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般光滑的巨心石一片荒芜,隐隐的表层之下,一缕缕淡淡的脉络忽明忽暗,似有液体在里面流动。淡淡的云层犹如朝拜者,围绕在巨心石的周围,瞻仰着来自巨石深处的荣光。一个专注的灵魂,仿佛和巨心石融为一体,行走在它的表面,心里没有任何杂念,只为了心中的一种感觉,一个夙愿,向着希望的边缘无限接近。
就算内心的力量无穷无尽,但张书阳的身体终会疲倦。他渐渐感到体力不支,两个小腿越来越酸痛,向前迈步已经变得非常困难,额头的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向后脑勺,落入无边的空际。他开始大口地喘气。
刹那间的分心,阴云便涌上了他的心头。张书阳停住脚步,他明白自己已无法再往前分毫。就在他双脚离开巨心石表面、开始急速坠落的那一刻。他内心依然平静,没有怀疑自己的选择。他张开双臂,做出飞翔的姿势,他想,即使面对粉身碎骨的死亡,也不必惊慌。
坠落中,一个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把手伸向她,想要握住她的右手,随后,微笑着闭上了双眼。
“妈!”他平静地说了一句。
比邻之境本身就是一个充满神奇的地方,很多现象根本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身处其镜的张书阳坠落着,忽然,原本刀子一样划过身体的气流缓和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身体的轻盈飘逸。他预想的惨况并没有出现。睁开眼后,张书阳忽然发现,一个老人正向他微笑着,握着自己的右手。老人的脸色看起来干巴巴的,就像躲在云层后的太阳,黯淡无光。
“你要知道,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所以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老人说道,声音圆润浑厚,聪慧的大圆眼闪烁着智慧的光亮。
“我记得自己一直在坠落,可为什么一下子来到了这里?”张书阳疑惑地看着面前的神秘人,若有所思。
“你那不是坠落,是在飞翔。”老人说着,松开了手,“巨心石接纳了你,所以,你才可以进来。”
“你是山大大?”张书阳疑惑地问,迅速在他的脸上扫了一眼。他发现老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工作服,头像个晒干的蚕豆种子,给人硬邦邦的感觉,和心里高大伟岸、英俊潇洒的形象差距很大。
“山大大是人们对我的昵称。我就是你一直要找的人,而你也是我一直等待的人。”山大大祥和磁性的声音很好听,带着迷人的魅力。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张书阳觉得山大大话里有话,似乎知道自己一直在找他。
“你很快就会明白。”山大大走向一块石桌,上面摆着两个空杯子,他示意张书阳坐下。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他们都说你是比邻之境的守护神。”张书阳说道,他觉得山大大既然是比邻之境守护神,他应该什么都知道,索性把心里的问题全说出来。
“我不是神,我只是比邻之境一个普通的生灵,”山大大微笑着说,“只不过,我能通过无处不在的光,感觉到想知道的一切。”
“原来如此,”张书阳话音未落,接着又问,“他们说有的人会在死前看见你,是真的吗?”
“他们看见的并不是我,而是心中的信仰。事实上,我从没有离开过这里。”
“山大大……”张书阳顿了顿说,“我和他们一样吧,喊你山大大,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山大大点头笑着说。
“山大大,我还想问个问题,巨心石下牛语他们,为什么修炼会出现人的模样?这个算我帮他们问的,因为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们。”张书阳问道。
“他们出现这样的现象,是因为人类对比邻之境的强大影响力。所以,比邻之境里很多生灵,都出现了类人化的倾向……后面慢慢你就会懂的。”山大大缓缓说道。
“人类强大的影响力?心声曾经告诉我,两个世界是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的。”张书阳说道,他不是很明白其中的意思。
“有人类世界的地方就有比邻之境的存在。”山大大微笑着说。
张书阳心里虽然非常迷惑纠结,但他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在充分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后,他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肯定知道我回家的路,请你帮帮我。”他说道。
“我的确知道。”山大大淡淡地说,眼睛顽皮地瞅了他一眼。
张书阳一阵惊喜,急问:“请你告诉我,我一定会感谢你的。”
“嗯,是时候了。”山大大沉思片刻说道。
张书阳一听山大大这么说,以为自己马上就可以回家了,心里顿时觉得一片光亮,久久不散的雾霾,忽然间全都烟消云散。他一时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两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可接下来,他看到山大大不紧不慢,拿起一个白玉茶壶,在各自杯子里倒了一杯透明的液体,那液体在杯子里细浪翻滚,表面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彩。
山大大不急不忙,安详地看着张书阳的眼睛说:“这水来自比邻之境的空灵,是无数的精华汇聚很久才形成的,自比邻之境创世之初,我就以此为生,喝了对你有好处。”说完,山大大把杯子推向张书阳。
从山大大和蔼慈爱的眼神里,张书阳心里察觉到了某种已经非常遥远的感觉,这种模糊的感觉,像是来自他离世父亲的亲切。但没一会儿,回过神来的张书阳暗示自己,那只是错觉而已。饥渴难耐的他,没有推辞,拿起杯子一饮而下。他感到一股浓浓的神奇感觉,瞬间将他包围住。
“好奇怪,原来我又饿又渴,但喝了这杯水之后,感觉浑身又充满了力量!”张书阳兴奋地看着山大大,“你说自比邻之境的创世之初,你就在喝这种水!那你的年龄……”他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这样问是否礼貌。
“我的岁数的确超出了你的想象,无法计量。”山大大淡淡地回答说。
“哦。”张书阳应了一声,“这水好神奇,它们好像在我身体里游走,又像是清洁剂一样,除去了身体里的污垢,感觉真舒服。”他感到心情愉悦,显得很开心。
“这种感觉只有你去寻找和体会,直接告诉你就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张书阳并不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有些东西刻意去追求它的答案,反而会错失它真正的道理。”山大大接着说。
“我不是很明白,但我知道自己想离开这里。你能告诉我怎么走吗,或者告诉我出口在哪里就行了。”张书阳惦记着自己寻找山大大的目的,急切地说。
“来比邻之境没有入口,离开比邻之境没有出口。一切在于选择。你选择了比邻之境,比邻之境也选择了你。来到这里,你要完成自己的使命,才能找到回家的路。”山大大静静说道。
张书阳一听,觉得莫名其妙,情绪开始激动起来,说:“什么使命!我什么都没有选择啊?”
“心有逃避,就有选择。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能来到这里,最终,是你心灵深处的选择。”说完,山大大眼里充满了希望的光芒。
听了山大大的话,张书阳无法平静,心口堵得慌。心里失望的情绪,再次开始弥漫。他回回神,低着头带着哭腔自言自语:“那我该怎么办,我根本就不属于这里,我要回家,我……”他忽然不知道该怎继续说下去,脑袋里一片迷糊。
“既然命运选择了你,把你推向前台,你就不能再躲避了。你应该勇敢地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和使命,”山大大表情开始变得凝重,“一味的逃避,只能让你的生活变得更糟!”
张书阳抬头看着他,有气无力问道:“你能说得更明白些吗?”
山大大停顿了一会说:“你来到比邻之境,绝不是什么偶然,因为她现在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灾难,她需要你来拯救她,你不能再逃避了。”
“你是说,拯救这个我还非常陌生的世界,这……这可能吗?我只是一个让人讨厌的胖子。”张书阳感觉非常诧异吃惊,不可想象。
“千真万确,只要你拯救了整个比邻之境,回家的路自然会找到。”
“恐怕不行,我不想让你失望。”张书阳急忙说,他压根就不想接受如此艰巨的使命。
“那你可能永远都找不到离开的路了,这也意味着,你将永远回去不了。”山大大平淡认真的口吻,让张书阳感到害怕。
张书阳真的开始慌张了,他把卡在喉咙里的口水,咕隆一声咽了下去,结结巴巴地说:“如果……如果那样,我……我不就得永远留在这里吗?”
“没有什么会永恒不止,当灾难来临,整个比邻之境都会毁灭,所有善良的生灵也会随之消失,包括你。”山大大说得看似轻描淡写,可事实上,他的眼神显得异常沉重。
“这好像不关我什么事,我根本就不是这里的人,误闯进来的,现在只想早点离开。”张书阳拒绝说。
“除了你,没人能阻止这场灾难,拯救比邻之境,这就是你的使命。”山大大说完,充满期待地看着张书阳。
“为什么是我?在我们的世界,我几乎一事无成。他们都觉得我是多余的人,说明白些,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张书阳说道,非常清楚地看着山大大,“这是不可能的,你找错人了!”
“任何生命来到世间,都有他独特的价值和意义,”山大大说,“这种独特的价值和意义,是无法用成功或失败来衡量的。”
忽然间,张书阳抬起失落的头,和山大大正好对眼。他看见山大大的眼里闪耀着迷人的光亮,觉得这一眼暖暖的光亮,正缓缓穿过他的全身,看见自己所有的内心世界。
他低下头,回忆着山大大刚才的话,若有所思。
“没有承诺,就没有失望。请你不要给我如此的重任,因为我害怕,害怕把所有的事情搞砸了。”张书阳眼里噙着泪水,脑海里回忆着曾经不堪的往事,心里满是抵触和恐惧,“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山大大一如既往的平静,他说:“因为你心中有股强大的力量,虽然你把它隐藏很深,虽然你试图逃避。但我相信,当你一旦发现,爆发出来,它就可以拯救比邻之境,也会拯救你自己。”说完,山大大慈祥地看向张书阳。
张书阳沉默了,内心在犹豫。他不信一个笨手笨脚的大胖子能够拯救整个比邻之境,更不相信自己如山大大所说,心里有一股的强大力量。而且到目前为止,他对这个世界依然陌生,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去做。莫名的压力和害怕,使他不敢向前跨出那一步。
在一片不确定的左右摇摆中,一筹莫展的张书阳,忽然再次遇到山大大的眼神。他看见山大大的眼神里充满信任、鼓励和美好的希望。他又一次想到了遥远而熟悉的面容。他记得小时候,爸爸经常用相似的眼神看着他,一样充满了信任、鼓励和美好的希望……
他坐在椅子上弯下腰,双手抱住自己的头,内心激烈地挣扎着。
忽然,张书阳抬头对山大大说:“好像没有别的选择了,”他擦干眼角的泪水,盯着已经空了的杯子,犹豫着说,“那……那我试试吧。”
“我相信比邻之境的选择。”山大大说着,把张书阳的杯子里再次倒满水,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比邻之境,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张书阳问道。
“对人类来说,比邻之境就像空气,看不见摸不着。但她是真实存在的,并且和你们的世界息息相关,又相互影响,”山大大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和你们的世界不同,它不是一个笼统的概念,而是一个有机的整体,或者说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我听心声说,比邻之境是爱的自由地。”张书阳说道,自从他做出艰难决定后,觉得好受了些。但他的心里依然充满了不确定。
“上天赐给每个生命一个礼物,那就是爱。可几乎所有的生命都把它用在延续生命上。只有你们人类,把爱上升到文明,让整个世界焕然一新。”
“把爱上升到文明!”
“这得从比邻之境的源头说起。我们的世界原本一片模糊,没有色彩,没有线条,没有风雨,也没有生命,让人窒息。当人类踏出蛮荒愚昧的黑暗,心灵迎来第一缕充满活力的文明光辉时。比邻之境的朦胧模糊,便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变化。漫漫黑暗开始凝结,出现了光的缝隙,经过漫长的等待,便诞生了第一颗种子。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种子越来越多,开始发芽,形成了比邻之境最为重要的生灵—生命之树,这些树木不断生长壮大,吸收比邻之境里的混沌阴暗,然后释放出美好多彩的营养。很久以后,树的上方有了清澈的天空,下面出现了无边无际的肥沃土壤,中间则充满了清新洁净的空气,还有无数的高山河流,湖泊海洋,雪山草原……期间,生命之树落下了无数的种子,可以说充满了整个比邻之境。又经过长久的进化,等到条件成熟,无处不在、充满活力的种子,便开始进化成各种比邻之境的生灵。它们活跃于比邻之境的各个角落,而你看到的,只是比邻之境的一小部分。”山大大说完,拿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小口净水。
“对于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我得慢慢理解。”张书阳虽然迷迷糊糊,但对比邻之境已有了个大致的印象,“这么说,你也是那些最初种子的其中一个?”
“不,我来自比邻之境最初的文明之光!在种子开始形成不同生灵之前,便早已存在,”山大大说道,坚定仁慈的眼神里闪耀着光亮,“绝大多数的生命,都选择了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而我则选择了为比邻之境服务,在巨心石里看护生命之水的源头。”
“从那时起,你就一直在这个地方!”
“对,一直在这个地方,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真奇怪,你竟然可以活这么久。”张书阳张大嘴巴,表示惊奇。
“其实在比邻之境,超出你想象的生灵有很多,比如生命之树,它们是所有生命的起源。还有无处不在的光,它就像比邻之境的眼睛,从遥远的曾经开始,就默默地注视着一切。”山大大缓缓叙述着。
“生命之树!比邻之境!眼前的一切,颠覆了我原本的认知思维,我得慢慢去了解。”张书阳嘴里默默念叨着。
“走,到我的工作室去看看。”看着张书阳越来越感兴趣,山大大的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起身引导张书阳向自己的工作室走去。
张书阳充满好奇,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兴冲冲地跟着山大大,来到一个木门前。他看见木制的门上有棵高大的树木,树叶很特别,就像人的头发一样,似乎在随风摆动。
“这就是生命之树,正因为它,比邻之境才有了现在的样子。”山大大接着说,“进去之前,必须穿上工作服,以免污染里面安详的灵魂。”
张书阳按照山大大说的,换上一双软绵绵的鞋子和一身干净洁白的衣服,跟随山大大,走进工作室。
他发现黯淡的房间里,有个地方,正不断散发着柔柔的光。他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山大大,在柔光的照射下,他全身仿佛镀上了一层洁白的银色,犹如被一层神秘的色彩笼罩着,使他的形象瞬间变得圣洁无比。
张书阳快速回回神,继续向前走了约十步,和山大大一起,来到散发光芒的石槽边。他仔细看了看,在石槽上方大约一米的地方,看似凌乱不堪的宛如树根般的东西底下,不断有小小的不同颜色的“流星”,正拖着长长的尾巴奔向石槽,融入到不断翻滚的颜色里。张书阳数了数,正好是红、橙、黄、绿、蓝、靛、紫七种颜色。它们像蛇一样纠缠在一起,在石槽里不断翻滚,好像在活动身体,随时准备奔腾而出。
一脸惊奇的张书阳正准备问山大大,山大大却示意他不要说话。
只见山大大两手握起在自己的胸前,嘴里默念着,随后面带微笑,眼角流下两行清泪,缓缓滴入石槽。一会儿工夫,石槽里不断翻滚的颜色,像是得到了安慰,慢慢平静下来。它们开始相互融入渗透,最终化为一捧混合着无数彩色颗粒的水源。起先,平静的水面波澜不惊,像是在酝酿着完全不同的惊喜,随后,整个巨心石便开始颤抖,水面不停地震动。紧接着,整个世界充满了有节奏的“咚、咚”声。张书阳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脑海里出现了一阵轻微的眩晕,恍恍惚惚中,他听见一股巨大震撼的水流声,带着积蓄已久的爆发力,铺天盖地喷薄而出。
张书阳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漩涡的中心,水流冲击的底处。
当一切恢复平静,张书阳的眼前慢慢变得清晰。他感觉自己在瞬间,做了一场腾云驾雾的梦,回味无穷。石槽里的水源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连绵不断流水声。
不一会,“树根”一样的底部,再次出现了一颗颗等待已久的“流星”,它们不慌不忙地飞向石槽,像是在准备另一场盛会。
山大大看了张书阳一眼,打手势告诉他,该离开了。
他俩离开工作室。张书阳并不急着问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只是静静地沉浸在刚才场景中。他确信山大大一定会告诉他。
关好门后,山大大透过模模糊糊的窗户,看着石槽的方向,满含深情地说:“当比邻之境的生命死后,灵魂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生命之树的呼唤。等到七彩虹桥出现,它们就会回到生命之树的怀抱,再次成为树的种子。种子成熟落地后,便通过生命之树的根,来到石槽,最终融进生命之水,进入巨心石。在这里,它们找到了新的使命,化作一个个顺水而去的灵魂种子,直到找到自己的真爱,获得新生。”说完,张书阳跟着山大大一起脱下工作服,挂在墙上,走向喝茶的石桌,“那些飞向石槽的种子就是比邻之境逝去的生命,回家的灵魂。”
“你们的世界,哇,太不可思议了。生命既知道从何而来,也知道自己的最终归宿!”
山大大点头说:“生命本该如此。否则生时迷惑,死后不安。”
张书阳点头沉思片刻,然后问:“山大大,可你说的真爱,到底又是什么呢?”
“每个生命的选择都不一样,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找到了真爱,我们就懂得了付出与守候,不会计较得失。生命有限,唯爱永生!”山大大微微一笑,看着疑惑不语的张书阳,接着说,“以后你会懂的,假如你把生活全都看透,它就没有什么奇迹,也就无所谓真不真爱了。你也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
“来到比邻之境,我的确遇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人和事,”张书阳停顿了一会,继续说:“看来我得接受眼前的事实,重新思考我的世界观了。”
回到桌旁,山大大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张书阳跟着也喝了一小口,他感觉自己变得更加精神了。
“我看见了生命之水,”张书阳说道,深吸了一口气,眼里满是诚恳和敬意,“我也听见一阵阵有节奏的震动声,有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生命之水是所有生命的源头,虽然开始只有一点点,但它可以在巨心石的身体里,获得成长的力量,最终成为一股强大而充满激情的生命洪流,流向比邻之境的各个角落,滋养生命。你刚才听到的声音,既是巨心石和无数生命的心声,也是你自己的心声。所以,那不是空白,而是生命的共鸣。”
“我和巨心石的生命共鸣!”张书阳笑笑,心里很兴奋,他想到了和牛语的对话。
山大大同样笑了笑。
“你……”张书阳说的很小声,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再继续,“刚才你哭了,嘴里好像在交代什么。”
“想知道吗?”
“嗯。”
“我说:‘我的爱,勇敢地去吧,找到你的真爱,重生!’它们就像我的孩子一样。”说完,山大大对张书阳又是慈祥一笑。
张书阳听得很认真,但真正让他震撼感动的是,山大大真诚慈爱的神情。
他记得很久很久以前,给他讲故事的那个男人,脸上带着相似的神情……久远的回忆、熟悉的思念,使他的鼻子顿时酸酸的。
山大大看着他,关心地拍拍他的肩膀。
张书阳擦擦眼泪,然后看着山大大说:“你说让我拯救比邻之境,我究竟该怎么做。”无论是尝试,还是因为瞬间感动,他的心里已做了最后的决定。
山大大眼睛看向墙壁,整个比邻之境似乎就在他的眼前。
“我发现,生命之水变得越来越没有活力,而且来到石槽的灵魂种子也越来越少。”山大大满脸忧虑地说。
张书阳看着山大大,仔细听着。
“这意味生命之水将很难到达比邻之境的每个角落,”山大大说道,脸间掠过缕缕担忧和悲伤,“这会导致很严重的后果,比邻之境有些地方将会干涸,变成一片死亡之地,不再适合生命的存在。”
“在我们的世界也有很多地方不适合生存,有些地方还在一步步扩大,像沙漠。”张书阳试图安慰满脸忧思的山大大说。
“你不明白这些死亡之地的可怕,它会滋生邪恶的力量,引来恶魔,继而吞噬一切美丽善良的生灵。”
张书阳无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来自人类世界的污染,影响了比邻之境的光,它已经变得暗淡无力。并且,这种情况还在继续蔓延。”
“那会怎样?”张书阳急问道。
“光被污染,那些逝去的灵魂,将会无法看见回归的七彩虹桥。灵魂无法回归,生命之水将会变成没有生机的死水,比邻之境将会出现可怕的灾难!”
“你的意思是说,一切都没有了,心声、木心船长、牛语他们,还有我看见的一切!”张书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想尽快弄清楚。
山大大紧皱眉头,点头说:“善良的生灵将会消失,一个邪恶的世界将会取代比邻之境。”
“这么说,我就回不去了!”张书阳担心地问。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答案是肯定的。可你来了,扭转的希望并不是没有可能。”山大大看着张书阳,脸上再次露出希望的微笑。
“我觉得比邻之境中应该有很多勇敢智慧的生灵,比如牛语和你,你们也可以去拯救比邻之境啊。”
“污染来自于你们人类,比邻之境的生灵是解决不了的,只有人类才有智慧和力量来战胜它。”
“我们只会污染自己。水、空气、土地都污染了个遍,可就是污染不了光。”张书阳纳闷说道。
“你说的是看得见的污染,而我说的是看不见的污染。比邻之境如此,你世界的光,肯定也已经被污染!”
“嗯,也许是雾霾,它笼罩在每一个城市,灰蒙蒙的,看着很不舒服,还引起了很多疾病。”
“我指的不仅如此,这也是我们两个世界的共同污染。”
“你的意思说,当污染影响两个世界时,它就成为两个世界的共同问题了。”
“嗯,如果比邻之境覆灭,变成一个邪恶的世界,那么人类世界也将出现灾难。人们将会变得更加疯狂,直到把整个世界污染的不适合生命生存!”山大大看着杯子里的净水,然后抬头对张书阳说:“知道吗,当你来到比邻之境,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的眼前就好像看见了一片光芒,充满幸福和希望。”
张书阳听着耳熟,记得不久前妈妈也说过,可原话是来自于他的爸爸。
他深吸了一口气,仔细想着山大大的话,问:“你说,我心中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能告诉我是什么力量吗?”
“当你拯救了比邻之境,完成自己的使命,自然就会发现它,这样你会有更深的理解。”
他看了一眼山大大说:“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张书阳犹豫了下,看上去很为难地说:“……拯救比邻之境!”
“迷途的灵魂无法找到回家的路,它们会因为害怕聚集在一个地方,成为非常珍贵灵魂结晶,或者说,成为一种非常特殊的种子。”山大大说道,眼神急切,“找到那些凝结的结晶,带它们回来。”
“那我应该去哪里找,这个起码得告诉我。”张书阳想把需要弄清楚的事情全都弄明白。
“没有具体的地点,没有具体的方向,你只要顺其自然,努力去寻找就行。”
“这个……这个很为难。”张书阳显得很泄气,觉得整件事是那么不可思议。
“有些东西你刻意去找,反而找不到;有些东西你没有在意,或许,它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山大大进一步鼓励说:“勇敢地发挥你的智慧和潜能,我相信你可以的。”
张书阳再一次低下头,记得以前,别人总是嘲笑自己又胖又没用,什么事情都是妈妈照顾好。每当自己边玩手机游戏边吃东西时,妈妈看见了总是问他:如果有一天她老了,动不了了,他该怎么办!那时,即使已经成年,他也意识不到久远的后果。所以,面对眼前的新世界和如此重大的任务,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如果妈妈在就好了,因为她会帮张书阳安排好所有的事情。而他自己什么决定都不用做,也不用承担什么责任与后果。
但这次,无论是被迫无奈,还是命中注定。张书阳觉得,该是自己做个决定的时候了!这样一想,他心里突然升腾起某种莫名的豪迈感。他面带微笑,脸颊间的自信看上去非常勉强。“我会努力的。”他说道。
“能够陪伴你一直走下去的,只有你自己,任何人都代替不了,你必须勇敢地面对。”山大大继续鼓励他说。
“我知道,况且,我现在也没得选择了,什么都是我一个人面对!”张书阳说道。
“与其一直在痛苦中煎熬,不如重新开始,你需要改变和战胜自己的勇气。”
“嗯。”听了山大大的话,张书阳开始相信,自己可能会成功。
“相信自己,相信比邻之境对你的信任,别被你自己长久以来的表象迷惑。”山大大诚恳地说。
张书阳再次陷入沉思,“你说的对,我必须得勇敢面对,妈妈也会有老去的一天。我如果还是无法自立,那她到时候依靠谁啊!”张书阳说着,决心改变,回答前后好像判若两人,他很坚决地问:“我怎么开始。”
山大大欣慰地笑笑说:“开始的地方就在你脚下,你现在已经在路上。”
“我还是有点担心,怕自己找不到回来的路。”
“不用想太多,顺其自然,我在结束的地方等着你。”
“结束的地方!”张书阳不明白,他知道比邻之境充满了神奇和不可思议,什么事都有可能。但他依然相信和山大大会有见面的一天。
“你必须马上动身,要知道,灾难随时都有可能会毁灭一切。现在开始,你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所有的灵魂结晶带回来。否则,比邻之境将会变成一个邪恶的世界。”接着,山大大站了起来,对张书阳说:“跟我来。”
张书阳跟着山大大走出房间,径直来到外面比较平坦的地方。他发现山大大屋子周围,矗立着一个个不同形态的巨大石鹰,有的遥望远方,有的低头沉思,有的在沉睡,有的则是准备展翅翱翔……石鹰的下面是不同形式的门,有简陋的,有精致的,有大的小的,有高的矮的,有仿古的有现代的……但奇怪的是,石鹰和石门是一个整体,似乎石门就是它的脚。
他俩来到一个看似沉思的鹰门旁,山大大抬头问候说:“老朋友,你睡得太久了,醒醒吧!”
石鹰扭动身体,伴随着碎屑和灰尘的落下,张书阳听到它空洞回音:“对于一块石头来说,无所谓长久或者短暂。我什么都没有,只有无穷无尽的耐心和等待。”
“你的等待结束了,我需要你的帮助,把有缘人送到该去的地方。”山大大说道。
“我明白了,这是你所赋予我的使命。我生命的存在,就是为了这一刻。”说完,石鹰静默下来,等着接下来的命令。
山大大面向张书阳,伸出自己的右手,说:“把你的右手合上来。”
“你是说放在你的手上?”张书阳先不明白山大大的意思,见山大大点头,他还是照做了。
“面对最坎坷的困难,你不放弃自己,我也不会放弃你。”山大大慈祥地看着张书阳的眼睛,然后放开他的手。张书阳发现,自己的右手掌多了个花形图案,图案总共有七个不同颜色的瓣,每个瓣的形状都酷似八卦图里的阴阳鱼,只不过没有眼睛,正好有红橙黄绿蓝靛紫七种颜色。它们头挨着头,尾巴挨着另一个花瓣。不久,那图案便慢慢暗淡下来,犹如一片旋转的彩云,在张书阳右手间若隐若现,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七色花是盛开的明光,它丢失了自己的眼睛,快去寻找吧。”山大大说道。
“嗯。”张书阳答应道。
“记住,不要把你寻找灵魂结晶的目的告诉任何人,否则会被危险的恶魔听见,它会伤害你。”山大大嘱托道。
“知道了。”张书阳说道,心里感觉踏实了许多。他觉得自己不是在孤军奋战,因为有人在支持他、鼓励他、关注他。他看看右手,而后紧紧地攥起。
寻找灵魂结晶、拯救比邻之境、光荣的使命,他想象着成功之后,如果妈妈和所有人知道这一切,那将是多么让人激动的事情。或许,他的伟大事迹会传遍每个角落,受到所有人的颂扬……
张书阳觉得自己太需要别人的肯定了。
“上来吧,有缘人,我们该赶路了。石鹰会带你去该去的地方。”石鹰空洞的声音催促着张书阳。
张书阳看起来很精神,迈着异常坚定的步子走向石门,而后左手拉住门环,面向山大大。他看见山大大两手互握,嘴里念念有词,慈祥和蔼的脸上正绽放温暖的笑容,像是约定,又像是鼓励。
石鹰展开巨大的翅膀振动起来,随后,石门拔地而起。掉落的石块,在地面上砸出阵阵细碎的声响。张书阳的耳边,随即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翅膀扑哧声,跟着,山大大的样子越来越小,直到化为一个模糊的点,消失在茫茫无际的深渊里。张书阳这才回过神,仔细理了理眼前充满未知的无法回头的伟大征途。
石门在石鹰翅膀有力的振动中忽上忽下,随着时间的推移,张书阳看见一些巨大粗壮的根状物,杂乱地出现在自己的周围。他已经知道,那是生命之树的树根。它们盘根错节,相互缠绕,目标一致,向着巨心石的方向聚集,形成一束巨大的不规则的锥状物。
然而真正启程后,他的心情忽然渐渐紧张起来,他下意识地抓牢门环,生怕石鹰不小心撞上哪个****。对未来结果的不确定,使他眼里多了几分不安。
石鹰熟练地穿梭在树根的间隙,不慌不忙,一心一意地飞向目标。张书阳猛然觉得,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识。他记得在高中生物课本里,有许多人体神经脉络的图。这让他感觉,像是在某个人体里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