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熟悉的,白檀的香气。
睁大了眸子,耳际的声感在无限地放大着。
浑厚深沉如同鼎城钟鸣,掷地有声;凌厉冰凉如同幽夜黑昙,高贵优雅;慵懒紊然如同高音流水,颤然心尖,暗藏魅惑,纵然你听过这世上最美妙的琴瑟和鸣,最动人的自然声乐,最震撼的绕梁之音,都无法跟此刻音色相媲美,像一杯醇香的酒,一幅深邃的画,一块雕琢的玉,那是属于一个男子的声音。
“别找了,他还活的好好的。”
微弱的灯火被男子点燃,而他的轮廓也是在宫殿里凸显而出。
他背脊笔直,身着黑红色的云纹丝绣衣袍,头束紫墨发冠,张扬桀骜,而那双眸子又是生的极为邪肆,桃花墨染,漾了一池春水。黎念顿觉熟悉却在瞧见男子腰身的璎珞束带时才猛地一阵吃惊,那是她送给魔君的东西,怎么会突然跑到了这个男子的身上来!
只听素阳唤了声,“三殿下”,而那男子竟也是应了,他缓缓走来才说道,“你不必吃惊我为何能看到你,只是重华还在他的府上过得甚好。你不该就这样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黎念再朝地上望去,竟是看到了那个死去的男子慢慢地化成了一股轻烟,伴随着微弱的烛火下慢慢消失,那是术者管用的障眼法,想来那个唤作重华的男子欲骗素阳。
素阳眸中瞬间黯淡下去的光彩让黎念意识到,她刚才在寻的,便是那个唤作重华的男子的鬼魂。
“我可以帮你了去心中的执念!”黎念上前一步,“若是你不介意将你的故事告诉我。”
素阳有些吃惊但却是苦涩地笑了笑,“我见到的时候能隐约感觉你非同常人,却不想你竟是那个游走人世替鬼魂还愿的女子。”
黎念不知自己为何这样声明俱佳了,似乎她在被师父收养之前也大概零零续续地做了些小事而已,弄得现在她很紧张很有压力啊!但后来,烨夙曜才告诉她,口碑之事,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至万,都是可以一手之力为之操控的,哪怕鬼幻论谈也是如此。
素阳点了点头,却终是说道,”我想见见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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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一般黑寂的夜晚。
重宅的门口对称地立着两墩石狮子,张牙舞爪地形成一派气势,恢弘模样不若昼日,却能清晰地瞧见石狮子口中那幽蓝色发出的奇异光芒。
素阳说,那是镇鬼之物,她现在成了鬼魂,也就不能进去了,希望黎念可以帮帮她。
当时黎念的身旁还站着一个看似闲然的翩翩公子,哦,素阳唤她为‘三殿下’。
推了推三殿下,黎念没好气地道,“你去把那蓝珠子给搬下来。”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男人,力气大。”
“可答应帮素阳的人是你。”
“……”
当黎念吭哧吭哧地走到黑暗中,盯着有她大半个脑袋的蓝色光珠,一咬牙便举起了准备的锄头,对着石狮子便要猛砍下的时候,却被三殿下阻止了。
他皱眉不悦,抓着黎念的手腕道,“你想让我们都被发现么?”
哪知黎念竟是点点头,面无表情地道,”要么你来,要么我们都被发现。”
“……”
三殿下很是无奈地举起了手指,弹指一动,便叫蓝色石珠消失了,转头对上黎念很是诡异的笑容时才道,“你想说什么、”
“烨夙曜!对吧,其实我早就发现你了!”
黎念欣喜的模样惹得他身后的水麒麟突地便窜出了脑袋,一脸乖乖宠物的模样朝着她的怀里蹦去,再次抬头的时候问道,“你咋就变成了什么三殿下啊,还有你怎么知道重华的事情啊?”
“伪造一个身份何其简单,知晓重华之事自然易如反掌。”
啧啧嘴,黎念想到她在大街上被人带走的时候,他却突然消失了,想着问些什么烨夙曜却同素阳穿墙进了府中。
哈!她还在外面好不好!欺负她没法术麽!呵呵……
最后,黎念只好翻墙进了去,跳下来的时候跌的满脸灰头土面,还一嘴乱草。愤愤地朝着妖怪看了一眼,极力鄙视,腿脚却是小心翼翼地跟着上前了。
渐入深处,府中却越是浓重,隐约的偏院被重重叠叠的桑佛花盖过一层又一层,可是从那里却匆匆走出来一个又一个人,是些打杂的下人,只是神色皆有些凝重。
烨夙曜朝着里面又迈开了几步,却是察觉到袖口处被执着的力道给紧紧拽住了,而黎念正一脸愤然地望着他。
“这回,你别想再抛下我!”
要进这偏远窥得些什么必然要使些法子的,若是妖怪又不守规矩了来个什么高级的法术,那她就是极为吃亏了,这样拽着他当个拖油瓶,让他摆脱不了自己,真是个极为聪明的方法。
烨夙曜怔了怔眼眸,这回倒是很风度地没表示抗议,直接揽了她的腰身飞上屋檐,而好在黎念的心里承受能力好,要不然叫喊出来能让整个府中都不得安宁了。
摇摇晃晃地地站稳,又是扒开了一层屋瓦,黎念这才往里看去。
而这个时候,素阳已经进去了。
偏院里的布置虽然淡雅但却应有具有,只是那帐帘之内却传来一阵阵嘶哑的叫喊声,进进出出的人都端了一盆水,有的干净有的却沾满了血水。
黎念一阵胆战心惊,又是拽紧了烨夙曜的衣袖,皱眉道,“那里面是在杀人么,怎么这样恐怖?”
烨夙曜凝着自己袖子上团聚的苍白肉团,想着拂去却还是算了,“那是女人在生孩子。”
“生孩子?!”
“嗯。”
生孩子竟会这样痛么,还要流去这么多的血?好生恐怖额,可是为何这妖怪知道的比她还多?
黎念继续朝着里面望去,却是看到推门进来的一个男子,黑色衣袍,风尘仆仆的模样,脚步极快,眉眼里堆着焦急情绪,徘徊在帐帘外便是问道,“怎么样了,生了么?”
盘着步子一脸凝重的产婆从里面出了来,接过了一旁的毛巾,摇了摇头,“怕是难产的多……”
烨夙曜告诉她男子便是重华,而此刻他却看不到站在离他很近的素阳。
素阳的拽紧着衣袖,想要伸手却还是止住了,她悠悠地朝着幕帘之内飘移而去,朝着床案之上满头大汗的女子望了望,目光如剜,一字一句地却是说了什么话。
而从那口型来看,黎念觉得很像“你痛么”这三个字,但烨夙曜却摇摇头,“应该是‘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