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寻欢之所以认为这人不是刚才的那位老翁，主要是因为给他的感觉不同。
已经离开的老翁在不说话时给人一种温暖平和的感觉，而说话时又有带来种睿智高深的感觉，就像一位避世很久的隐士。而这位老翁则给人一种寒冷孤傲的感觉，他的眼神是那么犀利，即便随意投来几片的目光，便让人有如遭千万刀子砸来。
莫寻欢也是不能从老翁身上发现任何灵气波动，但莫寻欢却肯定老翁是个修为高深的人物。
老翁摇着叶子靠近后，只是眼神扫来，莫寻欢便有种被全部看透的感觉。
但莫寻欢只是挺了挺身躯，并没有说话。
老翁见莫寻欢的身躯竟然在自己的目光下还向前挺了些，嘴角轻轻一抿，熟悉他的人会知道这是他表示高兴的一种习惯。
老翁并没有开口。
莫寻欢依旧沉默。
老翁看着莫寻欢。
莫寻欢看着老翁，然后眼神转离至水面远处，就再不转移半寸。
一阵风吹来，不知从哪传来灰尘，莫寻欢竟被眯眼了。
莫寻欢张开口，吐出一口气。气携带少缕风便往眼睛里吹去。刚到鼻尖上，便被另一股风吹散开。莫寻欢又吐出一口气，又被出现的一股风吹散。
要知道莫寻欢吐出的这一口气其中夹杂着少许灵力，并不是普通风就能击散的。
莫寻欢转头，因为他听见了老翁的呼吸声。
老翁神态依旧，与他两人刚见时不无异样。
莫寻欢看了一眼老翁，他并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揉揉眼睛。
一揉，眼里血便流了出来。
老翁看着他，神态终于有了些变化，眼神仿若是在告诉莫寻欢，快开口问我怎么回事。
莫寻欢却是闭上了眼睛，任由眼睛里的血不断流出。划过脸庞，经过口角，染红衣襟。有种疼痛，莫寻欢感受到鲜血，这样感觉。
直到莫寻欢的血流出的浸透前胸的麻衣时，老翁突然出声了：“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莫寻欢睁开眼睛，突然间所有的血都没有了，撕心的疼痛也已消失，只不过有些疲惫。一切和他猜测的一样。这所有的血，疼痛都是由一个小小幻阵带来的。刚才老翁呼吸出气，以气为引，在自己周围布下这一幻阵，当他揉眼再睁开时，便已经入阵，而且必会陷入老翁提前设计的情景里。
莫寻欢看着老翁，不知他为何伤害自己，也不知他为何这样说。但莫寻欢知道，这是位高手！他身上不是没有灵气波动，而是内敛。那是修炼境界掌道六重的能力。
老翁开口：“不过，也差不多。”
莫寻欢实在不懂老翁说的什么意思，他平淡说道：“前辈是来渡人的？”
老翁脚稍一用力踩在叶子上，整片叶子便摇晃起来。然后叶身周围的水哗哗响起，各种浅水域的鱼跃出水面，有肥美若小乳猪的大鱼，也有被风一吹就四下飘飞的细鱼。老翁冷声道：“既已知道，还不上舟！”
莫寻欢只感觉一阵风袭来，稍一晃神，他的脚便站在叶子上。
莫寻欢先是满脸愕然，继而露出有些不相信的神情，最后化为平淡。他找了个没水的表面，就那么一下坐倒在叶身上。
老翁也不管他，一手撑蒿，舟就那么仓促行起。
两人一叶舟，在根树枝的作用下，真若浮萍般，在水面上漂游起来。
水很清，一叶轻舟，两道身影。一道水上，一道水内。
忽然，风莫名其妙的大了。
风吹来，携带着水珠，风离开，水珠就击在脸上，身体上。莫寻欢感到疼痛，但没有动。这种程度的疼痛他很熟悉，像把熟识的刀子，经常来和自己的身体聚会。
人在江湖，便要准备时刻挨刀。
对于莫寻欢来说，有时他伤人，有时人伤他。不同的是伤他的多数想要他的命，他伤的是在救别人。刀剑无眼，灵力剁天，战斗时的一个不小心就会人首分离。
风变得更大，水珠却都已消失。
莫寻欢身躯微微颤抖。
做舟的叶子以飞快的速度疾驰，青色的叶尖上坠了滴水珠却没有被甩开。
叶过去，水面一道划痕。
划过处，鱼肉横飞。
莫寻欢身躯不时摇晃。
老翁还是持着树枝，划着水，动作一收一回，每一次手臂摆动的幅度都一模一样。他白发随风起，若漫天飞雪。
叶成曲线状飞去，过后，浪花飞腾。
莫寻欢身躯晃荡。
老翁嘴角一抿，叶子的速度就那么一下慢了，莫寻欢身子努力一定，但还是没有停住，就那么成为一条活泼的曲线被甩进水里。
莫寻欢再坐上轻舟时，表情是没有表情，轻闭着眼。仿若刚才并没有发生什么。
老翁却是抿着嘴唇不松开，背对着莫寻欢，摇树枝的动作没丝毫改变，也没有说话，仿若刚才并没有发生什么。
一路风平浪静，浮萍仙庄近在咫尺。
叶停。
老翁不说话，莫寻欢闭着眼也没动作。
老翁等莫寻欢询问，莫寻欢等老翁开口。
时间过去很快，刚刚还正上空的太阳已跑到了下方。
一只鹤飞来，落到老翁肩上。
老翁说：“有意思。”
莫寻欢睁眼，给周围刹那带来束光亮。
莫寻欢仍没说话，他看着老翁。
“你知道刚才的风来自我？”老翁继续说道，声音说不出的冰凉。
莫寻欢点头。
老翁森然一笑：“不能白让你做我的船。”
“叶子为舟，终究有些重。”莫寻欢纵身跃起，脚步落在水面。“谢谢前辈所载之情。”莫寻欢伸手指水，缓缓上扬，一道几丈高的水幕便直接被掀起！
莫寻欢手指离远处一挥，水落下，鱼飞起！
莫寻欢身影跃起，闪进飞蹦的水浪里。
片刻，水落。
莫寻欢手中拿着一条金黄色的鲤鱼来到老翁前，“无论如何，请收下这条金鲤。”说着，手中的金鲤就自己飞入叶子上的鱼篓内。
他身上在行舟时沾的水早已变干，现在身上依旧干燥。
老翁知道莫寻欢哪怕不言一句路上之事，但多少还是有些愠闹。捉金鲤的这一手正是告诉自己他在路上完全是能驾驭住风浪，只是不愿大费灵力，怕覆了这舟。
老翁很喜欢莫寻欢这种没有愤怒但又不甘摆弄的行为，他点头，说道：“我已收下，还不离去！”
莫寻欢刚想离去，却听见一句“你这样的男人应该需要个女人”。
莫寻欢身子差点栽倒，他实在不明白如此高深莫测的老翁最后竟说这么一句话。
莫寻欢脚步点点，在水面上飞速前行，几公里的路程就消失在他几个脚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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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巍高山上浩荡一水，浩荡一水上气派仙庄，莫寻欢站在浮萍仙庄前即便是有过心理准备，多少还是有些唏嘘。浮萍仙庄虽然在水上若浮萍，可在人面前却感觉是雄伟异常。远处就能看见的高大物体此时已完全暴露在视野内，那是一块立着的巨石，据说千年前浮萍仙庄还未建立时从西面海域飞来，落地后，整座山脉就矮了几尺。之后浮萍仙庄先人有大能力，倚石而建，费百年光阴，再加上几世的累积，才有了今日的仙庄。
浮萍仙庄并没有门，外围是一圈细水，细水岸畔各种奇花异草，飞禽走兽。再往里是重林子，林子里无路，时年有雾，浓时根本看不见眼前的任何东西，平常时日能见度也不过数尺。再往里就是那块巨石，巨石有十余丈高。巨石下部已被掏空，可以过人，巨石身上，有几个深入石内的刻痕，是“浮萍仙庄”四个大字。
由于仙庄周围复杂异常，所以浮萍仙庄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进出庄必靠飞行。即便是仙庄内部人员，也是那般。
莫寻欢无奈，站在细水边，喝了口酒，又捧了把水喝。
他躺在草坪上，微闭上眼，好一会后，他叹了口气。
他把剑取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