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告诉你，死亡之路在封口的前几秒钟，会突然的凝结。所以只要抓住这个时机挣脱出来，生存的机会还是很大的。”穆青说，“这其实不是什么很了不起的魔法，只不过是对人心理上的考验罢了。当你完全放弃生存信念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会失去斗志，那时候其实就已经死了。”
“你……”
“我在学校的时候魔法课也许不像样，但是，体育课上的反应性分数一直很高。”穆青扶着莫颜站了起来说，“而且，曾经有人教过我这种逃生方法，虽然那个人最终没有能逃过这种所谓的死亡法术。”
他走过去，向江新城伸出手说：“虽然不知道我们继续活着是不是会给你带来巨大的麻烦，但只要我继续活着，你就是我的朋友。如果卡迪斯找你的麻烦，那我也不会放过他。即使他不找你麻烦，我也不会放过他。”
江新城抬起头来，彷徨无助的脸像是涂了一层僵硬的糨糊。而后慢慢地，那带着哭泣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那个看起来单纯而又有一些呆傻的江新城，回来了。
“穆青……”他握住那只伸出的手说，“你真是笨蛋。”
穆青笑了笑，用力将江新城拉了起来说：“你也不聪明啊。不然的话，刚才就应该开枪啊。现在留下我们两个，也是给你自己留了一个大麻烦。”
“可是真的杀了你们，也不一定就能摆脱那个麻烦。”江新城深呼吸着说，“我真是被糨糊冲昏了头，居然会相信魔鬼的话做出那样的蠢事。你们说得对，如果想要继续好好地活下去，至少应该学会抗争，一个普通的人就是这样的。”
穆青扬起眉毛说：“你现在还是个普通人啊，所以你其实是被爱情冲昏了头吧。”
江新城再一次，单纯的，傻乎乎地笑了起来。他真是一点都不像一个魔鬼的信徒。穆青回过头去，看见站在那里的莫颜依然不断的抖动着肩膀。
“喂……莫颜，这有什么好哭的。”穆青走过去用大手擦去冰冷面颊上的泪水说，“只不过是受到了一点惊吓而已啊。”
“什么叫受到惊吓！我不是为那个哭啊……”莫颜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那为什么？难道是你过节的习惯？”
“我怎么都没有想到过，二十四岁的最后一天居然是这样度过的。”莫颜忽然放声大哭道，“莫名其妙的，就已经二十五岁了呀。”
穆青像是被吓到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说：“至少……能活着度过二十五岁，就应该庆祝吧。”
尾声
“什么，江新城！”
阿彻咣当打翻了煎锅，鸡蛋翻倒在地上，没有煎熟的一面沾到了灰尘。
正在餐桌旁翻报纸的齐俊烨充满惋惜的看着死于非命的煎蛋。
阿彻一脚将地上的煎蛋踢飞到垃圾桶里，顺手从冰箱里另外拿了个鸡蛋说：“那家伙看起来笨头笨脑的，卡迪斯居然也会收容他？”
“只是看起来有点大智若愚。”穆青在咖啡机旁倒咖啡。“那么，如果绮罗还活着的话，龙斩呢？”
穆青端着杯子的手晃了一下，好一会子才说，“还不知道，也许吧。”
“那也就是说，禁地之门既没有被打开，龙斩也可能没有死……”阿彻摇了摇头说，“人生真是变幻莫测啊。”
穆青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说：“最好不要再跟莫颜提这个事情，她好像觉得很悲哀。”
阿彻扬起眉头说：“悲哀？为什么？为了交友不慎？”
“不。”穆青悠悠地说，“因为她二十四岁的最后一天居然是在那种情况下度过的。”
齐俊烨从报纸上抬起头来，耸耸肩说：“哪种情况下她都不可抗拒的要度过二十四岁。我倒是觉得她之所以显得那么悲哀，是因为这样悲哀的进入了贬值期，但是却还没有男人肯要她……”
“什么叫进入贬值期。”一只冰凉的手伸向俊烨的脖子，他反射性地缩起了脖子。莫颜依然说：“所谓有价值的东西是永远不会贬值的，我就是其中的一种。”
“这年头连黄金都会跌价唉，还有什么东西不贬值。”俊烨叼起一片面包退到沙发边去看电视。
“古董是不会贬值的。”阿彻将煎蛋放在盘子里，端着丰盛的早餐走到桌子旁，发觉其余的两位旁观者正热切地注视着自己，目光炯炯的像两面镜子一样。
而屋子的女主人，正用那双明丽逼人的双目注视着阿彻，眉角的青筋微微跳动着。
“莫颜……”阿彻端着盘子递到莫颜的面前，逢迎堆笑道，“吃早餐？”
“不用了。”莫颜推开阿彻的脑袋，噔噔走到大门口的鞋凳旁，“真正让我感到悲哀的是，圣诞这一天居然还要去上班！”
阿彻捧着盘子望着咖啡机旁的穆青，对方却对它视若无睹，独自拿着三明治走回到房间里去了。
阿彻砰地放下盘子，吼道：“臭小子，我说错什么了吗？”坐在沙发上的俊烨放下报纸，笑了笑说：“没有。”“那为什么两个家伙都要这样对我？”
“那是因为……”俊烨走到餐桌旁拿起餐点盘和牛奶杯，慢悠悠地走回房间说，“生活在继续，一切，都从不曾停止。”
清晨，当米娜在阳台上梳头的时候，门铃响了。“江新城……”手握梳子身穿睡衣的米娜呆愣在那里。
江新城无声地笑了笑，除去警徽的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大孩子一样可爱单纯地笑着。
在那种笑容中逐渐解冻的米娜忽然放下梳子退后一步，警觉地问：“你怎么会……突然来了？”
“约会啊。”江新城拉住米娜那只空闲的手，发觉对方没有反应，他平静地说，“昨天的问题，还没有回答我？”
“什么？”米娜茫然地眨了眨眼。
“如果，我是说如果……”江新城握紧米娜的手，“我是魔鬼，还会喜欢我吗？”
“……”
他忽然笑了笑，说：“那也没有关系吧，真的那样的话……到时候离开我就是了。”
“胡说什么呢。”米娜抽回手，掉头往屋子里走。
江新城站在那里，忽然僵住了。当米娜的手从他掌心抽离的一瞬间，江新城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掏空了。掏空以后的心，也许就不是心了。他是不是也该转身了？
“喂，江新城，谁让你走的。”米娜忽然大声喊叫起来。他停下来，回头看着她。
“不是说要去约会吗，那怎么也等我换件衣服吧。”米娜嘀嘀咕咕地丢下梳子说，“昨天就应该打电话来通知我的，哪有人这样突然说约会的。”然后她还不忘记看江新城一眼，命令道，“在那里等着。”
江新城那张哭笑不得的脸上，带着奇怪的愉快。一分钟后，这种愉快僵滞在脸上，像是一层糨糊，干了以后逐渐的层层剥落。而造成这样快干剥落效果的，是警察署署长那尖刀一般的目光。
“署长……”江新城噌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下意识地行了个礼，“早。”
“这里又不是警局，行什么礼。”署长的肚子在没有制服腰带束缚的境况下，好像越来越大了。
“你是来找我女儿的吧？”署长审慎地看着江新城，像是看警署门口的城市雕塑。
“是……”
“江新城！”署长忽然抬高了嗓门，吓得江新城浑身一震。署长大声喊道：“下次来找米娜的话，一定要在上午十点以后。难得的一个休假日，就这样被你这个臭小子给搅和了，上班后给我补一份检讨书。要手写的。”
“是的，长官。”江新城立正敬礼，之后怯生生地问，“您的意思是……还可以有下次吗？”
“经济学导论，世界经济危机，博弈论……”沿着书架走，一路就只有令人头昏脑涨的课本，课本，还是课本。
俊烨泄气地低下头，不情不愿地把书一本本地摘下来收入怀中。
奇怪的是，当他抽出最后一本《泡沫经济学》的时候，从那书架的缝隙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也许是幻觉吧？
俊烨低下头看着怀里的课本：“长时间看经济学导论会产生幻觉吗？”
也许吧。
他再次抬起头来看着书架的空气，果然，那张熟悉的美丽面孔消失了。
“果然是幻觉，怎么可能在经济学的书里看到美女。那不就真的成了书中自有颜如玉……”俊烨泄气地转过身，却突然地愣在那里。
红色的衣裙，墨黑的长发，白皙如美玉般的肌肤。“你是叫齐俊烨吧？”那个声音悠悠地说。“嗯……是吧……”带着不肯定的语气。“上次的事，谢谢你。”她说，“我的名字叫绮罗。”
“绮罗……”俊烨失神的瞬间手里的书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他匆忙地蹲下身子去捡，“对了，你的伤口好些了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让我姐姐帮你看看，她虽然不怎么专业好歹是个医生……”
他突然发现，眼前的人却已经不见了。环顾四周，就好像她从来也没有出现过一样。
“幻觉……未免也太真实了吧？”他转身拿下书架上的书，却发现在书的最上面，放着一块手帕。
他的手帕，清洗过后，带着她的香气。
“不是幻觉，是真的。”他笑了笑，将手帕收进口袋里，转身走到柜台上结账。
远远地，她看着那男孩子的背影，那么真实清晰而深刻的背影，就像一枚美好的印章给她冰山一般的心脏烙上了滚烫的烙印。
正如她第一次看到那个人。
绮罗慢慢地转过身，身后收银机发出滴滴的声音，收银员温柔地说：“谢谢，一百三十五块……”
她迈开大步走出了玻璃门。喧闹的城市像激流的水，敦促着人们快节奏的行走，生活。
一定还会遇见的吧。俊烨在收银机旁抬起头来，人头攒动的商场里，再也看不到红色的影子。
“谢谢，找您的钱请收好。”收银员甜美地笑着。一定还会遇到的。俊烨将找零放回到口袋，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是的，一定还会遇到的。因为生活在继续，一切都不会停止。那些结束的，正是另一些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