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这么说,红衣其实已经死了?”
“嗯,”流云不自觉的沉眸,从喉咙里吐出一句回答“回心丹可以让她不腐不朽,只要没人碰她,她就会永远这样假活下去”
“这样能算活着吗?有什么意义?”琴锦落不明白琴书臻这么做是为什么?要这样自欺欺人的过到什么时候?此时的他还没有经历过铭心刻骨的爱,自然也无法体会那种不愿清醒不愿承认的留恋和心痛。直到后来,才明白,原来种种糊涂和荒唐都只是因为情到深处。
“对于希望她活着的人,算是吧?”不知为何,流云竟然能体会救红衣的那个人的心情。不是爱到深处,谁能如此?“时候不早了,睡吧。”片刻安静后,流云起身离开。
“嗯!”冰凉的水缓缓下肚,琴锦落还是没有告诉流云的打算。背对着琴锦落,流云苦涩一笑,他都掏心掏肺到如此地步了,琴锦落居然还是没有坦诚相待的打算。唉,不就是琴书臻吗?想成全抑或想观察都不会因为自己的知道而改变。琴锦落,是你独自承受了太多还是没把我当朋友。
次日清晨,琴锦落孤身一人来到聚宝斋。门口鬼鬼祟祟的躲着两个人,不断的伸长脖子往里面偷瞄。感觉到身后凉风刺骨,两人回头一见琴锦落立马飞奔而去。门只开了半边,关幽在里面收拾东西连琴锦落走到她身后都未察觉。
消瘦的身子被麻布孝衣包裹,昨日的桃红衣衫变成了一身素白,头上挽起的双髻上并无其他装饰,只在耳侧別了一朵小白花。清秀小脸上憔悴疲惫之色甚浓,盖住了大半发髻的孝帽显得人更加矮小。“你,,,还好吧?”
一句别扭的问候,打破了这里的安静。关幽放下手里的东西,回过头,琴锦落褐色锦衣偏冷,气质无双而独立。“还好。”一开口,便是与年龄不符的沙哑声音。谢谢,多谢等等礼仪谦词都让她觉得太过敷衍。也许,他想听的,不过就是自己的一句还好。如此,便好。沉吟片刻“如今这里的一切都由小女子做主,公子有助于我,有什么心愿所需尽管开口便是。”聪慧如关幽,怎么看不出琴锦落是有所需,经历昨日,她自己看透了人情冷暖,凉薄如世,没有谁会把关心赐予的慷慨细致。
“琴某素喜书画,听闻聚宝斋有一副绝笔山水画特来求之,如今关掌柜不幸遇难,怕是这心愿要落空了。”
“绝笔山水画?爹没有说过我不知道。”
“聚宝斋里没有字画吗?”
“有是有,不过都差不多,我看了好几年都没看出什么新奇,你自己找找看这里面有没有你要找的绝笔。”关幽踩着凳子从一个柜子最高处取下一个抽屉递给琴锦落。大大小小数十张卷画轴放在里面,有一张是崭新的,其他都有多有少落满灰尘。琴锦落扶着关幽下来,情窦初开的少女不自觉红了脸。“其实这些画都是我爹的私藏,不许其他人乱动的,我也是好奇才偷看过那么几回。”
“这幅画应该是刚放进去的,看上去比其他画卷要新好多”取出里面最新的那一卷,打开布袋以轴摊开。一副山水画出现在眼前,那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敏感的在琴锦落周身荡漾。
“怎么?找到你要的绝世山水画了?”抬起头仰望那副画,在关幽看来,这幅画实在太平常了。
“嗯”琴锦落很肯定这就是琴书承的画,将画搁到一边重新拿起另一幅打开,景致不同手法相同。再打开一副,景致不同手法相似。看着这一屉的画轴,琴锦落心里说不出是感动还是惊讶。是谁在骗谁?最后,打开那一卷落满灰尘的画轴,不同于先前那些画上的山水怡人,闲雅风韵。更没有自在悠闲的花鸟树木,朝阳晚霞。只有气势磅礴高山瀑布,展翅欲飞的孤雁和一轮缺月。年少气盛的豪情万丈,抵不过孤影人分。对于书生气的琴书承来说,再多豪情也不过是他柔软心头的难言悲愤。
“这些画要是都喜欢就都拿去吧。本来准备连同那些东西一起烧给爹带走的,平时也没看见他有多喜欢,还不如成全你的爱画之心。权当是报答你昨日的开路之恩。”还是那张稚嫩青涩的脸,却总觉有太多不同。
“你可知这些东西的价值如何?”琴书承的字画可不比这店里的任何一件珠宝玉器便宜。也只有这不识货的小丫头能这么慷慨送人。
“不管它在你或者别人眼中价值如何,在我这里它就只是一幅画。没有贵重不贵重的说法。为什么千里马只有伯乐识得?”扫过那些画,正如关幽自己所说。那些画在她眼里就只是画而已,平常的如同众多衣衫里的一件。琴锦落在想,为什么千里马只有伯乐识得,是因为伯乐比众人更博学多才?关幽白嫩的手指划过画轴,沙哑的声音充斥着珠玉一般悦耳的美“因为只有伯乐懂得欣赏”。
窗外越来越多的鸟叫虫鸣,朝阳细撒。一滴露水滴落在积水上,微波四散,落英为船蚁扁舟。琴锦落心头一颤,他明明没有看见盛景,却觉得这一切都美不胜收。的确,懂得欣赏才是关键,能被欣赏才有价值。薄唇微勾,凤眼清明,发自内心的笑意乱了关幽的心神。只见他如玉般温润的声音悠悠入耳“在下琴锦落,感谢关小姐盛情厚礼。力所能及之时,定为关小姐做力所能及之事。”本来,他想说商城聆音山庄是我家,可是突然又觉得很快就不是了没必要相告。也许,他能承诺的,就是在他力所能及之时,给她力所能及的帮助。
关幽抿唇甜笑,墨玉一般的眼眸里倒映着琴锦落绝世无双的脸,这一刻,他的温文儒雅,风度翩翩。怎能不让关幽永生难忘?即使后来再多变故,也没能抹杀掉这一刻的失魂心动。而他揪住她头发教导她的那一幕也变成了她始终不能忘怀的奇妙邂逅。每每想起都不自觉露出笑意。然而,命运安排他们相遇,缘分却仅此而已。
“怎么了?”琴锦落不自在的挪开两步,总觉得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的感觉。
“没怎么?这些画你拿走吧。你的话,我记住了。”将打开的画轴一一收好,找来一个盛玉雕的大木匣装好递给琴锦落。随风而散一股淡淡楠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