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她很想他,如果没有那段短暂的甜蜜时光,她的思念也许就没有这么深重这么折磨人。她像是个吸毒上瘾的人,每天都要将他的照片翻出来看好多遍,或者不停地回忆跟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否则就会寝食难安。佘羽琼看出了她的异样,虽然不太放心,但最后也只能妥协。
搬回去的第一个晚上,阮惜房间的灯开了一夜,可他并没有出现。第二天,她去医院看容肆,故意绕远路去陈夙愿家附近转了一圈。在他家附近埋伏的人似乎都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陈夙愿被抓到了。她瞬间紧张了起来,慌乱中,想起白楚昊的父亲曾经是大法官,认识很多法院的人,于是就给白楚昊打了电话。
白楚昊正在开会,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立刻走出会议室,留下一屋子莫名其妙的下属。
听到阮惜在询问圣达集团案的进展,白楚昊皱了下眉头。好不容易等到她的电话,没想到是要向他打听陈夙愿的事,他有些不悦:“我最近都在忙公司的事,没怎么关注这个案子。”
“哦,那……你忙吧。”阮惜有些失望。
听不得她那种失望的口气,尽管心里有一万个不乐意,但他还是说:“我可以替你打听一下。”
“什么时候?”声音提高了。
“马上。”他叹了口气。
挂掉电话之后,阮惜一直紧张地来回踱步,等待着白楚昊的消息,约莫过了十几分钟,他终于打来了电话,却是十分古怪的口气。
“圣达集团案最终被撤销了,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手段让董事会撤销了对他们的控诉。看来这一次周圣达找到了一个好军师。”
“愿愿也没事了吗?”阮惜很开心,这段时间她从来没这么兴奋过。
“应该没事了。不过……我知道你不爱听,但还是要提防一些,他这个人心机太重。”白楚昊的口气有些忧虑。
“没关系的,愿愿不会伤害我。”阮惜开心地笑,“他是爱我的。”
挂掉电话之后,阮惜的步子明显轻快了许多,在陈夙愿家门口晃了一会儿后,她就回了家。将家里彻底打扫了一遍,床单被套换了新的,把沙发套拆下来洗,就连地毯也用吸尘器认真吸了好几次,然后把需要晾晒的东西全部搬上了阳台,热热闹闹度过了一个下午。晚上躺在充满了阳光味道的被子里睡得格外香甜,她知道,只要他没事,一定会第一时间来看她的。
果然,午夜刚过,门的方向就传来了钥匙旋转的声音,接着是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又过了一会儿房间的门被推开了,有人掀开被子一角挤上了床。伴随着一阵湿气,她被熟悉的体温和味道密密包裹住。
“愿愿……”她惊喜地睁开眼睛,黑暗中还没等看清他的脸,就被他翻身压在身下,滚烫的唇贴过来将她接下来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好想你……”
她流着眼泪搂住了他的脖子:“我也是。”
他俯身吻干了她的眼泪,又在新一轮的冲刺中,彻底迷失了自己。
最终,阮惜是在半昏迷的状态下睡着的,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床上空荡荡的,她慌忙跳下床在屋子里四处地找,只在厨房里找到一些还温热着的饭菜,证明她昨天晚上并不是在做梦。
陈夙愿真的回来过。
可是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走了呢?
她很失望,拿起手机拨了他原来的号码,电话倒是通的,但是没人接听。
“坏蛋。”她懊恼地连人带手机一起跌到床上,“吃完了就跑。”她还想跟他说说话呢。
那之后每天都是一样,他总是午夜才来,洗过澡后上床睡觉,天一亮就离开,从未多留过。
虽然很甜蜜,但是她隐约觉得他似乎不太正常,那种贪婪的爱不是他这种冷淡的人应该有的,一次又一次,他不像是回来了,倒像是要告别。
这样的想法让她很害怕,每次都告诉自己,见到他时一定要问清楚,可是见面时又会轻易地沦陷在他的热切中。这样一天一天周而复始,她的担忧也与日俱增,让她寝食难安。
终于有一天,阮惜起了个大早,为他准备好早饭,他起床就吃上了热腾腾的早饭。她也陪着他一起吃,吃饭的间隙,她捧着牛奶杯问他:“圣达集团的事情真的已经解决了吗?”
“解决了。”他快速地吃着三明治,还不停地看手表,似乎在赶时间,看一眼手表才抬头对她笑,“我说了我会有办法的。”
“到底是什么办法啊?”阮惜很好奇,她虽然不是做生意的料,但是也隐约明白,那样一宗商业罪案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平息的。
他却已经放下了三明治,穿上外套准备出门了:“我来不及了,晚上回来再说。”
“等等。”阮惜不死心地拽住他的胳膊,紧张地嘱咐他,“既然已经没事了,以后不要再跟周圣达来往了,也不要再跟圣达集团有任何牵扯了。”
“当然。”陈夙愿笑了笑,低头亲亲她的额头,匆忙走了。
只留下阮惜一个人站在门前发着呆。
怎么都无法真正放心。
2.
一天下午,有人敲门,阮惜以为是陈夙愿回来了,蹦蹦跳跳地去开门,哪知道刚一打开门就被迎面而来的气味呛得头晕眼花,脚步虚浮,然后有人将她推进房间里绑了起来。
失去意识之前,她看到林美雅那张口罩也掩饰不住的狰狞面孔,还有赵雪默同样戴着口罩冷冷的脸。
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身上绑着绳子蜷曲着躺在楼顶冰冷的水泥地面上,身上还穿着薄薄的睡衣,冷风吹来,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个寒战让她清醒过来,看见自己躺在十楼楼顶的最边缘,下面就是车流不息的街道,那个恐怖的高度,吓得她魂都快飞了。
这个街道她认识,这里是白楚昊住所的附近,是一栋即将完工的居民楼,因为资金问题现在处于停工状态,无人管理。
“啊——”她大叫了一声,使劲往里缩了缩,但是有人拿脚踩着她的身体,她动不了。
“叫什么叫,人还没来呢,别那么着急下去。”赵雪默踩着她,而林美雅听到她的声音也走了过来,使劲踢了她一脚。
“贱人,抢了我的楚昊哥还不算,还要抢我爸爸,害得我一无所有,生不如死。今天如果楚昊哥不给我个满意的答复,我就拉着你一起去死,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
阮惜背对着她,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从声音中可以听出她的歇斯底里,她已经疯了。
“我已经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爱的人不是你的楚昊哥,我不会跟你抢他,你怎么就是听不懂?”阮惜既气又急,但是眼下的情形又实在不容乐观,她不敢激怒林美雅,所以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软。
“可是楚昊哥爱你,他爱你,他凭什么爱你?我跟他一起长大的,我们二十几年的感情,你才跟他认识几年,他凭什么爱你却对我不理不睬?”林美雅又要踢阮惜,被赵雪默拦住,赵雪默说:“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又不是真的要把她推下去,只是要吓吓白楚昊。人还没来呢,等他来了,你就把你想说的都说给他听,否则等你爸把你送出国就没机会说了。”
林美雅似乎哭了,没再动手但是情绪还是不太好,踢着脚下的易拉罐瓶子,砰砰作响。
白楚昊接到林美雅的电话,一路超车赶到那栋烂尾大楼,一口气跑上顶楼,已是满脸的汗。林美雅看到他立刻抹了抹眼泪,挤出一抹笑来。
“楚昊哥,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你舍不得我死是不是?”
白楚昊皱着眉头朝阮惜的方向看了看,看到阮惜蜷曲在边缘,心里不禁一紧,看着林美雅,语气尽量平缓一些:“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让楚昊哥娶我。小时候你总说我太小了,现在我已经到结婚的年龄了,可以嫁给你了。我们结婚吧,只要我们结婚,爸爸就不会逼我去国外了。”林美雅睁着美艳的眸热切地看着白楚昊,声音中满是祈求,“我不想去国外,人生地不熟的,我讨厌吃汉堡,讨厌蓝眼睛男人,我想每天都看到楚昊哥,求你了。我妈已经不管我了,她满脑子都是我哥,她为了跟我爸赌气,宁愿把拿到手的股权卖掉都不留给我,我爸也要送走我,你不要不管我好不好,楚昊哥……”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是带着哭腔的,听着很可怜。
白楚昊万般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董事长送你去国外也是想让你离开这个环境历练历练,这对你没什么害处,没有人要抛弃你,是你自己的想法太极端。如果你非要结婚的话,好,我们结婚,只要你放了阮惜。”
“只要我放了她,你就跟我结婚?跟我结婚就是为了救她?”林美雅指着阮惜,“为了她,你干什么都是为了她,难道就一点……一点点都没有爱过我吗?”
“我一直把你当妹妹,一直都是。”白楚昊看着她,目光坚定,“我爱你也是跟楚月一样的爱。”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林美雅使劲摇头,疯了一样地大嚷大叫,然后突然抬起头看着白楚昊笑了,“如果我跟阮惜一起掉下去,你先拉住谁?”
“你要干什么?”白楚昊镇静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惊恐,因为他在林美雅眼中已经看不到一丝理智了,那双美艳的眸充斥着绝望的疯狂,“别做傻事。”
“我不相信你一点都没爱过我,我不相信!”林美雅摇着头朝后退,满脸凄然,“我要试一下,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这下子连赵雪默都害怕了:“美雅,你干什么?我们说好的只是吓吓他。”
林美雅没理她,只是在白楚昊惊恐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后退,她的身后就是楼层的边缘。
楼下似乎有人注意到了楼上的情况,人群聚集过来,越聚越多,有人报了警,远远能听到警车的鸣笛声。
事情似乎是闹大了,赵雪默脸色难看,而林美雅却满脸的无所谓。
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白楚昊注意着她的动向,一步一步朝她逼近,却没想到她突然扑过去推开赵雪默,将阮惜拉起来,推下楼,与此同时自己也往下跳。
千钧一发,白楚昊扑了过来,死死地拉住了阮惜的衣服,而林美雅也被挂在了楼上,拉住她的是赵雪默。
林美雅睁开闭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白楚昊拉着阮惜的手,崩溃地大叫,使劲地挣扎着,要挣脱的赵雪默手。赵雪默只是一个女生,力气本来就没那么大,勉强拽住她的手,被她一挣扎差点也跟着栽下去。幸好有热心的群众爬上顶楼,适时地拉了她一把,然后警察也到了,众人一起努力,将林美雅和阮惜都拉上了楼。
阮惜劫后余生,只是愣愣地看着前方,很久都没说话。白楚昊给她解开绳子,晃了晃她的肩膀,她也完全没有反应。
而林美雅则还在大吼,叫嚷着要跳楼,赵雪默不吭声一直死死地抱着她。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警察局。阮惜喝了一杯热水才慢慢回过神来,坚定地说:“我要告她,是林美雅绑架杀人。”
白楚昊有些意外,其实他有意让这件事蒙混过去,他私心里还是袒护林美雅的,没想到阮惜这一次会这么主动要告她。她一直都是那种清高的性子,她不在意的人对她做什么都造不成伤害,她更不屑去报复,就连林美涛那样伤害她,她事后都没有追问一句事态的进展,这一次是为什么?
警察给阮惜录完口供之后就将她和白楚昊放了,而林美雅和赵雪默被拘留,并且通知了她们的家长。赵雪默是个孤儿,根本没有家人,林业雄倒是接到通知第一时间赶来了。
阮惜跟林业雄在警察局门口擦肩,林业雄拦住她,担忧地上下打量她,确认她确实没事才放下心来,说话的语气很无奈,显然已经为林美雅操碎了心:“我替美雅向你道歉,但是你一定要告她吗?她再可恨也是你的姐姐。”
他再怎么向自己示好,最爱的终究都是林美雅,爱到会丧失理智,像所有的父亲一样昏庸,她一直都知道。但是这一点真切地摆到自己面前时,她还是觉得有些难过。
阮惜闭上眼睛,不去看他的脸,也装作没听到他的话:“我很累了,想回去休息。”
林业雄让开一条路,白楚昊送阮惜回家。
一路上阮惜都闭着眼睛,手还在微微发抖,白楚昊忍不住伸手覆住她冰凉的手背:“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让你遭受这些。”
“我不会说没关系的。”阮惜闭着眼睛,“如果你能早点处理好跟她的感情,一切都不会发生。你也许觉得自己很厌烦她,其实还是没法对她狠心。你和林业雄是一样的,你们在我面前都表现得很厌烦林美雅,其实这样的态度原本就是一种维护,否则为什么她那么嚣张跋扈,还能在这个城市里活得好好的?你之前频繁地出入学校不就是在为她收拾烂摊子吗?不然我们也不会认识。她其实很幸福,只是她不懂,总要有人让她懂得这些。”
白楚昊没说话,静静地开着车,快下车的时候才默默道:“也许你说得对,是我们害了她。”
3.
那天晚上陈夙愿破天荒天没黑就来了,阮惜在沙发上睡着了,脸上还有泪痕,他走过去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
阮惜醒来看到陈夙愿,原本已经控制好的情绪一下子就崩溃了,将头埋在他的怀里,痛哭出声。
这段时间里,她突然有了妈妈,有了爸爸,有了亲人,她曾经有那么一瞬间的迷惑,可是就在今天,她终于明白了,她并没有真正拥有什么,真正属于她的只有陈夙愿,只有她的愿愿,只有他们两个是命运的共同体,其他人都不是。
他们从来就只有彼此。
陈夙愿抱着她,轻轻说:“伤害你的人,我总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若是她抬头,此时一定会觉得很安心,再也不会流眼泪了,因为抱着她的这个男人此刻露出的那种狼一样的表情,很可怕,仿佛可以为了给她建一片净土而摧毁这个世界。
这就足够了。
陈夙愿坚决地支持阮惜告林美雅,他甚至亲自上阵担任了她的辩护律师,在法庭上死咬着对方不放。原本胜诉的可能性很大,可是事情有了戏剧性的转变。
赵雪默揽下了所有的罪名。
“绑架阮惜是我的主意,也是我实施的,一切都跟林美雅无关。”
赵雪默面无表情地在法庭上说出这些话,不只是阮惜连林美雅都有些震惊,她愣愣地看着赵雪默,想要反驳,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