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时光翩跹,不觉便沧海桑田。
温良子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将这些过往告诉庄颜。许是因为这…极其相似的容颜。
庄颜踏出浮华殿的那刻,轻轻呼了一口气。
终于,成功了。
她的唇边勾出一抹淡笑,浅似无痕,却是意味深长。
夙华六年,闭门不出整整六载的荣贵妃突然下旨,立了这后宫除了她外唯一的嫔妃。
秀女庄颜,直晋为妃。
此消息一出,天下哗然。
妃嫔立妃,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事。
却见皇帝并无阻止,仿若默认。
听闻,新晋的庄妃及其惶恐,在锦绣殿外跪了整整一天求见荣贵妃,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庄妃的环禄宫内。
庄颜穿着妃位衣装,斜斜倚在软榻,一杯一杯饮着烈酒。
“你说…多好笑。容渊这皇帝天天宿在锦绣殿。他说温良子在锦绣殿,全天下人也都说温良子在锦绣殿,还说温良子即便是足不出户…也可保盛宠不衰。”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环禄宫喃喃,说完这话,突然站起来,将手中盛酒的玉杯狠狠砸碎。
“谎言!”她仿若大醉,口不择言,“你以为,没人知道温良子其实在浮华殿么…”
她又踉跄着跌回软塌,低低笑着:“可真是有趣…我费尽心机得到的这一切,偏偏被别人所唾弃。温良子啊温良子…为什么我庄颜,一生都要活在你的阴影里。就连…”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醉酒而迷蒙的眸子也清醒了几分。她望着站在不远处的人,眼睛一眨不眨,简直不可置信。
“就连什么?”她眼前,一蓝袍锦衣的男子问道,似笑非笑。
“容乾?”庄颜喃喃。
男子颔首。
众人皆道容渊气质温润,待人谦和,容貌更是百里挑一。
与容渊相比,容乾便仿若一阵风,无欲无求,飘渺无踪。他有时可以温和至极,有时又能拒人千里,难以捉摸。所以众人更偏向温润君子—太子容渊。而这容貌才情几与容渊不相上下的容乾,却是被太多人所淡忘。
“你怎么会在这里?”庄颜更清醒了几分,“这可是后宫!”
容乾默了片刻,随即,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堪称温柔的神色。他伸手触了触庄颜的脸颊,温声道:“我想来,看看你。”
庄颜愣怔片刻,随即狠狠别过脸去,同时还硬着声说:“你怕是又把我当成温良子了罢!”
容乾倏然僵住。
庄颜似是发觉自己说错了什么,又似是还没有完全清醒,一双眸子腾起氤氲水汽,没多久便落下泪来。
她极少失态。她时刻谨记着她是庄颜,是庄家独女。
可这次却似是一直以来无限的委屈,无限的悲哀都发泄了出来,她的泪一发不可收拾。
若在从前,容乾定只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然后淡淡地提醒道,莫忘了你的身份。
可这一刻——
他异常怜爱地拭掉她面颊的泪,用她从未接触的悲伤语调开口:“庄颜,如果…我离开了人世,你会不会…心疼?”
你会不会心疼?
庄颜迷茫地望了望他,随即破涕而笑:“心疼?怎会!我会…很开心呢。”
容乾眸中的痛色一闪而过。他突然轻轻咳了两声。仅是轻浅的两声,却有血丝从他的唇隙溢出,却在转瞬就被他不着痕迹地抹去。
他静了片刻,停在庄颜面颊上的手,悄无声息地移到她的后颈。
浅浅一击,庄颜便轻易倒在他的怀里。
容乾抱着庄颜走至塌边,将她轻轻置好,还覆上锦被。
他的手又落在她的面颊。
庄颜…庄颜…
他的这样一个动作不知持续了多久。
终于,他缓缓收回手。从袖中拿出一串及其罕见的珍贵佛珠,放在庄颜枕侧。
随即他起身便走,再无眷恋。
环禄宫外,有凄清冷寂的月光,倾着一地的哀伤。
可容乾的眸光,却堪比这月华的寂寥。
他开口似要轻喃什么,可只是唇动无声。
庄颜…庄颜…
我的…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