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他才继续开口说:“无论你在不在意,我只想让你知道,你所看到的,听到的,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霓虹反问自己,我想的哪样呢?
他的生活跟我的生活明明就是上下两条高低错落的平行线,无论是我看到的还是我听到的一切,都是我抬起头踮起脚都够不着的,我们的生命注定永远都不会相交,即使我拼尽力气跟他保持着一样的速度奔跑,也只是平行在旁边远远观望而已,我又怎么敢想什么呢。
“我什么都没想,更不会揣度您的私生活。”我淡淡道。
“我想跟你好好谈谈,你就一定要跟我这么客气?”他语气里渐渐有了些恼怒。
我转过头看着他,眨着眼睛想了想说:“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算了。”他闷闷不乐的移开了视线,黑着脸继续开车。
到了家门口,我利落的跳下了车想赶紧闪人,他却紧跟在后面一把拉住了我。
我停在原地有些迟疑,曾几何时,已经熟悉了这种被他拉着的感觉,像是在迷茫中正奋力挣扎着,突然就有一盏灯亮的光芒四射,指引着你为了那个方向而奋不顾身。他宽大而有力的手掌,就像是我的牵引,只要他在,无论是哪个方向,我都会义无反顾的前往。
他微微加重了一些手上的力道,猛然一拉,我一个转身便被他禁锢在怀里。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便低头吻了下来。
在朦胧的夜色里,他的脸上笼罩着暗暗的光影,坚毅的轮廓也显得格外柔和,一双墨玉般的眼睛深沉如渊,我就这样瞪大了眼睛手无足措的呆在了原地。
他的唇齿微凉,轻轻的贴合在我的嘴边,气息中有些淡淡的薄荷味,像是我小的时候最喜欢吃的那种薄荷糖一样清凉,我的身上似乎有一股电流由上而下的贯穿了全身的经脉,最后连心脏都跟着悸动起来。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如水,表情却依然冷寂。
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目视着前方,张张嘴,难以置信的说:“李总……”
“你一定要刻意疏远我是吗?”他森然道。
我像是刚刚被施了巫蛊一般,这才惊悸过来,连连退后道:“不可以的,我们不能这样的。”
他逼近了两步,皱着眉有些不解的问:“为什么?”
我不停的摇着头,心里也在不停的告诫自己,醒醒吧,杨楚牧,还有池韩露呢,你们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他突然停住脚,有些心痛的看着我说:“因为韩露吗?”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说:“难道不是吗?你怎么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伤害别人。”
他有些恼怒的抱起双臂,欲言又止的看着我。
最后终于叹了口气说:“关于她的事情,我没有办法跟你解释,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他走近我,目光坦荡道:“我就是因为不想再骗自己,所以更不会骗你。”
我有些恍惚,又有些难以置信。这个在机场初遇在雨夜中把我关在车外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男人,这个骄傲英俊高高在上的男人,这个一直让我仰望无法触及的男人是真的喜欢我吗?为什么我的心里那么不安定,充满了惶恐。有的时候我感觉他就站在身边近在迟尺,有的时候又感觉他远在天边遥不可及,我们本应该是不相干的两个人,如果不是见过他跟池韩露站在一起时是多么才子佳人,我又何苦这么妄自菲薄。我又何尝不知道非要去拥有一样不属于你的东西,是不会幸福的呢。
我想到这里摇了摇头连连后退,李代铭欲上前拉我,我却如中了魔障一般惊慌地说:“不,不,不要,李总我先上去休息了。再见!”
说完便扔下他踉踉跄跄的爬上了楼。
那天晚上,我在窗台边站了好久好久,李代铭一直没有离开,他手插在裤袋里孤单单的立在灯光下面,这是第一次,站在明晃晃的光影里他竟显得黯然失色起来。
周末我去找美媛借书,因为倾世珠宝的宣传我一直苦恼着找不到一句可以打动人的句子。想让消费者乖乖从口袋里掏钱出来,首先得想点感性的话打动他们的理性,得让他们在情感上对你产生认可才行。可是涂茶茶不在,不然借助她那前言不搭后语的文艺腔调,说不定能碰撞出什么电光火石的句子,奈何我的文艺修行不够,只好临时抱佛脚的想找两本文艺小清新的书熏陶一下。
进去之后我没有急着找美媛,先围着书架转了两圈,正抱着一本漫画书看的兴致盎然,书架后面人的说话声就传了过来。
“嗨,我说你纠缠了那么多年有意思吗,都告诉你了没戏的。”一个男人没好气的声音。
“我就愿意,我就喜欢,你别想指望让我回心转意。”
咦,怎么是美媛的声音?我好奇着,扒拉下来一本英语词典,趴在缝隙里往对面看。
只见美媛抱着文件夹边记着什么,边跟身边的人说话。那男人正对着我倚靠在书柜上,穿着灰白色的长裤,宝石绿的套头毛衫,他的脸看向丁美媛,我没法看他正面,只是从侧面看他带着黑框眼镜,倒也是文质彬彬。
“难道这男人就是美媛追了八年的男神?”我嘀咕道。
他摊摊手,把书塞回到书架上说:“得,我不劝你了,这些话这么多年都没跟你说通,也不在乎这一次两次。不过请你以后别影响我,感情这种事情真的不好勉强,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你以后别再找我了。”
这男人也太渣了吧,这种话都说得出口,美媛好歹也喜欢了他八年,他竟这样对她,亏得美媛还把他说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我在一边听得愤愤不平起来。
丁美媛突然停下了手里的笔,有些伤心的低着头,好一会她才说:“总之我的心意是不会变的。”
真是个傻妮子,我在心里扼腕道,正考虑着要不要冲出去给那个渣男一大耳刮子,顺便再教教他怎么做人,他站直了身子转过头来。
怎么会是方闻?
我使劲的眨了眨眼睛,这才确定了对面面带无奈的男人竟真的是方闻。
好些日子没见他,他换了新发型倒还真有点没看出来。我有点难以接受的琢磨丁美媛的那个天上有地上无、八年抗战都没拿下、坚如磐石不可亵玩焉的意中人怎么会是方闻呢,怎么看也没觉得方闻有她说的那么绝无仅有,整个就是一开着奥迪跑车没心没肺的啃老族嘛不是。
我见方闻转身要走,想了想还是自己先撤了比较保险,这俩冤家偏偏我都认识,就这样碰见了多尴尬,忙拿了张报纸半捂着脸贼眉鼠眼的溜了出去。
本来这事儿挺让我震惊的,又因为我老妈的一个电话,我也渐渐忘到了九霄云外去。
我妈告诉我涂茶茶他爸爸查出了胆结石,来海都医院开刀,她跟我爸都要过来帮忙照料。
我妈跟凃茶茶她妈年轻的时候都是市艺术团里的舞蹈演员,她们的革命友谊比起我和涂茶茶的两小无猜还要来的历史悠久,只是后来艺术团整改,我妈比涂妈先退了下来。
记得那时候我跟涂茶茶都是屁大一点的小孩,一起在台下看自己的妈妈站在上面跳舞,我们各执己见,都说自己的妈妈跳的更好,一番争执下来,涂茶茶的火爆脾气终于没忍住,把我按倒在地上就是一顿暴打,我虽然自小被父母教育的知书达理,但好歹也知道不能让别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于是恶狠狠的抓着她的小辫子死都不放手,就这样,我们被互相打得满地找牙后,竟然铁的跟一个娘肚子里蹦出来的似的。
赶到医院时,涂爸正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
涂妈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端庄,只是由于担忧,眉宇间有些挥之不去的阴郁之色,凡事来医院这种事情,总少不了麻烦张朝阳,他也好脾气的忙前忙后帮涂爸找了一个清净一些的病房。这在连床位都紧张的市立医院,简直是帝王般的待遇了。
看着涂爸因痛苦而变的有些扭曲的神情,我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躲到一边想给涂茶茶打电话,涂妈看到我拿出了手机,忙跟着我出了病房。
“楚楚,别跟茶茶说了,他爸爸千叮咛万嘱咐说别让孩子知道了,省的担心。”涂妈拉着我的手说。
“涂妈,您看涂爸现在都住院了,我要是不告诉茶茶,到时候她知道该跟我翻脸了。”我犹豫道。
涂妈有些憔悴的笑着摇了摇头:“孩子,听涂妈的话,千万别告诉她,医生说只是个小手术,一个星期左右就出院了,等她回来了再说吧。”
我只好把电话收了起来,想着反正有我们一家在也是一样的。
晚上我爸跟涂妈轮流守夜,我怕他们太辛苦自告奋勇要跟他们替换,但是最终因为我要上班他们都不同意。我爸晚上睡我这边的沙发,我妈跟涂妈睡涂茶茶那边。我忙跟涂茶茶旁敲侧击出孟裔的电话,把这边的情况都发短信告诉了他,就怕他又半夜喝醉了酒跑到涂茶茶门口去敲敲打打,要知道现在屋子里的两个女人可比没我那么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