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翠玉的帘,我走进了我曾经的闺房,屋里,一切都还是原样,墙上的顾恺子的洛神赋图还挂在那里,架上的玉雕,珊瑚,和官窑的瓷器也都还是我走时的样子。原来父皇一直心里都是有我的,自从我离开这里,他还一直吩咐人在收拾着这里。
想到这里,一股热流又在我的心底涌动起伏,我的眼睛又一次湿润了。噙着泪,我走向了从前我常常待着的琴案,那里有一架名叫焦尾的汉代古琴,是父皇在我十四岁生日时送给我的,是一件世间独有的稀世珍宝,也是我以前最喜欢的东西。
但是当我走到琴案,我却看见那里有一个一袭白衣的男人,他坐在琴前,落寞无边的样子,呆呆地注视了面前焦尾的琴弦,仿佛入了定一般。我就站在他面前,但他却还是毫无察觉。我的眼睛不由向他的脸上看去,结果我看看到了那张我再也熟悉不过的、精致的男人脸。
是宇文虚!
“你怎么在这里?”看了一眼他乌黑头发映衬的玉面,我仰起头问了一句,他也是我恨之入骨的仇人,看见他待在我以前的闺房中,我压抑不住对他的憎恨。
“哦,原来是你来了!”琴案前的宇文虚听到我的声音,他从出神里清醒了过来,他也抬起头,用一双如同寒潭的眼睛看着我,说了一句。
“这里以前是我的家,有机会活着,我当然会回来看看。”宇文虚是力主楚律雄杀我的,这个我在昏迷里就听到了,但是楚律雄却并没有一他之言杀我,因此我故意向这样向他道,我还活着,好好的活着。
“这里是好地方,尤其是这里的焦尾琴,给人留下了一段永世难忘的美好回忆。”宇文虚淡笑了一下,没有回复我的故意挑衅示威,而是一副又陷入对过去美好回忆里的留恋的样子。
看到他此时这样沉湎以往,我的脑海里也不禁闪过依云殿里我和他曾经共坐在焦尾之前,举手拨弦,四目相对的情景,但只一瞬,我的眼前就蓦地又闪过他在大漠前对我的满目冷酷。“我恨你,我要叫你生不如死!”同时,这句将我少女的梦割得四零八落的话也又一次在我的耳边响起。
想到这些,我冷声道:“是吗,这里是很好,但这架破琴我现在却最觉着它讨厌,明明就是一截烧的半焦的烂木头,偏世人都看它是绝世之珍,简直是欺世盗名。”撇着嘴,我走近焦尾,然后我俯身,用手高高挑起焦尾上的几根弦,接着猛然间放手。
“铮铮”焦尾上的弦瞬间都断了,变成几条凌乱不堪的线,看着这几条线,我满意的笑了,含着这样的笑意,我轻移莲步,迈出了依云殿的门槛,将脸上一脸木然的宇文虚丢在了身后。
七天后,楚律雄安排好了这里的一切,他离开了东昭皇宫,又带上了他的狼野大军,还有我,在中原的第一场飘飘洒洒的细雪飞舞里,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国都,踏上了回狼野草原的路。
这次我没有哭,也没有闹,没有丝毫的违逆。他说什么,我就都按照他的意思做着了。因为这麽多天,我经过反复的思索,我已经想好了,我要活着,我要报仇,所以我要比以前还要能忍辱负重,能承受所有的苦难。回狼野就回狼野,虽然我厌恶死了这个地方。
看见我少有的沉默安静,楚律雄似乎也有些诧异,一路上,他总用探询的目光不停从我的面上扫过,但他却还是一句也没有问。就这样,大半个月后,我又一次回到了狼野草原。
此时的草原,大雪纷纷,广袤的大地上一片白雪茫茫。草原上,原来林立的帐篷也都不知所踪了,到处都是荒寂和无边的空旷。
人呢,他们都去哪里了。看着空无一人的营地,我有些不解。
“他们都到狼野雪山的北面放牧去了,那里的山坳现在水草依然丰茂着,我们马上也要去那里的。”看到懂了我满脸的不解,楚律雄道。
原来他们是游牧的,居无定所,一年四处追逐着水草走的,我恍然大悟了。
接下来,大军又向狼野雪山的方向一路走去,三天后,我们全部到达了狼野雪山之北的山谷,这里,真的仿佛像另外一个季节。山谷里,草儿依然茂盛的长着,美丽的野花也依然满坡绽放,最特别的还是这谷底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河水碧绿碧绿的,就像一条飘动的绿腰带,美的难以言说。
在河谷里,在草原上消失的帐篷都在这里出现了,还是向以前那样一座紧挨着一座,连成一大片。
大军初到的时候,所有帐篷里的人都欢呼着从帐篷里冲了出来,一时间,夫妻聚首,母子相逢,整个河谷都陷入了一片团圆的狂喜里。
看着这个场面,我的心一瞬间如同刀搅,狼野人是合家团聚了,可我们东昭呢,我呢,在这个世上,我再也不可能有和亲人重逢的那一天了。
“王,大王!”人群里,身着白袍的杜姆也向楚律雄跑了过来,她脸色绯红,一双媚丽的大眼睛里满含着笑,扑进了楚律雄的怀抱里。“王,你终于得胜回来了,可叫我等的好心焦啊!”杜姆紧抱着楚律雄。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楚律雄微微的笑着。
“嗯!”杜姆含羞的笑了,她抬起了头,一瞥间,她猛然看见了楚律雄身边的我。“怎么,这个女人还没有死,东昭不是已经被王灭了吗?为什麽她还在?”看着我,杜姆的大眼睛里,刚才的欢喜一下子全消失了。
“她怀上了我的孩子,所以我又把她带回来了。”楚律雄向杜姆道。
“什么,她怀了你的孩子?这,这……我……”听到楚律雄告诉了她这个,杜姆的脸色突然变得无比难看。“我到底被你置于何地?”杜姆高叫了一声,猛地一把推开了面前的楚律雄,向旁边的蓝色王帐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