壁画被他十一岁的儿子涂鸦了,整幅画都毁了。而明天轩雅居里有一场婚礼,场地费他已经收了,合同也签了,但是那样的壁画是绝对不能见人的,所以问我们能不能去补救一下。”前面是个红灯,白楚昊说着话将车子停住。
“部门里还有其他同事,刘部长为什么要找我?”阮惜不解。
“手绘部的同事结伴去旅行了,现在还在W市景点,不可能赶回来。免费旅行券是你们部门的福利,刘部长争取的,你不知道?”绿灯亮了,白楚昊发动车子,侧头扫了茫然的阮惜一眼,然后冷笑,“看来其他人并不喜欢你。”
旅行券的事她确实不知道,其实也不光旅行券,部门的聚餐什么的也从来没有她的事,她在手绘部就像是个外派来的打杂小妹,跟其他人格格不入。
想起来真是让人沮丧呢,明明都已经相处好几个月了。
阮惜低下头,再抬头时,脸上是自嘲的笑:“这就是你希望的吗?”
白楚昊开车的手僵了僵,却没回头,只是冷冷硬硬地答:“是。”
阮惜没再说话,侧头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树影,心里空空落落。对于白楚昊的回答,她并不生气。她欺骗过他的感情,她是愧疚的,她很想说“老师,对不起”,可是终究还是说不出来。
5.
轩雅居并不远,开车约莫二十分钟就到了。下了车,刘部长也停好了车,提着工具箱走了过来。
走进轩雅居富丽堂皇的大门,立刻有人迎了上来。一个颇有几分英气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握住白楚昊的手:“白副总,麻烦您亲自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赵董哪里话,顾客就是上帝。”白楚昊回握了赵董的手,脸上虽然没什么笑容,但是态度谦和有礼,并不让人觉得冷漠,“我把手绘部的同事带来了,我们先去看看如何补救,以免误了赵董的事。”
“好好好……”赵董将一行人请进来,“这边请。”
阮惜跟在刘部长身后,上了二楼的大厅。大厅布置得美轮美奂,西方风情的华丽水晶灯饰和东方风情的壁画完美融合,虽然富丽堂皇,却不显庸俗,反而有种特殊的文化韵味,让人一见倾心。
阮惜正在感叹设计者的独特品位时,就看到了那幅被毁的壁画。壁画位于大厅的正对面,是一幅十二飞天图,原本的飞天身材曼妙,身披彩条,迎风飞翔,或持长笛、横箫,或抱琵琶、阮弦,演奏乐曲。飞天容颜娇美,高鼻秀眼,面含微笑,栩栩如生,可是此时却被恶搞了一番,有的飞天戴上了墨镜,有的飞天烫了大波浪,有的飞天更悲惨,除了眼睛被画成卡通的大眼睛外,身上还多了连衣裙,手执权杖。阮惜越看越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没错,那是《圣斗士星矢》中的雅典娜。
阮惜想笑,可是气氛太凝重了,她实在不好意思笑出声来,只能转过身去,悄悄捂住了嘴巴。
“有办法补救吗?”赵董欲哭无泪。
“我想应该可以的。”白楚昊看了眼刘部长。
刘部长点了点头,指着被恶搞的部分说:“先将这些地方用底色覆盖住,再重新画,我想应该可以。”
“那麻烦二位了。”赵董如释重负。
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阮惜看着手中的样稿,大大地叹了口气,然后低头调颜料,准备开工。
刘部长也是美术科班出身,虽然很久没画了,但是手艺也还没生疏,关键的时候还是能帮上忙的。两个人忙忙碌碌,一直到天黑也才补救完几个飞天而已。
阮惜小时候曾经临摹过莫高窟的十二飞天图,所以画起来得心应手,原本还有些担忧的刘部长看完她的画之后满意得直点头:“不错,果然功底深厚,怪不得白副总会亲自将你挖过来。只不过他为什么不明说?白浪费一个人才做了几个月的打杂小妹。”
阮惜被夸奖得不好意思,笑了笑,继续画画,就这么忙碌到凌晨,才总算全部搞定了。
“总算收工了。”阮惜呼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累得腰酸背痛,胳膊更是酸疼得抬不起来。
“辛苦了。”刘部长擦了擦汗,酒店里的空调一直开着,虽然很凉爽,但由于着急赶工,一刻都没闲着。两个人收拾好东西走出酒店时,都出了一身的汗,“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也不好打车。”
这是刘部长第一次对阮惜表达出善意,阮惜心里暖暖的,刚想说这一带很繁华,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的,就见路边一辆黑色的路虎车门开了,白楚昊走过来,对刘部长点了点头:“你早点回去休息。”
刘部长看着白楚昊,又朝阮惜看了一眼,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笑着离开了。
白楚昊将阮惜送到楼下。下车时,阮惜再一次指着车上的贴纸和大头贴说:“这些我会找时间帮你处理掉的。”
白楚昊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色太暗的关系,那双平日里冷冽的双眼总让人觉得有些优柔。
阮惜不敢看那双眼睛,慌乱地朝他摆摆手:“谢谢你送我回家,再见。”她犹豫了一下,又加上称呼,“白副总。”
白楚昊依然不说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就那样坐在车里看着阮惜。阮惜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他想干什么,就那么僵持了好大一会儿,他才突然开口,却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失败过,上学毕业留学就业,我想要的东西总能轻易得到,你是我的第一个失败。阮惜,你凭什么让我失败?”
风吹过来,摇动着路边的树叶哗啦作响,阮惜的世界却瞬间安静,只剩那一句:阮惜,你凭什么让我失败?
她从来不知,他是那样在乎这段感情,以至于傲慢如他,也允许自己承认失败。她从没想过要伤害他的……可,也许这样的无心,才是真正的伤害吧。
阮惜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面对那双被夜色晕染得有些潮湿的黑眸,终于说出了那句话:“老师,对不起。”
“我生平最讨厌听到的三个字就是对不起。”白楚昊握紧方向盘的手微微用力,手关节泛出细微的青白色,脸上却依然还是那样的面无表情,“尤其是你。我宁愿你再像以前那样无理取闹,也好过现在这样正经的神情,让我觉得之前的时光都是我自己做的梦。”他说着回过头去,慢慢发动起车子,极痛苦一样地摇了摇头,“那样太让人绝望了。那是我人生唯一快乐的回忆。”
接着车子以飞快的速度开走了,阮惜没看到他接下来的表情,但是却依然泪如雨下。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对他的伤害有多深,已经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弥补的了。
那么到底用什么才能偿还呢?
用她这不算漫长却破碎不堪的人生吗?
呵呵——
想到这里,她流着眼泪,自嘲地发笑。
被父母抛弃,被喜欢的人背叛,这样的人生,除了宁生爸爸,谁会在乎呢?
所以,她在乎的也只有宁生爸爸。
没错。
她擦干眼泪,握了握拳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为了宁生爸爸而活。那样美好的宁生爸爸受尽的屈辱,那些屈辱……她要让给予宁生爸爸屈辱的人,加倍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