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正愣神间,翠儿已经提着裙子进了屋,也顾不得满身的水,边喘气边朝秦文屈膝回话:“奶奶,我方才在门口瞧见爷往家里回来了……”
“爷回来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慌什么?”秦文回过神来,好笑地打断了翠儿的话,“你往厨房去一趟,让贵大娘熬碗姜汤送过来。”
小丫头怔愣了一瞬,余光瞄着秦文的脸色,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睛,随后猛地醒过神来,眉开眼笑地“唉”了一声,转身就往厨房奔,才刚走了两步,意识到不对,忙折回来朝秦文屈了屈膝,这才又转身跑了出去。
秦文笑着摇了摇头,往桌边倒了杯热茶,捧在手里细细地抿了几口,只觉得温热的茶水润得人浑身都暖和起来。余光看着雨幕中逐渐清晰的人影,秦文微微拧了拧眉头,轻吐了口气,这才不紧不慢地搁下茶杯,往门外迎了出去——说起来,这还是她头一次见自己的“丈夫”,其人究竟如何,她也有些好奇。
院子里,长安正伸长了胳膊替自家爷撑着雨伞,冰凉的雨水从脑门一直滑进了颈窝里,长安耸了耸肩膀,余光往正屋门口望了一眼。这一看,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今儿个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了,这位奶奶居然会出来迎爷?
这么想着,长安下意识地嘀咕出了声,没曾想才走了两步,差点一脑袋撞上自家爷。长安打了个激灵,忙往后退了一步,涎着脸嘿嘿笑道:“小的走了神,爷恕罪!”
陆慎并未出声训斥,只面色平静地扫了长安一眼。长安被这一眼看得打了个哆嗦,还没回过神来,就见自家爷已经抬脚上了台阶,这才收了伞跟上去,顺带也朝门廊下站着的秦文行了一礼:“给奶奶请安。”
秦文“嗯”了一声,抬眼看向陆慎,只一瞬间,便微微挑了挑眉——这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二十一二岁,眉眼俊逸,气质内敛,不似一般读书人那般锐气张扬,这么个翩翩君子站在廊下,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倒是一副好皮相!秦文暗自叹了一声,心道,都说是红颜祸水,这男颜不也是祸水?
秦文心里虽有些嘀咕,面上却不动声色,朝陆慎迎过去,笑道:“爷回来了。”
陆慎点了点头,目光在秦文脸上停留了一瞬,面上看不出异样来,开口的声音却有些清冷:“你还病着,在屋里躺着静养便是,不用这些虚礼。”说着也不管秦文脸色如何,便朝才刚从厨房过来的翠儿沉声吩咐道,“扶你们奶奶进屋歇着。”
翠儿稀里糊涂地应了一声,忙上前去扶秦文。
陆慎的目光重又落到秦文身上,“你歇着吧,我去书房。”话说完,人便已经折身往院子的另一头去了。长安拎着湿答答的雨伞忙跟了上去,临走前还不忘朝翠儿使眼色。
翠儿瞪了长安一眼,有些怯怯地望向秦文:“奶奶……”
碰了个不软不硬的冷钉子,秦文暗自冷哼了一声,这位爷也有意思,彻夜未归,回来就是这么两句话,半点要解释的意思都没有。若是她没猜错,这位爷身上那丝若有若无的气息是……脂粉味儿?秦文呼了口气,若是上辈子,她还真能踹这男人一脚,不过这辈子嘛,她人生地不熟的,总得忍忍不是?
“没事儿,”秦文朝翠儿摆了摆手,面上看不出半点不悦,声音也十分温和,“让贵大娘把姜汤送到书房去,你再给爷送身干净衣裳过去,顺道叫长安过来一趟,就说我有话问他。”
翠儿得了吩咐,郑重地点了点头,忙又提着裙子奔向厨房,不多时便折回来跟秦文回了话,拿着衣裳去了书房。待送了衣裳进去,小丫头朝长安咳了一声。长安眼珠子转了半圈,不怎么情愿地跟着退出来,皱眉问道:“什么事儿?”
“奶奶有话问你,你赶紧去一趟!”
“能有什么话?”长安扯了扯头发,有些烦闷地埋怨了一声,磨蹭了半响,到底还是往前院去了,却不料那位奶奶开口第一句话就把自己给问懵了。
“我瞧你方才在廊下给翠儿使眼色,可是有什么话要说?”秦文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呷了口茶,也不看长安。
长安一时愣住了,竟无话可应。这要他怎么答?说怕您追着爷问话扰得爷不安宁,让这丫头赶紧拉您进屋?这话可不能说!这位奶奶今儿怎么突然转性了?别的不问,偏偏就问了这么一句?这问得可真是……直接!
余光瞄着秦文的脸色,长安心里没底,总觉着这位奶奶今儿有些不同寻常,咽了口口水,支吾道:“奶奶明鉴,小的淋了雨,冻哆嗦了,眼皮子不听使唤,可不敢在奶奶跟前……”
“不过问你一句话,你哆嗦什么?”秦文懒懒地扫了长安一眼,默了片刻,手指摩挲着茶杯轻轻转了一圈,声音平缓地笑道,“罢了!你是你们爷的人,我也不敢多问,你下去吧。”
长安只觉得被雨水浸湿的衣服贴在身上有些冷,张口想要辩解,却不料秦文已经起身往门外去了。长安半张着嘴巴,呆愣愣地看着秦文出了屋门,好半响才抚着胸口舒了口气。
秦文也不管长安如何,慢步出了屋,刚到廊下,抬眼便瞧见曹嬷嬷撑着伞走了过来:“姑娘怎么在这儿站着,可别淋了雨!”顿了顿,方又看向翠儿,“我方才瞧见仿佛是爷回来了?”
秦文笑着接了曹嬷嬷的话:“这会儿在书房看书呢。您快去换身衣裳吧,我就在这儿站会儿,不到别处去。”
曹嬷嬷看秦文面色不错,点头应了一声,又仔细嘱咐了翠儿,这才折身去了后头院子里。
秦文在廊下站了会儿,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微微叹了口气,刚要转身,余光却瞥见陆慎从书房走了出来。
“爷要出去?”秦文诧异地问了一句,随后像猛地想起什么,挑眉笑道,“或者,爷是找我问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