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没睡懒觉,精神百倍的起了个大早。我想去问问王灿灿,为什么送水给自己。可这想法,完全的不切实际,因为我连她住在哪里都不知道。无语的纠结后,我难受的想到了韩力,打算去向他请教,问些女性喜欢的事情或东西。
韩力家的条件很不错,住在全是楼房的一个小区里。那小区,一共有4幢楼,每一幢楼都为八层。我第一次去他家,到达后根本不知道如何寻找,自己又胆小,不敢去问门卫,就站在几幢大楼的中间大声的喊他的外号——“独臂”。喊了十多分钟,韩力一直也没应一声,几位大妈到是扯起了嗓门来骂人。她们骂的自然是我,说我大清早瞎嚷嚷,打扰了她们周末清晨的美梦。我自己也觉得有错,便安静的老实的让她们骂。等她们骂完了,气消了,我又来接着喊。经过这样的忍气吞声、愈战愈勇,我终于听见了韩力的声音。他站在二单元三楼的一个阳台上,右手拿着一个毛毛虫面包,一边吃,一边问我。
“六月仔(已从六月兄变成了六月仔)!我在这里,找我有什么国家大事吗?”
我望起脑袋说:“嗯!是大事,天大的事啊!”
“好!那快上来。”
几经周折,我按下了301的门铃。片刻,韩力笑嘻嘻的出现在了大门后。他客气的说了句请进,我也很随意,直接走了进去。突然,他又叫我站着不要动,跑去拿了一双干净的拖鞋扔到我脚下说:“六月仔!穿上它啦!房间我刚刚才打扫过,弄脏了要被我妈骂。”俗话说,客随主便,我利索的换上了那拖鞋。末了,我走到一个像床一样的沙发旁坐下来。韩力也坐在上面,斜靠于沙发上,右手操纵着遥控器打开了一台很大的彩色电视机。一瞬间,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受箭伤女人哭泣的镜头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韩力注视了那镜头几秒,将遥控器递向我说:“来,六月仔!你看吧!”
“不看了。”我说。
“哦!对了,刚才你还说找我有天大的事。说说看。”
我犹豫了一下,说:“这事对于我来说,的确是个大事。但对于你,可能就没意思了。”
“嗨!没事!虽然我这人一向只谈大事,但兄弟今天爬山涉水、披荆斩棘,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不破例也得破例一次了!”
“好!好!不胜感激啊!”
“不扯闲话了,说吧!”
“我问你个事,你以前收到过女生送的东西没?比如矿泉水、铅笔、明信片之类的。”
韩力陡然自豪了起来,骄傲的说:“我呀!当然是经常收到了,我表妹、邻居、小学同学常来我家玩,一来就会送东西。什么苹果、香蕉啊!玩具、书啊!多如毛发啊!”
“你误解了,我说的不是像亲戚那样的,是同学关系。”
“我小学同学,难道不是同学关系吗?”
“唉!这样给你说吧,学校里一个同年级的女生送了我一样东西,我该怎样去回报人家?”
“哦!哦!我懂了,懂了。你在谈恋爱,是不是?”
“不是,绝对不是!”我快速的反驳道。
“那,那就稳坐泰山,什么也不要去送。”
“这样,真的好吗?”
“怎么不好!六月仔!实话告诉你吧,那女生一定是喜欢你,自己又不敢说。你现在,就要好好的利用这层微妙的模糊关系收好处,说不定连我都能沾沾光,吃点牛肉汉堡、水果蛋糕什么的。”
“利用!你把我也说的太奸诈了吧?”
韩力一听我这话,嘴巴僵住了。恢复后,他又以说教的口吻道:“什么利用!你这家伙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下次,你若再见到了她,就主动积极一点,跟他去谈你喜欢吃什么和玩什么。”
“那样做,就可以收到你说的好处了?”
“啊!但也不一定,还要看那女生喜欢你到什么程度。如果是初级暗恋,机会可能只有百分之20。如果是中级暗恋,机会能有百分之50。如果是狂热暗恋,那机会至少也有百分之99了。”
“但是,我总觉得这样和骗子差不多。”
“什么!差远了,骗子是违法的,会坐牢,但你绝对不会,顶了天,让那女生把你看白,说你是认钱不认人的混蛋。”
“去当混蛋!这就是你的建议吗?”
“难不成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我有,我有还来找你干嘛。”
“所以,听我的,一定不会吃亏,准保你以后尽享齐人之福。”
“还是不好。我觉得,礼尚往来才是保持友好关系的桥梁,像你说的那样一直坑人家,估计三天不到,我们就成仇人了。”
韩力没听我的话,拿起遥控器来换了一个频道。这频道一转,血腥的画面出现了,只见一个牛棚里,五个男人一脸严肃的在宰杀一头公牛。那公牛绝望的哀嚎着,玻璃球一样的眼睛里闪动着泪花,像是在求饶,又像是在控诉这贪吃的世界。一人手中拿着的麻醉枪快速的移到了公牛的头部,啾啾两声,公牛慢慢的倒了下来。接着,白色的刀子变成了红色,灰色的地面变成了红色,透明的净水变成了红色,人类的眼睛变成了红色。
我和韩力都被眼前的画面吸引了,一时间竟忘了正在讨论的事。看完宰杀公牛,我回到现实来,决定把问题变个形,客气一点去问韩力。
“独臂!再问你个事,女生过生日,一般要送什么礼物啊?”
韩力丢下遥控器道:“这事情,要看人的。如果耍的特别好,直接送几百块钱最稳妥。如果关系一般的话,送个笔记本、开水壶什么的就可以了。”
“直接送钱去,太伤感情了吧?”
“哪里!哪里!现在大家不都说,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你送来的人民币嘛。”
“这啊!那还有祝福天,祝福地,不如直接送钱币呢?”
“对了!一点就透,总算聪明了一点。”
“呵呵呵!夸奖了,那有你聪明,无所不知的大能人,爱因斯坦都比不上你啊!”
韩里见我恭维他,竟不以为然,嘿嘿一笑道:“六月仔!你说的真的很对。这是个很大很大的世界,而我们人的大脑却是有限的。所以,一个人若能够用有限的大脑去装下无限的世界,那么那人就能成为人们口中的巨人。”
“像成吉思汗、亚历山大、秦始皇。”
“他们、一群历史灰尘,而且多为莽夫。我一点也不想跟他们去相提并论。我要做的是自己,而不是从别人那里学会如何做自己,懂不懂?”
“懂!就是不学无术嘛。”
“哎!你真没法理解我的高深道理啊,真没法跟你交流了。”
完全没有料到,本该由我说出口的话,居然被韩力抢先了一步。这一步,让我在他家坐不下去了,只好起身感谢走人。
走上秋日的街道,我将双手放进裤兜,慢慢的呼吸着已经熟悉的空气。街道的两边,房屋的大门都开着,屋子里面正在上演一种叫生活的游戏。我移动的视线,看见了三个男孩子在家门口外认真的玩弹珠,他们的表情极其的认真,动作也跟我小时候一样,那么的可爱,那么的久违。另一个地方,我又见到了一群女孩子跳橡皮筋,她们唱着歌,吃着糖,一蹦一跳的,快乐的像一群黄鹂。猛然间,徐志摩的诗浮上心头。
一掠颜色飞上了树。
“看,一只黄鹂!”有人说。
翘着尾尖,它不作声,
艳异照亮了浓密——
像是春光,火焰,像是热情,
等候它唱,我们静着望,
怕惊了它。但它一展翅,
冲破浓密,化一朵彩云;
它飞了,不见了,没了——
像是春光,火焰,像是热情。
出去这些像春光、像火焰的画面,纵横的街道上,死寂和肮脏也依然存在着。扔在路边的破旧玩具,苍蝇飞舞的垃圾堆,为重建而推到的老旧房屋,油水横流的下水口,缠绕在旗杆上停止舞动的污秽国旗。动静相宜,光鲜与颓废共存,如此,便是我生活的小镇了。它是天使和魔鬼的化身,是正义与邪恶的矛盾体,是我的家乡。
闲逛中,我忽然为以前想不通的事,找到了答案。我抬起头看向蔚蓝的天际,露出了淡然的微笑对自己说,人活在这世界上,必须要去亲身体会一些事,面对一些苦难,才能算真正活过,那怕我们得到的最后结果跟预期的截然相反,也无所遗憾。而那些事,那些苦难,就好比一颗核桃里的果肉,你必须用铁锤去敲碎外面的果壳,才能明白这颗核桃果肉的真相。想到这点,我就豁然开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