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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尾声

简衣轻骑,没有告别任何人,容烟和叶薇相携离开了凤国的都城祟安。临出城的时候,意外地遇到了同样青衣小帽的凤耀阳,三人对视片刻,无声微笑。

“要去哪里?”

耀阳一笑:“别担心,我不会跟着你们夫妇的,你们走东,我自去西便是了。”

叶薇有些发急:“耀阳,夫君不是这个意思!”

夫君……强自压下心头翻涌的感觉,耀阳痞然一笑:“看来那迟来的洞房花烛夜,终于还是令人如愿以偿了,恭喜了大哥。”

容烟浅浅一笑:“你离开祟安,可通知了长老院?”

“嗯,我已做好了安排,大哥无需挂怀。”顿了顿,耀阳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们自然要去好好的周游列国,见识见识各国的风土人情、民生百态了。”叶薇抢着答道。

容烟宠爱的看着叶薇:“一直以来,我所向往的生活,终于可以心无挂碍的去实现了,更难得的是,叶薇和我一般,喜欢那样淡薄自由的生活……上天待我确实不薄。”

“上天待你自然是好的……”耀阳的眼神不自觉地落在叶薇的脸上,微微一顿,又迅速移开,轻轻一咳:“好了,不多聊了,我也该上路了,我也想看看这广阔的天地间到底是个什么所在。”

叶薇犹豫片刻才道:“耀阳可愿与我夫妇二人同行,一路也算有所照应?”

耀阳闻言一顿,随即打趣道:“就算叶薇愿意,大哥心底恐怕也是不愿的,哦?大哥。”

容烟面上浅笑犹在,却是淡定回道:“不愿,我只想与叶薇二人。”

叶薇面上一僵,忙拉容烟衣袖,这人,怎么可以这样说!

耀阳闻言却是朗声长笑:“天大地大,总有相见的一日,今日就此别过,他日或能相逢,耀阳去了。”言罢,一打马臀,扬长远去。

待得耀阳走远了,容烟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脖子扭得久了,不累吗?娘子?”

叶薇有些忿然地转过头:“你可真是亲情淡薄,一直无缘相见的亲人,你就这么让他走了,心中难道一点也不遗憾?”

容烟只是默默地注视她:“我唯一的遗憾,就是和你浪费了彼此太多的时间,人生苦短,我只愿以后的日日夜夜都有你陪在我的身边,便此生无憾。”

听到容烟的回答,叶薇的眼底似是起了一层雾气:“容烟,我一直在想,我是为了什么穿越到了这个时代,我没有才华洋溢受世人景仰,我也没有地位显赫名垂千古,我依然是我,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的改变,唯一的收获,就是你,我的夫君。我想,我跨越了千年的时光,就是为了与你相遇、相爱、相携、相守。我是幸运的,因为我遇到了你,在我的有生之年。”

容烟静静地看着叶薇的脸庞也认真道:“我长久以来的等待和苦痛,想来也是为了与你的相遇吧?我也很幸运,上天让我在有生之年,可以遇到你,让我的人生中,也能拥有爱。”

一双白皙的手掌,交握在了一起,久久不分。有浅金的光芒映衬在他们交握的手掌之后,令人有一种错觉,仿佛他们将那段过往的时光,也一并握在了手中一般,牢固,圆满。

芳华流年过,一祭只为君。

我跨越了千年的时光,只是为了遇到你。而幸运地是,我真的遇到了你。

番外—云烟往事(一)

午后的阳光斜斜的照进竹林,竹林中一位白衣少年正在挥汗如雨的练功,只见他身手矫健如龙,脸上的神情却带着一丝置身事外的淡然,他身体单薄而修长,身体辗转腾挪之间的惊鸿一瞥,让人失神倾心的是他那不似人间所有的天人容貌和夺人气度,这样的人注定不会被这滚滚红尘所埋没。

竹林旁的一隅斜倚着另一位白衣少年,他心无旁骛专心致志的看着林间那一抹灵动飘逸的人影,嘴角含着一丝温暖的笑意,眼神却已是痴了一般追随着那个比竹更清雅和灵气的人,那个人不需要任何的努力就能俘获所有人的视线,天生的王者。

林中翩若惊鸿的身影终于停了下来,他慢慢的将视线向林外看来,随即唇畔挂上了一丝浅笑,那笑极浅极淡却动人心魄。

倚在林旁的少年不由自主的迎向他:“师兄!”言谈间已将手中的水递了上去。

“多谢!云师弟。”他一手接过少年递上的水,另一只手随意的拂去额头上的汗水,他微微仰起头喝水,有惑人眼目的晶莹顺着他的脖颈滑落,滚过他的喉结,钻入了他的衣襟里。

站在一旁的师弟忽然间用力攥紧了自己的手掌,压抑着那浮上心口的丝丝痛楚,他极力控制自己忽然有些急促的呼吸,紧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那因疼痛而出口的呻吟声让身旁的师兄听到,只是他的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淌下。

容烟喝完水,再看云熙时,他的身体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不由担心的上前一探:“云师弟,你怎么了?”

云熙仿佛被什么可怕的烈焰灼伤一般,猛的倒退,避开了容烟的搀扶,忙挤出一抹笑意:“师兄,不碍事,许是日头太晒了,有些头晕,你继续练功吧,我先回去了。”言罢,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出了竹林。

容烟看着云熙慢慢消失的背影,唇角的笑意慢慢加深,这个云师弟永远是这般的孩子气,毛毛躁躁的,一如他们的初见一般。

容烟是个孤儿,自打记事起就跟随师父住在山上练功。师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而且时不时的未留下只言片语就独自一人云游四方去了,只留下容烟一人独自住在山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容烟孤独地长大了,他不知道自己多大年纪,不知道自己是哪国人,师父从不和他提起,他也从不问,师徒二人就这样不远不近、不亲不厚的过了很多年,本来应该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竟然比陌路人还要生疏。这些年下来,不仅是师父的技艺、武功学到了不少,就连那冷漠寡情的性子容烟也学到了。

容烟天生聪颖,师父教导过的东西,不需要重复和费神,只讲一次也就记住了、明白了,无论是多么艰难的心法,或是多么复杂的阵法,对于容烟来说,也不过是记忆一遍的时间罢了,所以师父也很放心,每次出现了,也只是一股脑的倒给容烟一批东西,讲过后拍拍屁股,又是一段时日的消失,再回到山上时,考验容烟后,永远都是满意和无懈可击的,容烟这样的徒弟真的很让人放心,所以师父也真的很放心地对他不闻不问。

最初的时候,容烟很是寂寞,他嘴上是永远不会说出口的,可是心里却是极为想念师父,一个人在山上,除了练功,演习阵法,练习琴棋书画等等之外,剩下的时间容烟全部用来发呆,他呆呆的坐在山头,看着远方无尽的连绵起伏的层层山脉,捏着手中的细小铃铛仔仔细细的看,很平凡无奇的铃铛,因为太过普通,所以也无从查询出处。这个铃铛是容烟从小到大贴身带在身上的,据师父说,这是唯一在容烟身上发现的东西,或许与他的身世有关,只是这样的线索与没有又有何分别呢?随处可见的普通铃铛而已。

师父再次回山,带回了一个小男孩,白净而文秀,眼神在看见容烟的瞬间有些羞怯的退缩,开始咕噜噜乱转的眼睛显示出了他的好奇。

师父只是淡淡开口对容烟说:“从今天起,他是你的师弟,称他云熙即可。”言罢就转身离去了。这个叫云熙的男孩子在师父离开后,开始靠近容烟,并围着他上下打量起来,在容烟觉得自己的头已经快被他转晕了的时候,冷冷的开口:“喂,你有完没完?”

那孩子似乎被容烟冷淡的态度吓到了,半晌才喃喃道:“我……你……”

容烟冷冷的瞥他一眼:“难道是个结巴?”

那孩子脸瞬间涨红:“我不是结巴。”

“是吗?那恭喜你了。”说完冷冷的转身。

云熙追上去,拦住容烟的去路,在他冷漠的眼神下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口:“你……你真好看,我能和你做朋友吗?”

容烟冷哼了一声,不屑道:“山上有的是山猪、野狗,我不需要什么朋友。”随即伸出手指戳开云熙的前胸,扬长而去。

自此山上总是出现这样你追我躲的身影,看着漫山遍野乱找的云熙,容烟却已经在树上睡醒了一觉,看着树下忙碌的身影,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自言自语道:“师父是从哪里弄来的这家伙?真奇怪!”

师父并没有因为山上多了云熙而多留下来,他依然我行我素的随时离开,就好像云熙是容烟的责任一般,对此容烟尽管是颇多不满,却从未多说什么,他和师父的交谈,一年算下来,也超不出五次,慢慢的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和师父说话。

倒是这个冒失鬼云熙,这个家伙不按常理出牌的麻烦个性,真是颇让容烟烦恼,无论自己躲到哪里,这个明显“属牛”的家伙永远坚持不懈的四处寻找,仿佛永远也不知道疲倦和放弃一般,让容烟不解至极。

一次又一次容烟被云熙烦的无以复加,恼怒的大吼:“你到底要干什么?”自己的好气度、好涵养似乎遇到了这个云师弟之后,就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了,这个家伙有把人逼疯的潜质。

云熙已经不会像开始那般被容烟恶劣的态度给吓到了,他其实知道,师兄是个面恶心善的人,尽管他总是对他冷嘲热讽、不理不睬,但是他却始终记得,那次他落入了捕兽的陷阱一直没有回家,是师兄踏着黑夜繁星,将脚受伤的他一路慢慢背回来的。他永远记得那段路,其实并不长,却像印在了自己的心口一般,师兄身上散发的淡淡香气、他柔软如丝的头发、他温暖的体温,他光洁如瓷的后颈,他平稳的心跳……那一夜,因为背对着师兄,因为黑夜的掩护,没有人看见云熙烧红起来的脸庞。

终于云熙被允许跟在了容烟的身旁,没办法,这家伙就是有着雷打不动的毅力和决心,连容烟也不得暗暗佩服,这个师弟磨人很有一套。

云熙快活的叽叽喳喳:“师兄你是哪里人?”

容烟黑着脸道:“不知道。”

“那师兄几岁了?”

容烟哼了一声:“比你大一岁。”

“师兄知道我几岁?”云熙的小脸兴奋着。

“不知道。”

“那师兄怎么说比我大一岁?”不解呀。

容烟眼角抽了抽:“说比你大一岁就是比你大一岁,你有意见吗?”

云熙赶忙摆手,笑眯眯的开口:“没有没有,不过师兄要记得云熙今年八岁。”

“知道了,吵死了。”容烟慢慢躺在草坪上,看着天空飘过的浮云,一朵又一朵,他慢慢遮住眼睛,好似睡着了一般,只是唇畔滑落的一丝笑意泄露了少年孤寂而又倔强的心情。

头一次觉得,有这个小鬼师弟的陪伴,也不错,至少山上的日子不再无聊,有个人一直在身旁吵闹个不停,至少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还有他笑起来,很温暖,如春花般的温暖。温暖?又是个什么样子的感觉呢?

山上的日子一路相伴行来,也度过了数个寒暑,他们在一起练功,成长,谈天说地,感情也慢慢亲厚,再不复当日相见的冷漠与格格不入,他们是真的成为了亲密无间的师兄弟。

师父依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甚至多数时候云熙的武功都是容烟教授的,毕竟像容烟这样天纵奇才的人实在是少数,能够适应师父这般特殊教学的人,实在是不多,云熙无法在一次就学会师父教授的东西,所以只能请教师兄,好在师兄总是不厌其烦的说上许多次,直到云熙记下来为止。

“师兄,我是不是很笨?”云熙也曾在夜晚的屋顶上问过并躺着的容烟这个问题。

只是师兄总是慢慢摇头,浅浅的笑着摸摸他的头:“云师弟才不笨呢,云师弟只是善良。”

是,善良,默默迁就、忍耐了他这么多年的傻孩子呀。

番外—云烟往事(二)

中秋佳节。

月圆之夜。

难得的师父没有下山,留在了山上,师徒三人围坐一起,品茶、吃点心、赏秋、赏月、赏美景,一片安谧。

随着二人慢慢长大,增长了一些见识后,师父会和他们提起关于天下局势的评论,每到这时,云熙就好像被人捂住了嘴巴,什么也不说,唯有容烟泰然自若,侃侃而谈,直抒己见,然后云熙就会用毫不掩饰的崇拜眼神亮闪闪的看着师兄,在他的心目中,师兄就好像神一般的存在,无所不能,再看看自己呢?还是别说了吧?任何人和容烟放在一起比较,都只会落得陪衬的下场吧?可是他从未嫉妒过师兄,因为他心里埋藏了多年的那个秘密。

宁静柔美的月色中,师父再次提到了当今天下的局势,目光只是落在容烟的身上,并不看向云熙。

“容烟说说看法。”师父淡漠的开口,没有亲昵的称呼,也没有柔和的语气,只有始终如一的冷漠。

容烟面上不为所动的喝着手中的茶,强力压下心头泛上的一丝艰涩的感觉,只微微一笑:“当今天下,七国并存于世,南、离、凤、蛮、经、蔚、夜,凤国超然于世外,可以不计;蔚国边陲小国,国力不强,且没有值得攻略的财富资源,反而要长途跋涉,得不偿失,偏安一隅也未可知;蛮国多年来内战不断,自身尚自顾不暇,恐怕也不会选在此时扩张领土,不计;余下四国,南朝与离国兵力上略胜夜国与经国,暂时为各国之首,不过夜国幅员辽阔、物产富饶,在财力上却是不可小觑,经国儒家治国,虽兵力略有不济,但是才子辈出,尤其当今国主治下,多定国安邦之士;离国兵力虽强,但当今国主年老昏聩、残酷贪婪,只要谓之以利,难免不会行反复小人之事;而南朝虽然是天子年少,却励精图治、勇于变革,局势不可估量。”

容烟虽然就事论事、语气平淡,但是师父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赞赏之意,对南朝国主。

师父沉默片刻,点点头,又道:“那容烟认为如果各国纷争一旦开启,哪一国将先受其害?”

容烟微微一怔,师父从来不关心这些的,今天是怎么了?他微微想了想,就局势据实以告:“应该是夜国。”

师父手中的茶盏不知为何听到容烟的话后,微微倾斜,茶水流淌在桌子上,又飞溅起来落在了师父从来一尘不染的浅灰衣衫上,慢慢润开一支形状不明的花朵。身旁的容烟微微愣住,连一旁看着容烟走神的云熙也一脸讶色,二人齐齐看向从来都是淡定漠然的师父,从来不知道他也有失态至此的时候。

师父慢慢放下手中的茶盏,低头看了看袍子上茶渍,沉默片刻,语气一如往常的冷静淡漠:“为何?说说理由。”

看着师父平静如初的脸色,容烟又接口道:“夜国位于南朝和离国之间,强国环伺,且夜国物产丰富、贸易通达、领土广阔、富庶非凡,比邻的这两国兵力又都在夜国之上,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饿狼日日看着口边的肥肉,又岂有不去吃的道理?”

师父看了看容烟,半晌未语,在容烟以为师父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只听得他似乎一声叹息般的声音响起:“依容烟之见,夜国该如何避其临头大祸呢?”

容烟微微皱眉片刻:“联合离国,一起对抗南朝。”

“为何不是联合南朝,一起对抗离国呢?”师父听到容烟说到联合别国以图之时,眼底闪过一丝飞快的火焰。

容烟微微浅笑:“所谓天下局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想那南朝君主必是胸怀整个天下,绝不会偏安一隅,苟安于乱世,图个国泰民安而已,此人野心勃勃,必想功垂千秋,建立万世不朽之功绩,与这样的人联盟,无疑是与虎谋皮,不能长久,早晚必被其所反噬,与其这样惶惶不可终日的小心防备着,不如和离国建立长久的利益联盟,离国国主昏聩而重利、目光短浅,说不定能有正中下怀,不谋而合之感。”

这次师父是真的再未言语,一时间一种沉闷的气氛无声弥漫在师徒三人的心中,云熙一边轻手轻脚的挪动有些发麻僵硬的手脚,一边偷偷看着师兄,容烟似是想什么事有些出神,并未抬起头,又看了看师父,云熙也很快的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

终于,师父低声吩咐:“我今天乏了,你们二人散了吧。”言罢,轻轻摆了摆手。

师兄弟二人冲师父行了一礼,一前一后退出院落,再快到门口时,师父开口留下容烟:“容烟先留下,云熙下去吧。”

云熙在师父看不见的角度对师兄做了一个鬼脸,容烟微微一笑,回身答道:“是。”

师徒二人都站在院中的古树下,静默良久,师父才开口:“如果为师让你下山相助一国,你选择哪一个?”

容烟一愣,不解师父的用意,不过还是如实答道:“弟子选南朝。”

“果然如此。”师父似是自言自语,随后淡然道:“你去吧。”

“是。”

徐风拂面,秋意正浓,师父一人独坐桌前许久,从宽大的袍袖中掏出一个乌黑的小盒子,这样黑的盒子,透着无边的阴冷与诡异,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让人遍体生寒,不由有些颤抖。

令师兄弟二人意外的是,师父竟然一反常态的留在了山上,没有再下山去,虽然师父一如既往的平静冷漠,可是能这样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师兄弟二人还是从心底感到快活的,师父也没有抗拒他们的亲近,每日一起吃饭,监督他们二人练功。

云熙开始做恶梦,晚上总觉得似乎很痛苦的感觉,清晨醒来,手指疼痛,却没有发现任何伤口,如此反复,白天精神开始不济。总觉得在夜晚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情才是,云熙在心里模模糊糊的想着,所以晚上尽管很早的就上床休息了,其实眼睛瞪得溜大,仔细的听着周围的动静,为了保持清醒,他向师兄索要了一枚银针,刺在了自己的手腕骨上。到了后半夜,那种魂离体外的撕裂感再度传来,云熙猛然一惊,却发现床头已经站了一个人,看着面前的人,他惊讶的脱口而出:“爹?”

面前的冷漠男子只是淡淡开口:“叫我师父。”

云熙嗫嚅片刻,无奈开口:“师父。”

师父也没有多言什么,他快速的坐在云熙的床旁,从袍袖中取出一个乌黑色的盒子,轻轻将盒子盖打开,又拉过了云熙的右手,抓住食指,将它慢慢探进盒子中,云熙只感到一丝疼痛过后,食指顿时失去了知觉,他惊愕的看着面前这个让他称他师父的男人,迟疑的开口:“师父,这是干什么?”

师父淡漠的开口:“喂食蛊虫。”

什么?!

云熙登时一惊,心底骤然疼痛起来,似是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这是他的爹呀!他的爹……

麻木了片刻,师父将云熙的手指抽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将盒子盖好,装进了自己宽大的袍袖中。一时间,屋内静悄悄的,师徒二人都没有再开口说什么话,坐在床边的男人慢慢站起身来:“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扭身就要出门。

“多久了?”云熙好似身体的气力已经被完全耗尽一般,吃力的开口。

师父扭回头看着云熙,依然淡漠的口气:“过了本月的十五,就可以了。”

云熙握紧了拳头,极力控制自己几乎快要奔涌的情绪,努力冷静的开口:“师父这么做,是不是要对付师兄?”

师父背对云熙站立的身体蓦然一僵,缓缓回过头来,看着云熙的眼神中利芒闪现,云熙眼前一暗,本来还在门口的男人又鬼魅般的重新欺近他的身旁,出手如电的抬起云熙低垂的头,细细看了片刻,冷冷的甩开手,才又淡漠的开口:“不要坏我的事。”

云熙的脸颊上晶莹的泪滴蜿蜒而下,他悲痛的开口:“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师兄做错了什么?爹……师父不是也很欣赏和喜爱师兄吗?”

面前冷漠如雪的男人仿佛没有看见云熙的眼泪一般,冰冷的开口:“为师此时此刻依然喜爱和欣赏容烟。”

“那为什么!”

师父仿佛才刚刚看到云熙的眼泪一样,他挑起食指碾过云熙眼泪流淌过的路线,又抽回手,使劲揉捻自己的拇指和食指,半晌开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般在意他了?”

云熙似乎是被师父的话刺激到,猛的大吃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冷峻如山的男人。

师父只是微微扫他两眼,复又摇了摇头:“我倒是没有想到这点……云熙,你好自为之,如果你不能割舍对容烟的感情,恐怕你的苦头马上就要开始了。”言罢,大踏步向门口走去,将要跨出房门时,头也不回的冷然对云熙道:“云熙,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要怎么做,容烟的事你不要插手,只要他听话,为师自会对他好,如果要怪,只能怪他太出色,这样的人注定不会久安于世,想要将他握在手中,只能先将他的风筝线抓牢才行,明白吗?”他自顾自说完,也不理会云熙是否还有话说,如风般消失在云熙的卧房门口。

云熙如同一堆破败的柳絮软绵绵的躺在了卧榻之上,泪水顺势从眼角急迫的流淌而出,似乎要永不止息一般。

之后的每一天,云熙都过得混混噩噩,以前他最喜欢围着师兄打转,可是他现在失去了站在他面前的勇气和资格,痛苦将他缠绕,而更令他难堪的是,看见师兄后他的身体那种疼痛的感觉和反应,师父说的没有错,他的苦头来了。

师父喂养的是称为蛊毒王的“双生连心蛊”,此蛊得来极为不易,分为母蛊和奴蛊两个,奴蛊已经被师父无声无息的施加在了容烟的身上,而珍贵的母蛊一直用云熙的鲜血养在师父手中,等到母蛊吸取够了饲养者的血,被养大之后,再由师父将母蛊种植入云熙的体内,届时只要云熙一声令下,容烟必将听命于云熙,绝无二心。

云熙也曾问过师父为何要选他作为母蛊的接种人?师父只是淡淡开口:“我们毕竟是父子,我年纪大了,早晚要先离开,如果母蛊植入我的身体,总有一天,容烟会脱离掌控,那样的局面是我不愿意看到的,而你还年轻,容烟不是以你的能力就能压制的,有了这“双生连心蛊”,至少这一生,你不用惧怕容烟了。”

云熙只觉得这样的人生简直是荒诞极了,他为什么要惧怕师兄?他喜欢还来不及!为什么要让他背负这样的枷锁?在以后的人生中,他还有何面目立足于师兄面前?师父永远不会知道,他是宁可死,也不愿师兄厌恶他的。所以这些年来,他小心翼翼的藏起自己的心情,乖顺的在师兄身边做他听话的小师弟,只要能陪在他的身边就好,哪怕一辈子只是云师弟,也好。

师父冷淡的声音传来,好像空谷幽灵般的飘渺:“这‘双生连心蛊’从根源上来说,归属于****,我当初下蛊时,却是没有想到你对容烟怀了这样的心思,也怪我放任你们许久,竟不曾察觉,实在是失策,容烟毫无感觉,而你竟已知晓,只能说明,你对容烟已经动情,****初动,必然痛楚万分,而且思慕之人还没有回应,更将痛楚加倍,云熙,你自己种下的苦果,自己去结束它吧,否则,日后,被困住的不仅是容烟,还将有你。”

“这世上竟没有可解这‘双生连心蛊’的方法吗?”云熙也曾佯装过痛楚难当,跪在师父面前哀求过答案。

师父只是冷漠如冰的开口说:“母蛊既然在你体内,只要母蛊死了,奴蛊还能有什么作为?”言罢,冰冷的扫过云熙的脸:“怎么?你喜爱他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愿意为他去死?”

冰冷,冰冷,永无止境的冰冷将云熙彻底的淹没。明天就是十五,月圆之夜。云熙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心口好像有一把重锤不停的猛烈敲击着,一边是他的爹,一边是自己最亲爱的师兄……该怎么办?他慢慢从床上坐起,无意识的步入屋前的庭院,庭院中有一人舞剑,身姿如龙,气势如虹,是师兄。

见到月下站立的师弟,容烟的神色一凝,右手挥剑挑起一旁兵器架上的另一把长剑,顺势挥出,云熙下意识的接过凌空抛来的长剑,用力的握住。

“云师弟,陪我过过剑招吧。”容烟淡漠的开口。

“哦,好。”云熙下意识的答应着。

一道白影彷如飞电一般袭来,夹杂着容烟冰冷的声音:“云师弟,注意了,我今天可不会手下留情。”

云熙仿佛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冷到了骨髓里,他颤音道:“师兄已经知道了?”

容烟凝目不答,只是将手中的长剑舞动如同白练密不透风,这样凌厉的剑势让云熙难以招架,他狼狈的躲闪着,身上一处处的挂彩,原本纯白的衣衫,被支离破碎的白布条和血痕代替,他只是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

当容烟的长剑冷冽的搭在他的侧颈上时,云熙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流淌而下,止住了容烟的攻势。

云熙不能睁开眼睛,他突然发现他根本办法承受师兄那充满恨意的眼光,如果未来的日子要在这样的眼光下度过的话,他宁可今夜就结束它,成全师兄。

容烟冷漠的问:“为什么不反抗?”

云熙木然的答:“为什么不动手?”

师兄弟二人相对僵持站立,秋风横扫落叶,飘落于广阔无际的黑色夜幕中,带起孤单与凄凉的味道。

终于容烟放下了手中的长剑,将它猛力的抛出,长剑刺进泥土中,在夜风中颤抖个不停。

容烟背转身,不再看云熙一眼:“从你向我借针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有异,当夜我一直躺在你的屋顶上……我一直在等你亲口告诉我,可是你一直没有。云师弟,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一直叫自己的爹为师父,滋味如何?嗯?”

久久身后没有任何的生息,容烟没有回头,他冷漠的一步步向前走。冰冷的兵器落地的声音,随后闷钝的声响传来,容烟猛的转过身,他看见无尽的血红沿着云熙纤细的脖颈,无止尽的流淌开来,迅速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襟,容烟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瞬间碎裂开来,他提气疾纵至前,一把揽抱住云熙软倒的身体,痛心疾首:“云师弟,你这是何苦?”

怀中苍白的人气若游丝的惨笑了一下:“师兄,只要我死了,你就会没事了,只要我死,我就会一直干干净净的在师兄心里占有那一点点位置了,对不对?我很自私,我想要师兄一直记得我……答应我两件事,可以吗?师兄?”

容烟握紧了拳头,哽咽的难以成句:“云师弟,你说。”

云熙大口大口的吸气:“不要恨我爹,他……其实这些年一直过得……很苦。”缓了缓又道:“我还有一个妹妹,求师兄代为照顾了,她和我一样……爹……明明近在眼前却犹如远在天边……”

“我都答应你……都答应你……”

云熙似是一口气上不来,猛的拽住容烟的衣襟,将他拉近,断断续续的说:“师兄,我有一个……秘密……心里……好多年……我……不说……没机会……我……喜欢……”拉紧容烟衣襟的手骤然松开,颓然的落下,再也没有了声息。生命的陨落,无声无息,就像它的开始一样,无迹可寻。

云师弟,你是个善良的人,你永远不会知道,即使你死了,母蛊死了,奴蛊死了,可是那连心毒却永远留在了我的身体里,连心蛊的存活时间本就不长,但是连心毒却持久难解,随情而生,这一生我都不能动情,动情则蛊毒发……断情绝义,这就是师父留给我一生的唯一回忆。

番外—天狼珠

我是个罪臣之子,如果当初没有尹太子殿下的拼命力保,我恐怕已经和那些本族的亲人一起,死在了那一年离国的叛乱中。我的父亲因为参与了留王离希的叛变,在留王失势后被牵连,王的旨意下来了,诛九族,满门抄斩。

消息传来时,我正和太子殿下在太学堂读书,我从小就被送进宫中,作为太子尹的伴读,我们一直在一起,朝夕相处,感情像是亲兄弟一样的融洽,太子是个难得的平易之人,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摆过太子的架子与威仪,他很爱笑,他笑起来很温暖。当一脸杀气的宫卫抓住我瘦弱的手臂时,一只剑横在了数不尽的宫卫与我之间,尹太子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话:“他的命是我的,我会亲自向父王解释,你们都退下。”

我惊愕的抬起头,看着尹太子坚毅的侧脸,他从来都是与世无争和安静温柔的,他虽然贵为太子,但是他的生母却并不受宠,而最受圣宠的圣华夫人并不喜欢尹太子,尹太子的母亲出身卑微,并且在太子还年幼的时候就去世了,太子是在那个冷漠的深宫孤独长大的,如果不是王上只有离尹一个儿子的话,他应该坐不上太子的位置吧?

王家就是如此,亲情永远比不上手中的权利,亲生儿子也是如此吧?因为圣华夫人不喜欢尹太子,所以王上对太子也从不亲厚。还记得尹太子在一群大臣之子中选择了我时说的话:“就是他吧。”听口气似是漫不经心,可是我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一双认真的眼睛。

事后在偶然间,我也问过离尹,为什么选择我?其实比我出众的世家子弟太多了,不是吗?他仅仅微笑看了我一眼,低声喃喃:“你和我一样孤寂,你的眼神。”

想要留下我,尹太子一定承受了无比的压力和责骂,我依然记得他从王上的大殿中退出来时,紧抿的嘴唇和掩映在唇角浅浅的血丝。

我想要说:“算了吧……”却被他一手按住嘴,微微摇了摇头:“宫中耳目众多,谨言慎行。”离尹随后松开我,看了我一眼,缓缓的撩起衣袍,跪在了我的身前,离国的冬天很冷,那一年在我的记忆中尤其的寒冷,我已经不知道在殿外跪了多久,双腿已经失去了直觉,只余下含糊不清的刺痛感不时的袭来,看见跪在我身前的离尹,我下意识的想要扶起他,却被他一拂袍袖避开,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传来他的声音:“宫中耳目众多,谨言慎行。”

我们一直跪到了晚上,掌灯时分,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漫天盖地的无休无止,雪不大却很急,顺着凛冽的寒风,灌入我和离尹的口鼻中,我听见他低低的咳嗽声,却看不清他的背影,只因为我的眼底已经一片模糊,伸手一抹,细碎的冰渣咯的脸生痛,离尹却似洞明一切:“哭了?记住,墨非,男儿有泪不轻弹,失败者的眼泪永远没有任何价值。”

很多年后已经记不得,当时那一场似是天荒地老般的长跪是何时结束的,昏倒前的最后记忆是,那凉薄的殿门终于敞开,从里面透出昏黄的亮光,微弱而又飘忽。

终于我还是留在了尹太子的身边,做了他的随身侍卫,那一年他八岁,我七岁,我成了我的家族中唯一的幸存者,对于王上我并没有恨意,毕竟父亲大逆不道在先,对于尹太子,我确实充满了一种特殊的感情,早在那风雪夜中,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今生今世都不会背叛太子殿下,我已经一无所有,我能回报他的,只有忠诚。

第一次遇到她,是在我十岁那年,那年离尹十一岁,而她,那个生于传奇的夜国公主夜薇只有五岁。夜薇是离尹未来的妻子,这在两国间早已庶民皆知,所以离尹出使夜国根本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就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一般,而我作为离尹的随身侍卫,自然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那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子呢?即使海枯石烂,即使经年,我依然无法忘记见到夜薇第一眼的感觉,一个那般高傲的女孩子,就那样骑坐在树上,以一种睥睨天下的傲慢姿态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她的眼神明亮而黑白分明,就那样在树上居高临下的俯瞰我和离尹,带着一丝好奇和天真。

我感到一种无形的东西在离尹和夜薇之间蔓延,以一种我根本感觉不到的速度迅速的滋生,我看见了离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光芒,他认真了!他从来温和谦逊的伪装被他自己亲手剥掉了,这个坐在树上的女孩子眼中的傲慢激发了离尹身体里潜藏的斗志,他们就像注定会被彼此吸引一般,在这个初遇的午后,无声的在彼此的心底燃起了漫天的火焰。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局外人一样,无言的站在他们身旁,做一个老实的影子,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瞬间蔓延上我的心脏,我感到有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我的心房,让它一阵一阵的窒息难受,我无声的喘了口气。

我和离尹在夜国住下来了,夜国的都城纭琅是个美丽而又繁华的所在,在夜薇的陪同下,我们逛遍了纭琅的每一个角落,在那里留下属于我们的回忆,不,是属于我们三个人的回忆。

离尹喜欢上了夜薇,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尽管最初得知这门亲事时,他从未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和反对,但是我就是知道他不甘愿,这些年来的朝夕相处,让我知晓他表面越安静,心中其实越波涛暗涌,他将一切藏在心里,因为要小心翼翼、谨言慎行。

是呀,谁会不喜欢夜薇,那样一个女孩子。那个夜晚,我永远也忘不了,离尹一脸怒气的回来,让我惊讶,他从不曾这般愤怒外露过,他总是内敛沉静的。

“墨非,知道天狼珠吗?”离尹的眼中似有火焰跳动。

我一愣,天狼珠?那不是……

夜薇的出生极富传奇色彩,据闻她出生时,九凤来朝,盘桓与纭琅城上,久久不去。她出生时,香气弥漫,令人如同置身仙境。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她口含宝珠降生,此珠通体黑色,后有名动天下的相士断言,此珠隐含日月星辰在其内,为天地精华之至宝,能趋阴辟邪、挡劫凶、解百毒,是天下难得的宝物,而此珠随着夜薇一起出生,说明夜薇就是此珠的拥有者,将来必不同凡响,不过此珠通体黑色,隐含戾气在其中,同时黑色为战争之相,而夜薇出生就拥有它,能镇住它的戾气,所以夜薇在,则天下安宁,夜薇不在,宝珠无人压制,也就从吉珠成了凶珠,此珠故而被起名为“天狼珠”。

“这世上真有天狼珠吗?我以为那只是无知世人以讹传讹。”我不解离尹为何突然提起天狼珠的事情?离尹的手心紧紧的攥着:“夜薇说,只有强者才能成为她的夫婿,只有我拿到天狼珠,她才承认我们的婚事。”

原来是这样!那丫头又在激怒离尹了,恐怕也唯有她,才能激怒离尹吧?我看向离尹,以眼神询问他要怎么做?

“墨非!你会帮我对不对?”从来只有离尹维护我,他却从来没有要求我为他做过任何一件事,他第一次对我开口,是为了夜薇。

“我只有一次机会,不能失败,墨非,你的武功比我好,今夜帮我拿到天狼珠。”离尹的手搭在我的肩头。我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让他放心。

入夜,我无声的潜进了夜薇的寝宫,门口的侍卫被我点了昏睡穴,放倒在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呼呼大睡。

夜薇的寝宫里一片黑暗,我听见了她缓缓的呼吸声,她已经睡了。我慢慢靠近她的床边,离尹说天狼珠就好像是夜薇的性命一般要紧,她一直贴身戴在脖子上。

我轻轻撩开纱帐,打开藏在袖中的火折子,她安静的睡容就呈现在了我的面前,她看起来真的很小,肌肤粉嫩,微翘的睫毛覆盖上了她的眼帘,这一瞬间她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一样,安静的熟睡着,完全了没有了她张开眼睛时所传来的盛气凌人,有的只是一种想要让人安抚保护的温暖与柔弱。

我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她睁开了双眼,就这样静静看着我。我清楚的看见她眼底闪过的一丝失望之色,她以为我是谁?离尹吗?心口微微紧缩。

“是他让你来的吧?墨非。”过了半晌,她轻轻开口。

我无法回答,只能默默点头,面对她,自己总是很笨拙,不知道该怎样才好。

她似是思索片刻,将双手探进脖颈间,慢慢解下来一物,一颗很小的黑色珠子,在黑夜中,它绽放着比黑夜还要深邃神秘的光芒。

我愣愣的看着她将天狼珠递给我:“拿去吧,如果你拿不到天狼珠,会受罚吧?”随即绽开一丝微笑。

我仿佛被什么瞬间击中了,心脏不听使唤的剧烈跳动起来,她的笑容从来都是给离尹的,不是给自己的,唯有此刻的这个笑容,没有旁人,只有我一个人。她的笑,好温暖,许多年心头不曾浮现这般的感觉了。

第二天,我被宫内的嘈杂声吵醒,当离尹一脸铁青的对我说明之后,我才知晓,夜薇一夜之间得了极重的病,似乎已经危在旦夕了。

“一定是天狼珠!”离尹的声音中有一种模糊的痛楚,他在自责。

“天狼珠给我,我去还给她。”我向离尹伸出手。

“墨非,这件事闹大了,已经不是我们三人间的事了,你会被责罚的,偷盗天狼珠,害夜薇公主命在垂危,是大罪。”

“一切责罚,墨非一人承担,殿下请将天狼珠给我吧。”我跪在离尹的面前向他请求。

果然,一切就像离尹预想的那样,夜国国主十分震怒,看在我是离尹的近臣面子上,死罪免了,杖刑一百。

在打了十杖之后,一个小太监急急火火的跑来,在行刑官面前急声说道:“夜薇公主有令,此事与墨非无关,不可责罚。”

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醒了,她没有事了。她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想到我是否受罚……

一种难言的情怀在我的心中蔓延……

后来我才知道,天狼珠从夜薇出生就跟着她,二者已经气息相通,不可分离,我的夜半“盗珠”,其实就相当于取了夜薇的性命一般,经此大劫,将天狼珠戴在身上已经不能恢复之前的效果,那天狼珠已由一位世外高人运功打入了夜薇的体内,从次与她人珠合一,才能助她度过大劫,从此世上再没有天狼珠,天狼珠留在了夜薇的身体里,除非她死了,否则天狼珠将永不现于世间。

而作为赔罪和弥补,离尹将我送给了夜薇,我从此不再是尹太子的随身侍卫,而是她的侍卫。没有人知道,这看似的惩罚是我自己求来的,连夜薇也不曾知晓,我跪在离尹面前,祈求他,让我留在夜薇身边永远保护她,如果这是一种惩罚,对我来说,也是这世上最甜蜜的惩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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