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收了,蓝衫妇人又嘱咐子夜几句“今夜歇于此处…翁主奴持众多…请放心安睡"又“莫要让护侍胡乱走动…以免惊了翁主……"
拉拉杂杂一通,子夜在车外于这人答对,苏玉便倚于榻上眯眼假寐…子夜回返车上对自家女郎嘟哝道:“这人…恁多话"
子夜便见自家女郎面上一付似笑非笑的模样。
其时天色已暗,苏玉听得前方有人反复大呼“速速燃上火把…搭帐歇息…"遂推了车窗向外望去,但见暮霭之中黄沙地上偶有几块大石,而远处近处只得零星几株小树……极目眺望,亦是不见一丝儿人迹……
哎哟!这地方…用来杀人掳人再合适不过。
当下苏女郎招了子夜近前低语几句,子夜遂下得车去寻巽叔青龙又嘀咕一通;巽叔便挑了距熙央翁主营帐约七八丈处停了马车。
四人自用了饭食歇息。
是夜,苏女郎合眼躺在榻上,子夜铺了毛毡倚在榻前;沉夜寂寂,苏女郎遂又开始凝神搜听。
十几个奴侍沉沉脚步之声于四处来回挪动,亦有十几人妨似只守着一处站立不动…苏玉知那便是熙央设帐之处。
末几,有女声响起“息姬…药汤煮好了么?"
“禀翁主…要煮得一个时辰……"此声低沉悦耳,听来似是蓝衫妇人,
长长的呵欠声“…这两日脸颊有些发痒…"略顿了顿“看过么…那边怎样?"
“此时怕早就入睡矣!"
又脚步声轻轻走过“禀翁主…药汤己妥…?"
“备下罢"…“喏"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砰"重物落地声,“哗哗"倒水声,衣裳悉索磨擦声……脚步又凌乱退下。
撩水之声“哗哗"响起,又一女声叹息道:“息姬…我怎觉得殷郎君对那苏女妨似有些情意……"
苏女郎吓得一跳…矮油,掳我的情意有一些罢,
“那苏女…唉!我见之亦是欢喜,何况殷郎君这种男子"悦耳女声好似还忙有其他,话有些微喘,
“要是如此…那苏女便留不得了"好半晌,这人恨很说得一句。
悦耳女声好似惊了一跳,“殷郎君几次嘱附翁主莫要伤她…殷郎君会恼矣!"“死都死了…恼了又能怎样?这药汤用去肤白而嫩…又兼有奇香…殷夙若心中无我…会费心给我这药么?"妨似“砰"的一声打破了甚么物什。
一阵沉寂,这边苏女郎心内冷笑…不掳人了…要直接下手杀人,好罢…眼珠转得几转,遂轻叩两下车壁,巽叔低声问道:“女郎何事吩咐?"
“等下毋论发生何事…尽可下杀手"苏玉亦低声道,
车外两声应诺。
一弯月牙冷冷悬挂天际,繁星闪闪嵌于四周,风由旷野之中拂过,带来微微干燥的沙土气息;苏玉长吁了口气,合眼躺下数了绵羊入睡,心思迷蒙中,心中忽尔想到…萧柯那厮此时不知睡了么?
这里苏女郎脑中恍惚想起萧某人,而萧某人此时正摔了手中卷帛,沉沉问明三道:“你说…夫人传讯…无论谁人挖坑,都有熙央翁主的人去填?"
明三垂手躬身,下颏几乎抵于胸口之上,一边口中惴惴道:“苏氏潜踪确是如此传话"一边心下疑惑,不就挖坑填坑么…郎君怎好似气极。
他人不知,萧柯自是知晓,素日与那“小魔障"在一处时,便时常听得这小人儿怪言怪语,其中便有这“挖坑“一说,大概就是阴谋,陷井,圈套……诸多的意思……
萧柯姆食两指捏了眉心,那就是说…有人设了陷井要对那“小魔障"不利,用熙央翁主的人来填……这熙央翁主恐怕亦是帮凶…
苏氏一众,从来都是杀人之后挖坑埋得干净,
前次传讯是兀咎儿要攻占勋国,欲掳这“小魔障"要挟自已,今次就要恼得杀人填坑么?
萧柯拧眉坐于榻上,明三垂手屏气立于一侧,丹凤眼微微眯起,萧柯沉声道:“那件事办得如何?“
明三忙道:“人已寻到…尚需些时日熟悉"
曲指叩叩案几,萧柯又问:“兀咎儿现行至何处?"
“已至棠溪"明三仍是躬身垂手,头亦不敢抬。
拖着大队车马舆驾,行程自是缓慢,若到龙丘,大约仍需二十几日,只是……萧柯冷冷望向厅外,那“小魔障"极厌恶杀人,若非性命攸关,跟本不会动手…
厅内沉寂无声,只几只烛光跳烁不停,忽尔一护侍于厅外道:“禀郎君…丽姬求见"
护侍话音将落,厅门处便响起一糯糯女声低语道“将军…我孤身一人在此,众女又恨我妒我…日子实是难过…我不想……"
好似这些女人个个都学了那“小魔障"的软糯口音,个个都想学她转着眼珠做出狡猾模样…可惜……
燕姬话语尚末说完,厅内萧柯己对明三沉声喝道:“厅外回禀之护持拉下军仗二十…日子难过么?嗯…将燕姬赏他…"
厅外一时沉寂无声,这里明三已躬身拉开厅门,招手叫了一众护侍,将兀自哭泣尖叫的燕姬和羞惭跪地的护侍拉了下去。
厅内萧柯略闭了闭眼,沉声对明三道:“备妥物什…我要出城"
这里萧柯正吩咐明三准备行装,千里之外的巽叔青龙二人却正好杀戮结束;
叩了两下车壁,苏玉与巽叔说得一句,便拉了被盖睡觉。
黎明前最暗的时辰,荒野处一片如雷的马蹄之声由远而近,转瞬便围了这处营地;嘈杂声起,熙央翁主的一众奴持亦是高呼“快保护翁主"“人数太多…快去禀报"
子夜早已醒了过来,见自家女郎倚在绒枕之上,眯了杏核眼似睡非睡,遂闷声不吭坐去外间,将车门开了缝隙向外张望,
只听得“滴哩礑啷"几声刀兵互击,亦有群马汹汹围向此处,末几,惨呼连连,马匹嘶鸣,弩箭破风……
子夜于车门处偷窥得津津有味,苏女郎在榻上听得是暗暗冷笑;
这熙央翁主倒是舍得下本呐,二三百人杀我四个,还真是看得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