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子时,萧别离换上一身夜行服,往太原府潜去。他从西角一段围墙上面翻了上去,轻飘飘落在府里。几个起纵,人如轻风一般转眼到了一片屋角下,缩身在黑暗当中。几个巡逻的府兵从他身前经过,竟无发觉。萧别离仗着艺高胆大,很快在府衙各建筑中摸了一圈,发现东边一个院子里还亮着灯,不时有仆从端着酒水菜碗进出,喝酒碰杯之声,传得远远的。这不正好给萧别离指明地方,几个起纵之后,人已是到了这院子右墙,他将耳朵贴在墙上,凝神去听。只听得房中声音渐渐传来,“尹兄,萧兄,马兄,请。”紧接着便是酒碗相碰,一会儿之后,先前那个声音道:“国师那人忒也小气,我们蒙古五大高手齐聚,他偏是不来,我看他是瞧不起咱们。”
“尼魔星,你今天就这句话说得有道理,国师瞧不起咱们,难道咱们还能瞧得起他?哼,什么蒙古国师,若是我等先来,这国师之位,还不知道轮到谁来做呢!”
“就是就是,萧兄说得对极,咱们喝酒,莫管什么劳子的国师。”
“嘿嘿,萧兄,听说你的哭丧棒中藏有毒沙,中者立毙,却不知是你的哭丧棒厉害,还是国师的金轮厉害。”
砰的一声,一人重重拍了一下桌面,道:“尼魔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莫非我不是国师对手?”
萧别离听到这儿,便知这房中喝酒的几人当是忽必烈帐下五大高手之四的尼魔星、萧湘子、尹克西、马光佐。难怪在行辕中不见这四人,原来是此时才到。
这几人武功虽然高强,在各自地方都是宗师一级,但却互相不服,金轮国师占了国师名头,排在第一位,这几人心中都有挑战之意,尼魔星心计深沉,便挑拔脾气最为暴噪的萧湘子与国师相斗。
“萧兄息怒,尼魔兄,你也少说两句,咱们初聚一齐,应该开心才对,喝酒喝酒。”
劝架的乃是马光佐,这人乃是四个当中武功最低的,因而争第一的心思倒不如另三位强烈。
尼魔星道:“萧兄,你生什么气,今日四王子宴请咱们五个,席桌上你也见识过了,那国师用一根筷子便震断了马兄一双筷子,武功之高明,远在你我之上,我看咱们也别争了,做个第二、第三岂不一样。”
原来这几日国师经过调养,内伤已好,萧别离那一掌虽然打得他吐血,但他功底深厚,伤得并不严重。忽必烈齐聚蒙古五大高手,自然是为着对付萧别离,今日白天酒宴当中,五大高手却差点在酒桌上闹起来,若非国师露了一手,他们四个也不见得会罢手。
尼魔星这句话看着是服软,实则又在激萧湘子,这人生性冲动,不甚动脑,一听做个什么第二、第三,哪里服气,当下道:“我现在就去找国师,让他领教我的哭丧棒厉害。”
尹克西、马光佐连忙劝阻,马光佐倒是真劝,他白天被国师震断双筷,心中着实佩服国师武功,生怕萧湘子不是对手。尹克西为人奸诈狡猾,和尼魔星一样,都是心口不一。
萧湘子此时被尼魔星激起性子,哪里劝阻得住?提起哭丧棒冲出门来。尼魔星、尹克西、马光佐跟在后面,前两个一副兴灾乐祸的样子。萧别离暗道今夜来得真是及时,不然哪能瞧到这般好戏?
萧湘子到了院中,大叫道:“国师出来,让你领教领教我的哭丧棒。”他几番大叫大嚷,早惊动了国师。国师抱臂而出,道:“深更半夜的你乱叫嚷什么?”萧湘子道:“废话少说,今晚你我定要比个高低,亮轮子罢。”国师扫了一眼尼魔星、尹克西,道:“老讷正在打坐,你有力气,还不如留着对付萧别离。”萧湘子冷笑道:“萧别离算什么东西,到时自然让他死在我棒下。你若是不敢与我比试,那也行,你只须当着他们三人的面,说一句我服你就行。”
国师心道:“这浑人也不知错了哪根筋,非得与我比试,若是不出手,难免叫他瞧轻了,也罢,这几个家伙一直对我不服,今日便让你们心服口服。”
哼了一声,道:“你即想见识我的龙象般若功,便如你意。”
萧湘子早就不奈,身子突如僵尸一般跳到国师眼前,提起哭丧棒当头打来。莫看萧湘子行如僵尸,这一棒劲力却是不小。国师心想我若是避让,倒让你小瞧了,当下双臂一展,衣袍鼓起,左拳打向萧湘子右腕,右拳打向萧湘子左胸。若萧湘子一棒打下来,国师倘未中棒,他那右腕倒先废了。萧湘子只得中途变招,横棒一扫,扫向国师双臂。国师收拳,待萧湘子一棒扫过,迭又出拳。
萧湘子吃了一惊,不及回棒,身子急忙后跃。交手只一招,国师无论是速度还是内力都胜他一筹,但萧湘子极好颜面,怎甘心就此罢手?双腿一曲,又如僵尸一般弹起,双脚未落地时,棒如雨点,朝国师打来。
国师微微睁眼,双臂甫开甫缩,连还四拳四掌,萧湘子棒点无法落下,身形东跳西跳,从国师左边转到右边,又从右边转到身后,围着国师转了一圈,却仍是给国师的拳劲掌劲震得无功。
尼魔星、尹克西、马光佐见了国师如此神功,纷纷喝采,纵而先前心中不服,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国师。
萧湘子此刻脸色青绿,形如僵尸,但并不甘心失败,又团团围着国师跳了一会,忽然间倒跳一丈,喝道:“看我的毒沙。”话刚说完,便又跳上半空,在空中按动棒尾机簧,棒头顿时射出一团毒沙,朝国师当顶射来。
众人哪里想到萧湘子竟不顾一切,使出看门毒招,马光佐啊呀一声,大叫道:“这沙有毒,国师小心。”
见到毒沙射来,国师心底升起一股无名怒火,暗道我处处退让,当真以为我好欺负,当下飞出金轮,直往萧湘子双腿削去。
这毒沙虽然来得快,但国师自料可以避开退让,他飞出金轮,正待后退,忽然间一枚石子破空而来,直打国师背心,其势即疾又急,国师立时大惊失色,情不自禁叫道:“萧别离。”
萧别离这一枚石子弹得正是时机,国师若是退避毒沙,必被他石子所伤,若是去避石子,非得被毒沙溅上不可。在这要命的时刻,国师怎待细想,毒沙沾上还有得救,被萧别离的石子打中,那就生死难料。也算国师了得,急切间,哪顾得上形象,一个前扑倒地,那枚石子挨擦着国师背上肌肤而过,擦出一条血痕。不待他爬起,那一股毒沙尽数喷在国师背上。
却听一声哎呀,萧湘子砰然落地,然后重重倒在地上。尼魔星、尹克西、马光佐细细一看,原来萧湘子虽然提气避开国师金轮,但萧别离那枚石子却是打穿他的胸口,此时落地,哪还有命在?
若非国师先前留手,那金轮只用五成功力,萧湘子只怕是连全尸都保不住。
这一下变故,实则快如迅雷,待到尼魔星、尹克西、马光佐反应过来时,萧湘子已死,国师中了毒沙,己方损失惨重。
萧别离一击凑效,哈哈长笑声中,显身而出。马光佐大叫一声,提着一根熟铜棍冲向萧别离。尼魔星、尹克西互望一眼,却是隐隐后退。他们不傻,能让国师大惊失色的人岂是易与之辈?
萧别离见马光佐提棍杀来,嘿嘿一笑,身形一飘,已到了马光佐身后,说到轻功,这世界萧别离已是世所罕有,马光佐本不擅长轻功,如何快得过萧别离?马光佐一棍砸向萧别离背影,萧别离却是毫不客气,一掌打在他背心。这一掌即是萧别离出手,又能寻常?砰的一声,马光佐长吐一口鲜血,身形窜倒,再也爬不起来。
萧别离扫了尼魔星、尹克西一眼,淡笑道:“你们也来罢。”尼魔星、尹克西情知若是逃跑,忽必烈必不会再重用自己,当下只得硬撑一口气,各提兵器朝萧别离杀来。只是出招之间,极为谨慎,不求伤敌,但求自保。
萧别离摇摇头,轻松在二人之间游斗,有时随意挥出一掌,竟吓得二人不断后退。斗了一会儿之后,兴趣索然,突然之间,化掌为爪,猛的朝尼魔星头顶插去。这却是他见识过菊花的九阴白骨爪之后随心所创。尼魔星见这一爪中夹带着强劲的罡风,来势又凶又激,心中竟生不起半点抵挡之心,使动蛇形铁鞭疾身退避。可他一避,萧别离却长身追击,五爪不离尼魔星头顶。尼魔星吓得大惊失色,暗道我命休矣!尹克西见状,忙挥动金龙鞭打向萧别离来救尼魔星。
萧别离见金龙鞭打来,左手变爪随意往空中一抓,竟将金龙鞭抓住。尹克西瞧得心颤,刚想收回金龙鞭,谁知一扯之下,竟半分都动不了。萧别离劲气一动,尹克西竟被带着往萧别离滑了过来。情急之下,急忙舍鞭,远远避开,再也顾不上尼魔星。
萧别离夺了金龙鞭,见这鞭身尽镶着珠玉,极为华丽,道:“好看是好看,不过却是华而不实。”左手一抖,金龙鞭寸寸断裂。
就这么缓得一缓的功夫,尼魔星从萧别离魔爪中脱身,吓得面如土色,用极快的速度逃走。
这时终于惊动府兵,各个方向的府兵举着火把朝这边冲了过来。萧别离撇撇嘴,这些府兵哪放在他眼里。看了一下伏在地上的国师,却也不屑杀一个受伤之人,一声长笑,拔身而起。他这一笑,用足内力,乃是要给忽必烈一个警告,只听得笑声绵绵不绝,如狂狮怒吼,万兽奔腾,气势滔天。惊得忽必烈数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萧别离长笑而去,却留给忽必烈一地的狼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