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隙
我的床头,和墙之间有条十厘米长的缝隙。
每晚睡觉之前,我都会努力推床,把床和墙紧紧贴在一起,然后才能安心睡去。
可第二天早晨起床,我就会发现那床和墙之间又出现了十厘米的缝隙。
就像是磁铁的同极相斥,那床和墙似乎永远都要保持这一点距离。
我很纳闷,还以为是自己晚上睡觉不老实,才让床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于是,我每晚睡觉之前都要推床,让床和墙严丝和缝。
天长日久,这几乎成了我的习惯。
有一天晚上,我失眠了。
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开始数绵羊。
数到二百零七只绵羊的时候,我听见缝隙里似乎传来悉悉唆唆的声音,又感觉床在动,于是我趴在床头那里朝缝隙里看去。
我看见一双干枯的手,从墙里伸出来,用力的把床向外推。
我问:你谁啊?推我床干嘛?
墙里面有谁说话了:你这床是白桦树做的。
我说:好像是吧?干你啥事?
那墙里的声音说:我就是在白桦树上吊死的,闻不了白桦树的味!
白桦树
在我居住的小镇里,街道两旁栽种着白桦树。
那是一种颜色惨白的树,树皮的颜色很像贫血病人的肤色。
树皮上的疤痕很像一个个眼睛,我从来不敢和那些眼睛直视。
我上小学的时候,那些树只有两米多高,大腿粗细。
现在我四十五岁,那些树还是两米多高,大腿粗细。
它们似乎完全停止了生长。
小镇上的人似乎都没有觉察这件事。
他们每天早晨在树荫下走着去上班,晚上又顺着树荫走回家里。
没人注意那些树。有一天晚上,我吃过晚饭,和妻子一起出去散步。
妻子是医生。
我们俩走过那些白桦树,我突发奇想,指着一棵树问妻子:你不是医生吗,你知道这树皮为啥这么白吗?
妻子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告诉我:大概是贫血吧。我笑着和妻子离开了那棵树。
那棵树看见我们走远了,抖了抖树叶,问身边的另一棵树:三儿,你听见那个医生说的话了没?
三儿说:啊,听见了,小四,我说咱们咋这么白呢,原来是贫血。
小四说:不止白,还不长个儿,都是贫血害的。
三儿说:那可咋办啊?
小四琢磨了一会儿,跟三儿说:贫血就是缺血,得输血才行,你看见那个医生的丈夫了吗?
三儿说:那个胖子?
小四说:对,那胖子肯定血多,等会儿他俩溜达回来了,你就伸出树根把他撂倒,咱把那胖子的血抽过来。
它俩以为我没听见,其实我根本没走远,我把妻子打发走了,自己就躲在离它们不远的一个拐角,他俩的阴谋我听得真真的。我看见旁边有一个修自行车的车摊,我向修车的人借了把斧子。
我拎着斧子走过去。
小四慌了,他说:你想干啥?
我嘿嘿一乐:我想盖房子,就缺点木料。
说完,我抡起斧子把它干倒了。
三儿在旁边看得浑身直哆唆,那树叶也跟着哗哗的响。
我二话不说,把它也干倒了。
紧接着我就让城管给抓着了,他们要罚款,我说自己这纯属是自卫,这两棵树要抽我的血。
没人信我,不过他们没罚我。
他们把我当成了疯子,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