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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闭上眼睛走,睁开眼睛想(三)

一座城市,光鲜与颓废总是同时存在的。可我们,要有意义的活下去,就该在颓废中看见光鲜,在光鲜中看到温暖,在温暖中看到诚实的爱。不管怎样,这天的我们,心情是很差的。天空也没有太阳光的一丝痕迹,淡淡的雾气统治到中午才渐渐消散。

我们到了高坪车站后,精神大振,可一过安检,就想哭了。候车大厅到站台上,都是排队的人,人们摩肩接踵,完全是学校里集体开会的架势。无奈之下,进退两难的我们只好安安分分的排队等候。等了十多分钟,唐剑就向我投来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的眼神。我勉强挤出一张笑脸说:“车到山前必有路,闯到桥头自然直。任命了吧!”

等到第三辆车驶进站台时,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身材健壮的中学生吵了起来,两个人面红耳赤的,差点动手。那中年人是做买卖鸡鸭的生意人,手中提了两个加盖的竹篮,里面装了十几只活蹦乱跳的小鸡仔。他在上车的时候,把竹篮子高高的举了起来,结果人多一挤,竹篮子失去了重心,里面的一点鸡粪掉到了中学生的肩膀上。中学生本就血气方刚,再加上男孩子的面子思想,就出手用力的推了一把中年人。中年人因此撞在了打开的车门上。看情况,应该没什么大碍,但人家可是个久经岁月磨砺的男人,世面见得多了。他放下竹篮子,猛然就用双手去抓住了那个中学生,怒吼着将其按在了汽车的铁皮外壳上。中学生的力气也不小,挣扎了两次便把中年人推开了。接着,中学生指着中年人很僵硬的说:“老匹夫!你今天再动一下手,看看你还能不能回到家。”中年人却根本不听,又快速的冲上去抓中学生的衣服。这时,后面等着上车的人也愤怒了,其中一个泼辣的女人还尖声的嚷道:“滚远一点打,在这里丢什么脸,我们还要上车啦!”话音刚落,两个身穿保安制服的男人跑了过来,他们把纠缠的一老一少拉到了没人的候车区,然后开始劝说。幸运的是,我们三人没能乘上这一辆汽车,也很不想坐上这一趟有恨意的车。要是他们俩在车上又打起来,空间可是很有限的,拳脚又无眼,伤及无辜那是在所难免。

第四辆汽车驶进站台来,乘客们因有了前车之鉴,都老实了,也不去抢。我们把占地方的两个密码箱放进后备箱,就直奔了几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在这烦躁而阴郁的氛围中,汽车缓缓的驶出了车站,驶上了318国道,驶向了我们的家乡。不过,这天真是个倒霉的日子,汽车驶在途中烧了发动机,动也不能动。司机只能下车摆好警示标牌,然后给镇上的总站打电话(2002年时,手机还是个稀奇玩意,传呼机仍是主流。),叫它们从新派一辆车来接乘客。车上所有人都呆在车厢里等候,时间久一点,很多人就开始抱怨了。

寒冬里,车窗上因温度的差异,形成了一层雾,不用手擦去这些水雾,外面的世界根本看不见。那会儿,我就想,要是自己一辈子都生活在车上,到最后会是怎样的结局。我想到的结局很吓人,居然是自己一头撞到方向盘上,自杀而亡。我不敢再想下去了,忙转过头去观察唐剑。唐剑正好在用手指往车窗上涂鸦,他画了一张张囧态十足的方形脸,然后对前排的我和王灿灿说:“今天真是倒霉透了,我现在居然想尿尿,你们想不想去?”我向他歉意的摇了摇头,表示不内急。王灿灿是女生,不方便回答,就用手去抹车窗上的雾,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唐剑愁眉苦脸的又憋了一会儿,便起身跑出了车厢。我透过窗户看见他丑陋的跑上了一个小山坡,然后消失不见了。过了大概5分钟,他哆嗦着跑回了车厢里。坐到座位上时,他忍不住的发抖,不断的用嘴给自己的双手哈气。

我见他冷的够呛,就递上一个饼干说:“来!吃点东西,升升温。”

唐剑拆开饼干包装袋道:“Fuck!不晓得今天还要等多久,太受苦了。回家后,一定要让我爸妈煮顿汤锅来补养。”

王灿灿看累了窗外萧瑟的冬景,转过头来插话道:“哼!这就叫受苦了,你该是从没吃过苦吧?唐家大少爷!”

唐剑一边吃饼干,一边说:“怎么了!我就是大少爷,你羡慕还是嫉妒啊!”

王灿灿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说:“我嫉妒和羡慕,有什么用。你自己的爸,你自己的妈,你想怎么依赖都行啊!”

唐剑好像有了一点感悟,开始语气嚣张的说:“我们现在又没办法挣钱,当然只能靠爸妈了。再说,中国的小孩子几乎不都这样吗。到是你,以后变成了妇女,肯定会虐待自己的儿女。”

我在一旁默默的偷笑,心想唐剑一泡尿送出去,思维到是开阔了。

王灿灿自然是真生气了,哼了一声说:“我以后的事,要你管啦,滚一边去吧!除非,除非你变了性,成为全球妇联主席。”

我急忙插话道:“剑哥!这个职位还是有点高哦!你有没有兴趣啊?”

唐剑把拳头一握,自信的说:“当然有!要真有那么一天,我直接命令全球的女人变性,让地球上只剩下王灿灿一个女人,看她怎么办。”

王灿灿即刻向唐剑的座位打了一拳,不满道:“哎呀!唐剑呢!你好凶,还命令全球女人变性。我佩服了,认输了,但我就不信,你到了30岁,遇上麻烦事还是第一个想到自己的父母。”

唐剑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接着道:“月娃!我都被王美女说感冒了,你说她的话有多冷。”

王灿灿抽出一张纸巾砸向唐剑的额头说:“冷死你最好,免得去祸害自己的父母。”

我忙开解道:“算了!你们还谈到了什么生和死,问题不要弄严重了。”

唐剑揩着鼻涕,“昂昂昂”的说:“不严重!如今的社会,死个人多简单嘛!”

话音刚落,叽叽叽的刹车声伴着一声巨响从车子屁股后方传来,一辆摩托车跟一辆面包车撞在了一起。

车厢里的人都被这突入起来的声音所吸引,靠窗而坐的乘客们纷纷用手去擦拭玻璃上的水雾或打开窗户,企图进一步看清外面刚发生的交通事故。司机也通过后视镜在观察,突然,他大声的喊道:“天啊!出车祸了。快下去看看,千万别让司机跑了。”车厢里的人便一个接着一个下了车,而后或快或慢或激动或懒散的聚在了事故现场周围。我看那骑摩托车的是个短发女人,她的头盔已经被惯性甩到了马路的中央(我们车的司机飞快的跑去将头盔捡了起来,扔到了路边一棵叶子掉光的树下,然后打了110),车子卡在了面包车的底盘下。她的头部在流血,颜色鲜红的,冒着热气的血,美丽而凄凉。她的眼睛时睁时闭,因呼吸而产生的雾气仿佛在随着她的身体在颤抖。

那一刻,我猛然发现,即使灵魂再坚强的人,原始的生命亦是无比的脆弱。一个人能够活下来就真该感恩了,而不是永无止境的去满足各种欲望。人世上,有很多人会说自己活的是多么的痛苦,有很多人会觉得自己活的是多么的累,但当我们面对圣洁的生命时,又能去批评或感慨什么了。我们始终要明白,要记得,我们的生命是因为有这个世界才存在的。一切的困难都是生命能够承受的重压,而只知道抱怨却是生命不能承受的轻浮。

还没等到相关人员来处理交通事故,我们的好汽车就来了。大家不能影响交通和搅乱车站的运行计划,就怀着不知是沉重还是同情的心思转乘了另一辆汽车。这一次转移,唐剑跟我坐在了一起。汽车刚行驶,他就跟我悄悄的说,这起交通事故是他造成的,他的内心正被愧疚无限的折磨着。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就建议他到凌云山去求了一串佛珠,以此来洗清罪孽。结果,他还真那样去做了。

回到家里,我很少有时间出去走动,一般情况都是在家帮忙做生意。假期正好是位于春节前后,赶上了做生意的黄金时间段。每天,我的家都很忙,忙着进货、卖货,忙着计划囤货和预算开支。当时,家里还没有像现在超市那样的货架,什么东西都是从屋子里人工搬运出来,摆在木门板或凉板床上,到了晚上,又一样一样的搬回屋子里。一天时间,光货物的来回搬运,都会花去3个多小时。因此,爸和妈每天6点钟就会起床,摆好货物后才去想吃饭的事。到了接近除夕夜的前段时间,生意更是忙,忙的连吃中饭都没时间,直接用几个饼干就解决了。不过,家里的晚餐很丰富,几乎可以把一天疲劳耗损的蛋白质什么的全都补回来。

2002年的春节,我很倒霉,初一就得了重感冒,到初七才把点滴打完。这还不止,初十我一个人在街上走,居然又被一辆自行车给撞了,腿上从此多了两道伤疤。可我的厄运还没完,到了四月份,我又患上了急性阑尾炎,又住进了医院里。

就在我与霉运纠缠的那几个月,韩力和沈心文亦过得不愉快。

韩力喜欢上了邻班一个叫****的女生,自己因身体残疾,不敢去表白,每日都饱受着暗恋之苦。长此以往,人都瘦了一大圈。后来,****和他们班的宋小宇成人见人唾的一对鸳鸯。这个宋小宇,为人蛮横霸道,喜欢嘲笑、欺负比自己弱小的同学。

一天上体育课,韩力把手臂搭在单杠上闷闷不乐的想事情。宋小宇和他的兄弟李飞在临近的双杠旁吹牛皮。宋小宇对李飞说:“兄弟!男人在社会上混,讲的就是两个字,晓得是那两个字不。”李飞漫不经心的应道:“妈的!肯定是‘钞票’两个字噻!”宋小宇自大的摇了摇头说:“看来你还涉世未深,实话告诉你吧,是‘实力’两个字。有了‘实力’,你就能拥有一切。”韩力也听到了宋小宇的话,心想这不是说废话吗,那个人有了强大的实力都能混得好的。于是,他用一种很看不起的眼神瞄了宋小宇一眼。这一瞄,他就走了红运,正好跟宋小宇藐视苍穹的眼神对着了。接下来,宋小宇便开始了他的压迫计划,指着韩力的手臂问李飞:“飞机!你猜猜他的手臂,是被人砍断的还是自残的?”李飞笑嘻嘻的说:“管我鸟事!不过,他居然还来耍单杠,真是有勇气的好孩子啊!”宋小宇注视了韩力几十秒,然后拍了一下李飞的腰杆道:“走!我们去调戏一下他,看看好不好玩。”

宋小宇和李飞把韩力拖到了男厕所里,并用武力去威胁他,让他每天交5块钱的保护费。韩力虽是一个残疾人,但自尊心却很强。他明白了宋小宇和李飞的企图,一掌就将他们俩推开,逃出了男厕所。他飞快的跑到了足球场上,站到了班长马文武身后。马文武和韩力住同一个寝室,是个体魄健壮的真男人,他练过一年半的跆拳道,打人那是相当的有一手。宋小宇和李飞两人在班上虽是无法无天,但自古有言,民不跟官斗,所以他们一下就变狡诈了,收敛起凶狠的眼光和拳头,和和气气的对韩力说:“兄弟!跟你开玩笑啦,看把你吓成这样,实在是对不住了,请你原谅。”韩力知道他们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一点好心,可自己深陷的麻烦,又绝对不是逃避可以解决的。于是,韩力想到了一个长远之计,他当着许多同班同学的面,向宋小宇提出了挑战。他要在两周后跟宋小宇比赛拉单杠,而输家付出的代价就是一百块人民币和被人揍一顿。

韩力的手臂力量确实很大,但要在单杠上用一只手战胜两只手,着实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他就算付出正常人两倍的努力,也不一定能够战胜对手。可韩力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任何事在他的眼中,都只是一件平凡的事。比赛前的两周,韩力开始了努力不懈的锻炼,每天中午放学后、晚上放学后、晚自习结束后,他都去单杠处练习。寝室的同学见到他的这种恒心,都被感染了,纷纷主动的去陪他一起练,给他建议和鼓励。通过五天的尝试,韩力发现自己最大的拉伸数目也仅为15个,照此下去,他要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无奈之下,韩力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他打算就此放弃,甚至想到了去求宋小宇,请他宽宏大量,终止这场毫无意义的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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