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杂书趁早丢了。”陆慎的视线重又落回到秦文手里的话本子上,语气不容置疑,“都是些浑话,看了也无用!”
丢了?秦文愣了半响,才刚有些庆幸,冷不丁听见这话,顿时一口气噎在喉咙口,余光瞥见陆慎眼里的嫌弃,一时又忍不住扶额,“爷都还没看,怎晓得这书不好?怎么就非得丢了?”顿了顿,秦文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追问道,“难不成爷小时候没看过这些书?总有好的吧?”
陆慎被秦文呛得无言,一双眼睛黑得渗人,眉头也明显地皱了起来。这丫头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她就没长心!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是她一个姑娘家能看的?她都嫁人了,那些浑话……
想到前些年看的那些浑书,陆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竟是破天荒地变了脸色,也不等秦文反应,抬脚逼上前,俯身便将秦文手里的话本子抽过来。翻开头一页,冷眼瞧见书名,陆慎脸色顿时又黑了一分,也不再训秦文,转身就叫了人进来。
秦文哪料到陆慎会突然变了脸色,还从她手上抢书,这回是真愣住了,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绿墨听陆慎的声音不对,心惊胆战地奔过来,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自家姑娘的脸色,又看了看姑爷,心头顿时提了起来,“爷有何吩咐?”
陆慎眼里浸着层怒气,也不看绿墨,只将手上的话本子递过去,沉声问道:“你们奶奶今儿买回来的这些书是谁收着的?”
绿墨瞥见陆慎手里的书册,暗道遭了,一时又有些懊恼,她早前就劝过姑娘,这话本子头一页瞧着就让人脸红,可姑娘却没觉着哪儿不好,只说买来打发时间,谁料到姑娘明晃晃地拿出来看,还被姑爷给撞见了!
绿墨的目光在陆慎跟秦文之间转了一圈,心里一叹,索性垂了头,老老实实地答道:“回爷的话,是奴婢收着。”
“都烧了!”陆慎将书册子丢个绿墨,声音冷得让人打颤。
“可,这书是姑娘……”绿墨迟疑着望了秦文一眼。
一听这话,陆慎眼里的寒气又重了一分,“哪个姑娘?这院子里有你们姑娘?”
绿墨吓出了一声冷汗,惨白着脸,忙不迭地改口道:“爷恕罪,奴婢一时口误,是奶奶……”
“绿墨,”秦文此刻回了神,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起身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绿墨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地望了眼秦文,被秦文严厉的目光一扫,只得垂了头,朝两位主子行礼退出了院门,随后又轻手轻脚地将门掩上,转身朝闻讯赶过来的曹嬷嬷摊手苦笑。
曹嬷嬷伸长脖子往门里望了一眼,对上绿墨焦躁的眼神,也只能叹气,主子们的事儿她们也不好插嘴,更何况爷这两天对姑娘,不对,应该叫奶奶了,可不能再叫错……爷对奶奶明显是上了心,这时候,她们去搀和反倒不好。
院子里,秦文迎上陆慎的目光,原本莹亮的眸子此刻带了些气恼,声音却异常平静:“爷有话同我说便是,凶我的丫头做什么?她们也做不了我的主,爷这不是有意为难人么?”
话到此处,秦文冷笑着呲了一声,语气里也带了些自嘲,“爷也用不着发脾气,您既然不喜欢我看这些书,我让人烧了便是。也怪我这几日放肆了些。这世道,女子本就跟男子不一样,爷可以由着心意到外头看戏听曲赏美人,我却不该由着性子看这些腌臜书!”
秦文一席话说得陆慎一怔。看着秦文脸上的讽刺,陆慎心头没由来地生出一股闷气,堵得胸口发涨,脸色更是黑如锅底。
秦文这会儿也是真有些气闷,没待陆慎反应,扬声就叫来绿墨吩咐道:“听爷的吩咐,把这些浑书都烧了!你仔细盯好,可得烧干净了,回头别又碍了爷的眼!”
绿墨张了张口,见两位主子都动了气,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却不敢多言,忙应了声“是”,转身就到屋里寻了今儿买的书册子,连先前秦文手上的那本一道,抱着便出了院子。
秦文看着绿墨的背影吸了口气,敛了神色朝陆慎屈膝道:“我也不敢在这儿惹爷生气了,爷请自便!”说着便转身进了屋。
院子里扬起一阵冷风,吹得树叶哗啦啦地响,陆慎站在梧桐树下,紧盯着正屋门口,脸色晦暗,眸底一片沉寂,浑身寒气四溢,冻得院门外的长安都打了个哆嗦。
直过了好一会儿,眼见正屋的门关上了,陆慎才寒着脸往院子另一头走去,头也不回的朝还在哆嗦的长安吩咐道:“把书拿回来!”
书?什么书?长安呆愣了半响也没反应过来。
直到陆慎黑着脸一脚踹过去,长安才猛然醒悟,作势往地上一跪,忙不迭地应道:“小的这就去找绿墨,爷放心!”说着便瞄了眼陆慎,见陆慎脸色没再变化,长安暗自松了口气,忙一咕噜爬起来,往后头院子去找绿墨。
直到转过走廊,看不见陆慎的身影了,长安才心有余悸地靠在廊上,抚着胸口长长地舒了口气。祖宗耶,他十几年都没见爷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了!爷从小就沉稳,养了十几年的脾气,怎么撞到奶奶手上就压不住了?这位奶奶也真是邪了门了!
烦躁地念叨了一阵,长安猛地想起正事来,一拍脑门叫了声“哎呀”,慌不迭地去寻绿墨。眼见后院厨房里绿墨正要点火,长安吓得眼珠子一瞪,厉声喊了声“等等”一边喊一边飞扑上去将几本书抢过来,又不放心地瞧了瞧,见本本完好,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把额上的冷汗,朝尚在呆愣中的绿墨道:“这书不用烧了,爷有用!”说着也不待绿墨回应,抱着书就跑了。
绿墨眨了眨眼睛,满脸都是疑惑,这爷前头才说了要烧书,怎么一转眼就变卦了?
变了卦的陆慎这会儿坐在书房里,目光复杂地看着长安手里的话本子,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开了口:“收着吧,回头一道带走。”
(这章写得很欢乐,陆二爷要气死了,嘿嘿……咳咳,申明一下,其实俺是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