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爽头都大了。谁能想到这无意间就惹上麻烦了呢?
“张伟,我这不是正要给你核对的吗?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是我们记错了?”
“你们白主任都说了,你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护士长!这么黑心的人,你是怎么混进护士队伍的?多扣了我的钱拿回你家啊……”
又是这个老白!
夏爽心里惊了一下,仍旧镇静的继续招呼张伟:“张伟,你别急,你听我解释……”
正说着,电话铃响了,潘雨卉接了电话,然后捂着话筒小声说:“护士长,医院纪委电话。”
夏爽看了张伟一眼,走过去接起电话:“你好!李书记啊……行行,好,我一定好好核对,再给病人一个满意答复……好好……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这时病房有些病人听到了动静,也开始围了过来。
张伟看见有人过来,更加不依不饶:“大家都过来看看,让护士长自己说说,你到底黑了我们多少钱?要不要良心啊你,我们的血汗钱、救命钱你也敢贪啊!”
夏爽皱着眉说:“张伟,你别一口一个黑你的钱,你等等查清楚后再说不行吗?”
“不行!我就是要说!你能贪我还不能说啊?看你长得人摸人样的,怎么做这种没人性的事儿呢?”
看周围的病人越聚越多,夏爽也有些着急了:“大家先回去吧,别耽误治疗。张伟,你先冷静一下,咱们再沟通。”
夏爽用手正了一下头上的护士帽,走向正在核查费用的何晨玥,“玥儿,查清楚了吗?”
“查了,没多记啊,26床昨天刚来……这是输液的清单,这些是昨天的用药,然后……这是记的今天的账……”
夏爽一看就明白了:刚入院的病人,一般都是记了当天的费用以后,还要将第二天用药的费用扣出来,提前准备好药品,以便第二天一上班就能用上药。所以清单上会显示扣了两天的费用,病人应该是在这里误会了。
想到这里,心中也有了一些眉目,便招呼仍在旁边给其他病人喊冤诉苦博取同情的张伟:“张伟,费用没记错,你过来我给你解释,昨天记了两次药费,是因为其中包括今天的用药……”
张伟正越说越激动,本想着护士长可以退给自己部分费用并赔礼道歉,没想到在核对了费用之后还找理由说没有记错,根本没再仔细听下去,血液一下子冲到脑门子里了:“你说没记错就没记错啊!医院是你家开的?这费用今天必须给我退,不退老子今天还就跟你们耗上了!”
说着,随手抓起旁边的电话机,啪的一声摔到了夏爽前面的地上。电话机摔了个七零八落,话筒飞出老远,电话线犹自垂在护士台旁边荡来荡去。
一直压抑着自己情绪的夏爽这儿会反倒冷静下来。她看也没看张伟,只是冲着地上扫了一眼,便招呼何晨玥:“玥儿,给警卫室打电话,让他们过来处理!小卉,你拿手机将现场拍下来,多拍几张、留作证据!”
拉了一张椅子坐下,声音不高却软中带硬:“张伟,好说歹说这么多话你不明白是吧?违法犯罪也还有个辩护的机会,你却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好了,现在我也不跟你解释了,咱们等警卫室的警察过来处理好了。到时候,是我贪污的罚我、关我我都认,但是,你破坏了公共设施,你也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
又冲其他病人说,“散场儿了,赶紧回去吧,该输液输液,该治疗治疗。”
说完,不再理会张伟,拿了一份病历看了起来。
张伟这会儿大脑也清醒了过来,想想自己做的确实有些过,心里有些忐忑,却拉不下来脸儿,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继续梗着脖子装大爷:“承担责任就承担!还害怕了你不成?”脸上却有些悻悻然。
何晨玥看张强态度软了下来,便赶紧拿过记账清单,走到张伟身边和声细语的给他解释。张伟渐渐明白了原委,心知确实是自己太冲动了,根本就没听人家解释……今天这事儿,麻烦了!却一时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挠头不做声。
医院门口警卫室的警察老朱身着便衣,很快就过来了。
这么多年和医院打交道,老朱非常明白医院的难处。时不时发生的医疗纠纷他也清清楚楚,明知道是医闹有组织的从中作乱,坐收渔翁之利,但即使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全国各地都这样儿,谁不都是只能硬挺着……不过,今天这个病人确实有点过分,而且还破坏了医院设施……这就可以另当别论了。
夏爽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老朱便将张伟叫到护士站旁边走廊中和他谈话。
谁也不知道老朱是怎么和张伟谈的。
只是远远看着老朱挺直着腰板,表情非常严肃,边说边指向护士站;张伟则完全不见了刚才的嚣张气势,一边抓耳挠腮,眼光一边频频扫向护士站,渐渐变得焦躁不安,连吊着的一只手也开始跟着比划。
过了一会儿,老朱带着张伟来到护士站。
“张伟,刚才我也和你说清楚了:破坏公共设施,损坏公共财物可是属于违法行为的,往大了说都够得上拘留了。至于今天这事儿,具体怎么处理要看双方的态度……这样吧,你先和护士长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协商解决。”
张伟这会儿先泄了气的皮球,完全没了嚣张气焰,彻底傻眼了。
唯唯诺诺走过来对夏爽说:“护士长,刚才……刚才我比较激动,也……没大听清楚您说的是什么,所以……我,您说吧,让我赔多少钱!”咬着牙装硬汉。
夏爽叹了口气:“张伟,你这脾气可得好好改改,有什么事儿不能听解释啊?……行了行了,费用的事儿你明白了吗?明白了赶紧回你病床,该输液了!”
“费用我明白了,没有多记。那,那这电话机我赔吧……得,得赔多少?”
张伟指着保留着的一地碎片,一脑门子的纠结。
夏爽冲他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哪能真让你赔啊!我想办法解决。先说好了张伟,以后再这么愣头愣脑,我就不会这么拉倒了啊……赶紧回去输液吧!”
张伟悻悻的扭头走了,边走边回头看,欲言又止的。
夏爽心里清楚,这个张伟虽然性格冲动,但本质并不坏,只怕是……又被那个白衙内利用了!
转身对老朱再三感谢。老朱同情的说:“真不打算追究了?”
“算了吧,你看他吊着个胳膊,医药费报销的事也没着落,遇到事儿容易激动也可以理解。再说,没打到人,除了电话机也没多大损失,就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老朱颇有些不平,“干你们这行啊,看着风光,其实也挺不容易的……不好干啊!那行,我走了,有事儿再说。”
送走老朱,夏爽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又想起什么,用手机给纪委打了个电话,将处理结果交代了一下,然后继续开始工作。
中午,几个医生护士围在一起吃饭,都知道了上午的事,都颇为不平。
张医生有点内疚:“爽爽姐,这事儿也怪我,没拦住解释清楚……谁想到张伟这小子是这么个愣头青啊!”
夏爽挥挥手:“行了,张伟那火儿都被激起来了,你以为你能拦住?”
沈瑜乐愤愤的说:“姐,叫我说,这事儿和张伟了了,但和白衙内不能算完!你说现在本身医患关系这么紧张,压事儿还来不及呢,他倒好,唯恐天下不乱!整天没事儿找事儿,这都第几回了这?还科室副主任呢,什么东西!”
何晨玥也附和着说:“就是,要不和梁主任好好说说,让他收敛一下,要不……这都快医院等级评审了,万一到时候真让他惹出什么大事,可怎么收场?”
潘雨卉更是气愤,这件事直接颠覆了她对老白“看着还不错的”的印象,直接转变成憎恶。“什么人呢这是?根本不配当医生,怎么还能当上副主任呢……强烈鄙视他!”
一直没开口的冷青竹慢悠悠的说:“还不是仗着有个副局长的姐夫?要不怎么叫衙内呢……”
门从外面被推开。
老白走进门,众人停止议论,都假装没看见他继续低头吃饭。
沈瑜乐拿鄙视的眼神儿瞟着他,却是对着潘雨卉语重心长的说着:“小卉啊,你刚来我必须告诉你,到了咱们外三科,就要把自己当外三科的人。外三科的人呢,优点是仗义,缺点就是……太仗义!所以啊,一些不好的人啊、不好的事啊你千万不要学,这不仗义的事儿呢,更是打死都不能做!要不,早晚会被当成外三的白眼狼,变成吃里扒外的汉奸!”
最后一句话,却是咬着牙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
潘雨卉当真是配合,夸张的挑着眉毛惊呼一声,一脸天真的问:“哇,现在还有汉奸吗?不能够啊,我以为汉奸只是电影里的角色呢!”边说边四处张望。
沈瑜乐没接话题,却是从菜里挑出一片肥肉,高高挑了起来:“你们看你们看!食堂越来越不像话了啊,怎么什么都能拿到这里来充菜啊!”说完恶狠狠的把它投进垃圾篓。
却是没人再搭话,只留下一片夸张的吧唧嘴的声音。
老白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搭腔也不是不答腔也不是,虽然有些恼火却也无计可施。
于是强作镇静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悻悻的从电脑旁拿了几张打印纸,出去了。
夏爽明白这些人是在为自己出气,心里热呼呼的。
说实话,她怎么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惹到这个白衙内了,不知道他为什么老是找茬儿。本想找梁主任说道说道,又一想这话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再说梁主任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怎么办呢?于是脑子里的两个小人儿开始了激烈的辩论:一个正义小人儿说:老白这种人太不是东西了,必须不能和他拉倒!另一个大度小人儿说:算了算了,就这样吧,好鞋不踩臭狗屎,不和这种人一般见识……,辩论到最后,那个大度小人儿给正义小人儿做了一通思想工作,最后达成协议:不想了,太累了,攒足劲准备迎接医院的三甲评审吧!
……
于是夏爽就直接把这件事直接翻篇儿了。
下午,张伟的母亲专门过来道歉,老太太高嗓门,也不管夏爽有多少事儿等着,一直拉着夏爽的手说了一大堆道歉的话,直到后来夏爽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几天后张伟出院时,老太太带着张伟专门给夏爽送来一袋子鲜花生,还满是新鲜泥土的气息。老太太说这是提前从自己地里刨的,死活要夏爽收下。
夏爽一看无法推脱,就爽快的收下了,却把值班室里自己准备看病人的两箱牛奶让张伟提走了,说是促进伤口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