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叩门声响在雨夜里,多少有些毛骨悚然味道。
子陵一掀被子,神情显得十分生气,鞋也未穿,大步流星开门正准备骂人,看见来人抱被子,不由征住。她抱着被子来干什么?
千金未与他说话,从旁边绕过直入屋内,静静走到床边,静静的把床上凌乱被子整的整整齐齐,被子有余温,他刚才睡觉被她敲门惊醒。她也是好心。
一切整好后,她又望望窗户,微微轻皱眉头,慢慢走向窗户,且紧紧关闭事前稍有缝隙窗户,这才满意的从房里退出。
这些事情做完,几乎是一气呵成。子陵甚至在想,屋子里刚才真的来人了吗?但温暖的被窝与关闭牢实窗户实实在在证明,屋子里刚才确实有人而入,而且是一个少女,一个关心他的少女。他不由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另一间屋子内,千金坐在桌子旁边,呆呆望着空当当的床上,再望屋内整整几圈。她冷他肯定也冷,想求人,必须要牺牲些什么,她不能牺牲自己,只能牺牲自己被子,她双脚在地面踢来踢去,似乎想驱赶一丝冷寂,又像是排解无聊与寂寞,还有内在一份孤独。这一夜,她怕要直坐到天亮。
突然叩门声响,千金踢脚声嘎然而止,她转转身体,门外隐约可见黑影,十分清楚映在门外。客栈装修十分简陋,即使是一屋房门,也由多条细框架而成,糊的厚纸,上面添些水画。千金此时一看,客栈老板倒有些诗情画意,而且又有些情调的人,可惜走了歪路,她有些可惜。
“睡下了。”千金含糊道。
她故意捏着嗓子,省得外面人打扰她静静心思。
外面人静静的立着,默不作声在片刻后离开,未再出现。
一夜在美梦中的人,是快入流星,可换在坐立睁眼人中,又似乎偏偏残忍无比。千金一早接过四皇子子陵还回的被子,子陵还被子时望她一眼,又望床上一眼,眉头蹙起,满脸不信与疑惑,似乎所见难以置信的事情。
“你一夜未睡?”子陵小声问道。
千金本想打个哈欠,后淡淡道,“雨下的太大,睡不着。”
子陵听完,静静出屋,替她轻轻掩上房门,千金来不及去想别的事情,抱着被子,几乎跳到床上,赶紧缩卷身体,沉沉静静进入梦乡。她好困。
醒来比她夜里沉睡时间短,刚好下午,外面的雨上午本来已停止不下,下午的时候,又飘起,伴着狂风,闪电不时跃过窗户边。千金睁着黑漆漆眼珠子,发一会呆,后起床整理床铺,换上衣衫,开门出去。
“快下来,我给你做碗面。”子陵在楼下向她招手。
面?他会做面?
千金着实很饿,下楼后,把桌子上面那碗清水配上青菜的面,吃的一点不剩,甚至最后,她端起碗,不顾形象,把汤汁也喝的一光二尽,活像一个闹饥荒的饿鬼投胎。其实哪有什么汤汁,不过是白开水煮的面,稍微放了些猪油而已。
“味道怪怪的。”千金望向他不解道。
碗里的油水与面条青菜,早已烟消云散,不见踪迹。千金略显不好意思的想,旁边也有别人,她今天的吃相,一定是十分难看的。
子陵道,“是盐放的太少了,不入味。”
“是这样……依你看,外面的雨,什么时候可以停,那上山之路,什么时候可以走?”千金焦急道。
子陵向外重重望上一眼,门前的积水比昨天更高一些,几乎快要与门槛相平,混沌雨水中,伴着稀泥,里面飘洒许许多多野草野菜,还有被雨水蹂虐的野花,甚至还时不时跳出几只青蛙,跳出水面呱呱两声,后又腿脚敏捷跳到安全地方。人,对于动物来说,是危险的。
照他说,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停雨,可以上山。
“我比你还急,赶着回宫。”子陵叹声道。
也只有王百万求他,他才同意帮忙。
千金瞬间明白,略显生硬声音道,“你会是一个好皇帝。”
子陵听后,脸色苍白,神情十分不自然,甚至带着一份令人寒骨四起的反感。子陵并不想做皇帝,领兵打仗,他首当其冲,当仁不让,但无论才学智慧,他都不如三哥子玉。
皇帝,几兄弟中,只有他合适。
“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了。”子陵冷冷道,目光却落在躲过她迎面目光,端碗离去。
千金不明白,她并没有说错什么。
黄昏时,店里来位不速之客,戴着斗笠,身披蓑衣,脚蹬黑靴,手抱琵琶。入店他未取斗笠,也未脱蓑衣,径直默视店里坐着的任何人,一屁股落在长椅上,琵琶放在大腿上,似乎怕放在离身体远处,就会被别人夺去。
他缓缓转动脑袋,斗笠上雨水几滴溅洒,不偏不倚全数洒到邻桌千金脸上,她淡淡取出手绢擦掉雨水,十分厌恶鼻子里此时嗅到味道,她轻轻蹙眉,近些天,鼻子受罪,人也受罪。
“小二,上酒。”男人嗓子奇大,比这屋里任何一人嗓子门高上许多,就像凌立站在高山之上毫无顾忌,放开喉咙高歌的女人们,只是声音不一样,他声音粗大,女人们声音尖细,却都十分洪亮,不引注意是十分困难事情。
千金不喜欢这个人,她的直觉。
她静静看着从那男人黑靴上滴下一滩雨水,甚至稀泥斑斑,又加上斗笠与蓑衣雨水相融,他坐那地面嫣然一片小小水坑,他无视或者浑然不觉,又或者他不拘小节,不是文雅细人,是个粗人。
“难道小二死了吗?”男人火道。并且丝毫不在乎别人眼光,狠狠跺上几脚,泥水溅的四处一片,零散的泥因为是黄色,稀释在水中,看起来十分像浊物,又十分恶心。千金敛眉起身。
“确实死了。”千金轻轻道。
那人头微微一抬,瞟见浅色裙摆,如同春天伸展发芽的青草,绿色的小鞋,更像是青草里那最浓郁的麦子,他喉咙深深如蚯蚓钻泥一般,轻轻鼓动,指间下的琵琶轻轻挑起一根淡黄色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