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是正确的,十一月二十三号对你们来说是个具有新生意义的日子,你似乎没有理由不选择她——你先前的第二个女友,现在的她。
她依然美丽,甚至在美丽之外还增加了你想到过的成熟和你未曾想到过的优雅,尽管她不再对那些CD感兴趣,不再随那些摇滚乐队的脚步,但这似乎是你先前就渴望的——那些CD只能是性的前戏或事后的调剂。
以前,当她把《灵魂橡胶》和《在别处》递给你的时候将你彻底引入她的世界,现在当她决定拉着你的手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你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你们可以营造新的世界,她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和收入,而且她也不嫌弃你没有这些。你的父母可乐得看到你们在一起,更有趣的是你们见面的方式——表面上是在餐厅里的邂逅,实际是她作为相亲对象对你的捉弄。她甚至还在随后的那几天瞒着你。当你妈和介绍人逼迫你再次去和那个被放了鸽子的(虽然她迟到在先)女孩儿相亲时,她则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你面前。你一时尴尬无比、慌不折路,她却大方的一脸笑容地请介绍人将自己介绍给你。那一刻你又惊又喜,觉得她还是那个擅于隐瞒、擅于出乎意料的可爱的女孩儿,那种幽默感没有变。
你们会有一个好的未来,这大概毋庸置疑:你们可以一起还房贷,一起装点你们的小家,而且你和父母离得很近,可以随时照顾他们;你将很快就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和社会人,因为会有一个孩子需要你照顾,丈夫和父亲的角色毋庸置疑地会让你变成你一直抵触却又一直想变成的那个样子;你们可以一家三口去超市买菜,可以在有CD出售的一小块区域挑选贝多芬或者理查德;你们还会有一辆可爱却实用的小车,周末会开着它(她和孩子坐在后排打闹)到附近的需凭门票进入的有大自然的景区逛一逛,消磨一下午后慵懒温馨的时光;你们一定会给孩子讲述你们曾经一起经历过的大学时光,当然这得等他懂得恋爱是怎么一回事儿之后。这是你们珍贵的可随时拿来回忆的共同财富,也是必不可少的孩子青春期的教材;她一定会和她的婆婆你的老妈相处得不错,因为你们具备了两个条件:适当的距离和必要的财产;不管你会给孩子起什么样的名字,你们最后肯定会以她(或他)为核心一层一层雕琢你们婚姻的丰碑,你们会在彼此一天一天的接触中感受和定义“爱情和婚姻的关系”……
如果你用日记记下以上我所说的这些,那么请你无比谨慎地、一而再再而三地阅读它、思考它、想象它,听到了吗付西诺?——但,我很抱歉,我戏弄了你,你似乎只能在脑袋里做些注定徒劳的事了,因为我现在已经在车上了,而且司机在我一上车时就对我说:“一票直达,中途不停!”
十一月我们又去了北京,去看望刚刚做完肾脏移植手术的船长和小敏。夏侯杰递给我一本文学杂志,里面的一篇有关我的文章是萧文写的。没有提及我的名字,但就连夏侯杰和马猴也知道那写得的确是我。
车子行驶在路上,我侧脸望着窗外。两旁的梧桐树带着凝重坦诚的神情纷纷向我注目,叶子飘落下来,有的打在车窗上,有的随风在柏油路上打着旋儿,像是某种难懂的隐喻。远处隐约呈现出城市的楼群,漂浮在某种喟叹性的薄雾里,但它们和那些树不同,既不对往来的人表示欢迎也不对他们说三道四,它们像是看惯了一切,并不被谁那根纤细多情的神经牵连。
在经过很长时间的“马路单调”后,我那潜伏于空白思绪下的小火花儿开始跳跃不安起来,它们可能是由路边偶然出现的一对情侣引起的,可能是坐在我前排的某个后背和她有些相似的姑娘引起的,也可能是被某个写有感性话语的广告牌提醒,总之那些小火花儿彻底活跃起来,像数个带着隐秘的笑的小丑,将我扰乱后却抓不到它们的把柄。它们给我的不只是先前已经回味了许多遍的她写下的有关我的那些文字,它们还将其他女孩儿的话语虽不完整但很工整地排列在一边。它们的那种隐秘的笑是有道理的,无论我做出何种选择都必然会面对它们呈现给我的那些画面,即使我不愿意面对,我也不得不承认在我的潜意识中它们已经形成并在今后抹擦不去了。
故事的结尾,曾经的岁月留下一点儿私人的纪念:那些短暂的亲密和永恒的疏远、那些遥远的回响和深深的记忆、那些泪水和微笑抚慰过的可爱的脸庞、那些风中飘零的沉默和欢笑、那些月光下的暧昧和手掌间的温存、那些真诚的或许不算太迟的祝福……
你为什么老是这么不听话,老是背着我干这干那,这对你没有一点儿好处,跟你说这么多遍难道不是真心实意地为你好么?这些还不算什么,你最令人讨厌的是那份自以为是的得意。你以为只给我写了一封情书我就答应了你,你就可以得意了?你一忽儿跑到这儿,一忽儿又跑到那儿,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搞出那么多名堂!可恶的家伙,除了我脸上的粉刺你根本就没在乎过我!
——第一个女孩儿 珊
……我不知道在你眼里我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当我决定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也是我必须坦诚的时候。
我对你的愤怒不只在于你对我身体的在意,更重要的是愤怒你和其他那些人没有丝毫区别,你不能再延续我那一点可怜的幻想了,你使我陷入一种彻彻底底的失望。你希望得到一种纯洁,而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只不过,你需要打破这种纯洁才可以得到它,而我需要的是尽可能地将其呵护和延续。但这也是我的悲哀之处,因为我一开始就欺骗了你——从我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就把你当成了另一个人,并像喜欢他一样喜欢你,将他身上那些值得我爱的东西强加到你头上(比如那些CD)。我卑鄙地利用了你,却不能给你什么,我只是在你身上索取、索取……你在任我摆布的时刻露出的那种笑容和被我的任性弄得奈何的表情让我每次看了都觉得是一种亏欠,但我那不时出现的可鄙的自我劝说又一次次让我延续那种卑鄙……对不起——今天必须彻底停止了——我从来就没爱过你。
不求你的原谅,只求你把我忘记,这话也许有些矛盾,但我只能这么说。你曾说你是个注定一事无成的人,但我从你身上、从你那些好朋友身上看到的那些不安分的、跳跃的、鸡飞狗跳似的、三心二意的生活理想已经给了我莫大的感动和安慰,使我刻意制造的那些假象真的能在某一个时刻让我找到方向……
——第二个女孩儿 芬
……我们只是经历了几个看起来很美妙的黄昏,吃过几顿不算枯燥的晚餐而已,你和我本不属于一个世界,也不愿同属一个世界。
或许你不相信,我的初衷本是找一个人带我走出现在的世界,或者最起码能得到些许的慰藉。可我每次与人相处都不自觉地将这一初衷改变,试图将别人拉往我这一边,至少在表面上我是这样的。想必我陷入了深深的泥沼,谁来牵我的手大概都会如此吧。你迅速避开了,这是你的幸运。
未来我确实不知道该怎样做,但请你千万不要背负什么东西,我也会是。靠相亲这样的形式建立起来的短暂关系本就没有什么好苛求的,我们都应该适应那种纯粹性,罢了就罢了,再见下一个就是,如果还要继续的话。真心希望你能走好以后的路,只将我这封信当成最后的路标,最起码它能指示你“此种路不通,请走下一条”。能为你起到这样的作用,我已倍感高兴。
在我们相处不多的日子里,我看到了一束快乐跳跃的阳光。仿佛又回到小时候,在绿树成荫阳光斑斓的大街上,和同伴们一路欢快地骑行……
——第三个女孩儿 维
他或许更像一株水草,在与那些经过的水流发生了愉快的碰撞后就开始渴望能和他们一样。他想顺流而下,这样就可以有一个方向,有一个正在通往的目标,有一种“在路上”的感觉。他以为水流的方向就是他的方向,水通往的地方就是他要去的地方。
有一刻,我认为他和他的朋友是那种屠格涅夫笔下的“罗亭”式的人物,但很快他们用一种纯粹的热情和绵延的意志改变了我这一想法,我开始喜欢跟他们交往。那些怀旧的、忘我追逐的、给某种青春的符号增添深意的态度打动了我,让我的心在微微颤动的时刻缓慢却坚定地朝向了自己的方向。
我们同是水草似的人物,柔弱、犹豫、迷茫,一方面挣扎在现状中,一方面又试图制造属于未来的欢乐的因子,在随波逐流和茁壮成长之间营造出另一个幻想世界。许多有名望的人物劝说我们不要过早的对自己年轻的生命加以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总结,但他们忽略了一点,年轻的生命需要在莽撞的询问和狂妄的回答中让自己一步步变得坚强。他们需要不断调整呼吸,借着阳光、水流和泥土绽放出小巧朴实的花朵,然后寻机在风的召唤下将蒲公英似的种子潇洒地扬起,飘过那些曾经幻想过的地方,流浪、飞翔、舞蹈、迷茫、在他们喜爱的地方降落,重新萌发出新的希望……
——第四个女孩儿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