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梦中,不同的是这次不再是一片迷茫不清的白色。我感觉有人捧起我,把我放在手心,贴近心口。
好温暖。
睁开眼,正望进他含笑的眼眸里面,一个过分好看的男子,眼睛如坠入黑沼的星光,迷惘无助,尔后却像是参透了什么,望过来的目光透着温暖的炽热,灼人心伤。
“离暮该醒过来了吧。”他这样说。
醒什么。我迷迷糊糊地想,眼前突然一片绯色,连他沉寂的黑眸也染上绯乱。变得无法呼吸了,我挣扎着向他伸出手,碰到的只有冰冷的石壁,四周涌来的液体带着凛冽,侵入骨髓。再看他,依旧是笑着的。
“回来啊。”
回答我的也只有时间流动的声音,温柔又残忍。
庆历新帝离墨夜登基。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新帝已经大刀阔斧地实施新政三月有余。在我沉睡的这段时间里,处所也由偏远的大殿挪到了历代皇后居住的浅阑宫。离墨夜从未来看过我一眼,被锁在石头里,我对于外界的认知只能通过宫女们闲话家常得来。大抵是说新帝英明果敢,年方十八就把诺大的一个国家治理得如此有序,也不枉先帝榻前托付。
原来只睡了短短十载,我了然,印象里是睡了极久,久到宫苑红颜三千散出的脂粉味聚在此处,结成一层绯红的雾罩在石头上,以至于我看什么都像是发着红光。
“又到了冬天吧,选妃也该开始了。”
哦,选妃。我明了,离墨夜这是第一次选妃,确实是件大事。闲的无事,我便在脑中勾勒离墨夜长大后的样子,脑中矮矮胖胖的冬瓜还没有完成拉长想象,正主就到了。
确实比小的时候好看了,这是我唯一能够做出的评价。无奈冷着脸的君主很难让我喜欢起来,应该再有一些婴儿肥,就像冬瓜那样才可爱,我暗自想着。
“我做到了。”年轻的帝王沉默了良久,像是深思熟虑后的解脱般吐出这句话。
“恭喜。”我讪讪道,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说的了,感觉眼前的离墨夜就像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还要装作很熟悉的样子,这让我有些苦闷。
离墨夜又坐了许久,他喝茶,我瞪着石头上繁复的花纹。茶是去年的陈茶,闻着不大好,可离墨夜却喝得极有滋味。终于他放下茶盏:“父皇说过,我会成为一个明主。”
“嗯。”我答。
许是坐着太过无趣,离墨夜只说了句“该些日子再来”就急匆匆地走了,我只笑,并不当真。没有约定日期的归来等同无效地文书,只有被遗弃的分。或许连上天都可怜我被囚在这三寸见方的石头里,非要给我看些有意思的才好。透过离墨夜手心的掌纹,我看到的是先帝驾崩前的情景。
那时的离墨夜只是冷着一张脸,还没有如今不可近人的威严。先帝重病,榻前只他一人,白碗褐汤,呈的是孝心,端的是毒药。
“既然不是命中注定,我就要把自己的命格变成最好的。”
摇头,原来动的是这个心思。却见先帝没有犹豫的接过来,离墨夜似乎有些犹豫,愣了片刻就想把碗抽回,先帝笑,声音并无病中的孱弱:“我儿,这样一个机会都放过么。”离墨夜想了片刻,也笑:“确实是不会放过。”手上一松,药进了先帝的肚子。
够了。我闭上眼,离墨夜是离墨夜,我认识的只有冬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