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屋,破瓦,贴着灶王爷画像的锅台,一条碎花布帘把里屋和外屋隔开,文茧就出生在里屋的炕上。像所有孤儿一样,文茧出生后不久,父母便去世了,是二叔二婶把文茧养大,虽有养育之恩,可文茧与二叔一家并不亲近,二叔夫妻俩将心思全部花在了自家儿子文宣身上,文宣比文茧大一岁,可看上去文茧才更像哥哥。文茧渐渐长大,早熟的少年察觉了二叔夫妻俩的态度,摆明了自己是个多余的人,为了能够继续生活下去,文茧主动承担了家里的一些农活,他只想好好读书,快点有个属于自己的家,可谁料想,这兄弟俩都是块读书的料,二叔听到村人在耳边夸耀总觉得虚荣心被填的满满的,自己没什么文化,却生了个有出息的儿子。
这天晚上,文茧舀了水准备洗净碗筷,突然想起门口的炉子上还煮着哥哥的药,文茧怕药扑出来糟蹋了,就边甩着手上的水边往门口走,在那一方碎花布帘旁经过时,文茧听见了有人在提自己的名字,他不由的停了下来,“文茧那孩子也老大不小了,还吃咱家喝咱家的,也不说进城做做工,读书再好有啥用,还不是没娘的种,他读书花的钱省下来都不知道能在咱家文宣身上添补多少呢!学校又来要钱,文宣的药又得断一阵子了,把他上学的钱拿来给文宣买药,多喝几顿,兴许就好了。”是二婶的声音,文茧虽然听惯了冷言冷语,但这样过分的话文件还是第一次听到,“要我看,啥大夫都不用瞧,都是文茧那小子害的,出生就克死父母,生龙活虎的,咱家文宣的精气神全都叫他吸走了。”在外偷听的文茧不由得一哆嗦,忍住心中的委屈,“别他娘的磨磨唧唧,让我赶走文茧,让别人戳我一辈子脊梁骨”,一直不曾言语的二叔开腔了,说到底,他还是怕别人的闲话,其实这两年听着自己老婆唠唠叨叨,又眼见着该出一份的钱偏偏得出两份,加之兄弟俩都有考大学的意愿,二叔身上的担子也是越来越重,可这番话又怎么叫人开口。“算了,该说迟早得说,我是实在心疼文宣,明天我就发发狠,对文茧明说了,这下你可满意了,要是照你说的做,文宣的病再不见起色你也给我滚。”最终,因为文宣这根软肋,二叔还是同意了妻子的提议。
文茧默默地走到门口的炉子旁,炉火熊熊的燃着,上边煮着一直看不出颜色的老砂锅,药渣混合着药汤扑出来一大片,炉子旁的少年握紧了拳头,文宣文宣文宣!什么都是文宣!二婶竟然把文宣体弱生病也怪到自己身上,什么吸走了文宣的精气神,难道自己是妖怪吗?!假若文宣死了。像砂锅一样挣扎叫嚣着,被炉火一点点无情的烤干,他死了的话,会怎样呢?文茧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在心里连连暗骂自己是个畜生,就连文茧自己也没发觉,他的嘴角一直是微笑的。文茧将难闻的汤药盛进碗里,端到那个属于他和文宣两个人的小屋,啪的将碗搁到桌上“给你,快喝!”文茧毕竟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看见讨厌的人,原本平顺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文宣看到弟弟的样子有些不明所以,然而他也是个话少的,迅速喝完药,洗漱过后钻进了被子里,直到文茧忙完也上了床拉了灯,文宣才小心地问“小文你.。”,看了看弟弟埋在被子里的头,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算了。偏僻的小村,夜幕已降临,伸手不见五指,挂在炕头的破表滴答滴答的走着,文茧睁着眼睛,看着身边熟睡的哥哥。
第二天一早,二叔二婶起身后并没有忙于干活,而是穿了平时进城才会穿的衣服,文茧纳闷二叔怎么没把自己赶走,他决定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拿起扫把就开始扫院子,栅栏旁,二婶正和隔壁婆娘聊的吐沫横飞“听说县城有卖学习机的,上次老李家女儿买了一个,成绩嗖嗖的往上窜,今天也给我家文宣买一个,顺便看看给文宣买套新衣裳。”二婶连聊天也离不开文宣。小村比较偏僻,去县城要走半天的山路,在坐两个小时的汽车。文茧送走二叔两口子后便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他总觉得今天不大对劲,二婶看上去眉飞色舞的,没赶自己走反而进城去了,怎么突然给文宣买那么贵的学习机?隔壁的婆娘坐着拖拉机突突突突的过去了,文茧突然一个激灵,对了,此番进城,必定和自己有关,也许二叔找到了一种不让别人说闲话的好方法,文茧感觉到,二叔二婶从县城回来必然会让自己离开家,离开家,那么去哪里呢,文茧呆坐了一会,忽然站起身来,扔掉了手中的农具,走进屋去。
文宣还没睡醒就被弟弟叫了起来,他揉揉眼睛看着文茧有点发青的脸,“哥,快起,我带你进山玩去”,文宣一听进山立马来了精神,虽然生在乡野,文宣不被允许进山,大山对他来说是个新奇有神秘的地方。文宣洗漱过,扒了两口玉米粥,就和弟弟出发了。
路上文茧走在前头,他心事重重“小文你看,有条小溪!”文宣像发现了新大陆,哦,的确有条小溪,涓涓细流上海漂浮着大片鹅黄色的花瓣,文宣偏偏要去看看是什么花的花瓣,他坚持循着源头去找,文茧拗不过,只好跟在哥哥身后,两人走了很久也不见花树,只见从身后的村子方向向山里飘来铅块样的黑云,聚成一片向山的深处奔去,村子上空,黑云飘过后依然晴朗,“邪门”,文茧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头,忽然,两人像被一道屏障隔绝了,向前走便觉得头晕目眩,清醒过来居然还在原地,三番五次文茧终于没了耐性,将衣服脱了翻过来穿在身上,他也催促身边的哥哥这么做,文宣有些不明好好的衣服翻过来干嘛,文茧说“你懂个屁,这叫鬼打墙,把衣服反穿,这鬼就会觉得被侮辱了,自然就跑了。”文宣听了弟弟的话连忙照做,果然,这次两人感觉不搞任何阻顿,道路也变得畅通无阻了,一旁的文宣冷不丁开口“小文,你昨晚是不舒服么,脸色一直不太好,要不我们回吧,改天再来”,文宣的关心让文茧有点手足无措,“没,啥事也没有,我挺好的”。一路无话,眼看太阳快要落山,文宣是个听话的孩子,便跟弟弟说“小文,天晚了,在玩会就回去吧,也不知那花树有多远,有点累了”,“。嗯”,文茧看哥哥坐在小溪边,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文茧惊奇的发现那水中鹅黄色的花瓣竟然发出幽幽的光,他惊讶的拿了一片发现这东西形似花瓣,却根本不是花瓣,正面带着鹅黄色的金粉,背面像坚硬的鱼鳞,纹理清晰,带着厚重的生命感,这是何物?难道下午时那拦路鬼便是把门的,守着这秘密不叫人发现。文茧转过身向“哥你看。。哥?”身后,空无一人。山间的乌云开始翻滚。
文宣呢?文宣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