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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陌生的自己

每个人的灵魂深处,都隐藏着一个强大的自我!

——欧阳羞羞

小石头翻动过后,下面竟露出几颗青草,在这寸草不生的荒地上显得格外扎眼,再过片刻,周围又翘起几块石头,几棵青草摆动着直往上窜,随即又露出一颗红红的果实,再下面,竟钻出一颗小孩的脑袋来!

“地、地精?”我惊喜的呼喊一声,只见这小家伙一个机灵从石头下面的洞穴里跳出来,咧开小嘴冲着我嘿嘿一笑,一转身,连蹦带跳的跑到那女子身前,两只小手一横道:“梼姐姐,不能打,哥哥好人”

“小福?你怎么跑来了!”女子见了地精,手上力气一松,石块砰然落地,我提着的心也随之放下。

“这儿危险,你快走!”女子看着地精叮嘱道。

小娃娃一样的地精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梼姐姐,哥哥好人,不能打呀”

“什么好人,这些点化者哪有一个好人”女子蹲下身厉声道:“小福,你忘了自己父母兄弟都是怎么死的?点化者个个都是丑陋无耻的坏蛋,哪里有什么好人!”

“哥哥不是,他救小福,还救好多好多,幽云姐姐也救了”小娃娃颠三倒四的说道。

此时我身前的洞穴中一阵青烟腾起,忽而幻化成人形,定睛细看,竟是之前豪狐化身的女孩儿,只见她低头对我嫣然一笑,转身走向那女子身前道:“梼姐姐,那些点化者卑鄙无耻,自是该死,可是这个年轻人嘛……”

“幽云,连你也来给他说情?”女子站起身,面色阴冷地说:“这些点化者罪孽深重,而且向来诡计多端,单凭他救你们几个一回便认定他是好人?这点好处能抵得上我们无数族类的惨死么?而且你怎知这不是他们的诡计?”

“姐姐!”豪狐化身的女子靠上前拉着她的手道:“妹妹可是最善度量人心,他是如何妹妹怎会不知?他这点好处自然不足以抵消其他点化者的罪孽,可我们总归也得分清对象……”

“你是说我是非不分喽?”女子斜眼问到。

豪狐连忙摆手道:“不不,妹妹可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怕姐姐一时激愤,枉杀了好人呢”

说罢,豪狐媚眼如丝的转头瞅我一眼。

“哼!枉杀?”女子冷笑一声,轻声道:“我看是你这小狐狸在山里待久了,偶遇个小白脸,动了春心吧!”

一听这话,豪狐登时神情慌张起来,低头支支吾吾道:“姐姐,我……”

女子不再理她,转头看着我冷冷道:“这种废物,就算吸了他的精魂你也提升不了多少能力,还是痛快杀了算了”

说罢,女子隔空抬手,我顿时感觉喉咙一紧,呼吸立马变得十分困难,整个人也紧紧抵在身后的石壁上,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卡住一般。

“姐姐且慢!”豪狐匆忙上前阻拦,惊慌失措的瞟我一眼道:“姐姐,咱们隐居山中鲜有人迹,偶尔出现的几个点化者我又不是他们对手,难得有这么个新鲜的活人,要不您就……您就还是留给妹妹动手吧”

此时,我被抵在岩石上正憋得难过,忽觉颈间一松,这才透过气来,无力的靠在石壁上剧烈的咳起来。

只听那女子对豪狐冷冷道:“瞧那着急的模样,好吧,你动作麻利点,别拖拖拉拉”

“是”豪狐连忙回应。

我心头一惊,抬头看她满脸诡异的笑容朝我走来,正不知她想干什么,只见她张开嘴,一张樱桃小口中竟突然露出两颗獠牙,一声低吼猛扑过来,我此时早已筋疲力尽,身后又有石壁阻挡,躲无可躲,立时被她按在石壁上动弹不得,龇起的獠牙直伸向我的脖子!

我想缩身躲闪,却动弹不得,索性闭了眼听天由命吧,脖子上却突然传来一阵麻痒,浑身一颤,方才反应过来,她没有用獠牙咬下去,而是舌尖轻舔了我一下,随即耳边传来她的低声细语:“抱紧我,带你离开!”

心下顿时领会,知她是要借机救我,然而瞥一眼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众人,我忍不住低声问:“其他人怎么办?”

豪狐急切的说:“什么时候了,哪里还管得了其他人?先救你自己吧!”

我一听,忙摇头道:“那怎么行?我不可能扔下他们独自逃命!”

“你!……”

“妹妹,看来人家并不肯领你的情呢”豪狐正要再劝说,身后的女子却摆弄着手指,不耐烦的打断了她。

豪狐急忙支吾着回应:“什……什么领不领情,我是要吸他精魂,一时、一时失手而已”

“行了行了,别演了,我又不是白痴,会看不出?”女子端详着自己几根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道:“既然妹妹那么想救他,他又确实没什么大的罪孽……也罢,你带他走就是了”

豪狐一听,顿时满脸兴奋,连忙作揖道:“多谢姐姐,多谢姐姐宽宏大量!”随即扯着我低声说:“还不快谢谢梼姐姐?”

我心头一阵茫然,耳边随即传来武浈轻柔的声音:“将军可真是给自己留了个不错的后路呢”

被武浈一句说的郁闷至极,于是上前鼓足勇气颤声道:“既然这位姐姐宽宏,就连同其他人也都一道放过吧,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自然不能扔下他们独自逃命”

“呦?小子脾气倒还挺倔的嘛,以为你自己是谁?有什么资本跟我讨价还价!”女子冷冷的说完,一旁的豪狐慌张上前来拉着我小声说道:“你怎么这么傻啊,姐姐既然答应放过你,你暂且委屈一下就是,先保住自己性命要紧啊”

此时,瘫坐一旁的宏元兴前辈按耐不住的大喊:“你这荒魂要杀便杀,技不如人我们认了,休要再啰里啰嗦!只是那边躺着的两男一女都非我族的点化者,他们也都与你们无怨,不要错杀无辜!”

“错杀无辜?”女子冷冷道:“你们错杀的无辜还少么!”

宏元兴一时语塞,转而对我说道:“小兄弟,现在你横竖不是她的对手,她既然肯放过你,你不必再为我们多余送命,有你刚刚那句话,老夫足以欣慰了!哥哥,你说是不是?”

一旁宏元寿无力起身,只躺在地上微笑点头。

转头看一眼仍昏迷中的玉儿,我笑着拉开豪狐的手道:“谢谢你的好意,我会记在心里,可是如果让我眼见着其他人去死,自己却一人苟活,决做不到!”

说罢,不顾豪狐的阻拦,努力站直了身体,淡然的说:“来吧,如果要杀,就连同我一起”

“将军当真这么决定了?”耳边武浈轻声问。

我在心中默默回她:“我已说过,自己从此要做一个勇敢的人、不再退缩,玉儿自始至终总在为我挺身而出,如果今天我选择苟活,抛下她和其余人不顾,余生里绝不会原谅自己,与其在内疚中煎熬一生,倒不如痛快的与众人同去!倒是你,自己说过是不死之身吧,此后你应当无碍吧?”

耳边没再听到武浈的回音,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我心意已决,定然不会再变了,只听那女子厉声道:“不识好歹的家伙,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了你,送你们一起死!”

“姐姐不要!”地精和豪狐再欲阻拦,却被那女子的两缕薄纱缠绕着拉向一边,她随即两手一挥,四周数块巨石拔地而起!

我放空心念,转过头,看着横七竖八躺在身边的众人,颓然的说:“对不起,我无力挽救各位,只能陪大家共赴黄泉了!”

宏元兴无奈的摇头轻笑:“嘿嘿,真是个固执的傻小子”

我闭上眼,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然而就在此时,一只手却突然搭在我的胳膊上,我惊讶的一低头,只见蛋二挣扎着拉起我的衣袖,勉强的张口说道:“输赢……未定!”

说罢,努力伸出三根手指,在我胳膊露出的长平印上一划!

一阵滚烫的气息瞬间从胳膊传遍全身,我一惊之下,眼前的一切都已失去颜色,原本就已灰暗的四周顿时变成一片黑白的世界,自己的身体完全无法动弹,任由滚烫的气息煎熬我的全身,却连喊叫一声也无法做到。

然而此时四周的一切似乎都变为了静止,那女子、悬空的巨石、豪狐、地精、宏元二老、蛋二……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凝固一般在这黑白的世界里纹丝不动,我自己正煎熬在遍及全身的滚烫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张青面獠牙的恐怖面容却在眼前忽隐忽现,随即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暴力!才能抚平暴力!杀戮!才能制止杀戮!”

我恍惚中记起,这张恐怖的面容似乎在哪儿见过……没错,梦中的断壁残垣,那个坐在篝火旁的诡异男子,正是这张青面獠牙的脸孔!

“暴力!才能抚平暴力!杀戮!才能制止杀戮!”低沉的声音仍在耳畔响彻不绝,我自己却被全身的滚烫煎熬欲死,意识已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猛然间,身体一轻,所有的痛苦一消而散,眼前的一切恢复了色彩,只见那女子抬手间已将数块巨石隔空高高举起,正欲朝这边抛送过来,我的身体突然在一阵剧烈的冲动下,朝那女子迅猛的一跃而出,自己尚未回过神儿来,一只手已张开虎口紧紧卡住了那女子的脖子,女子神色顿时大惊,忙缩回双手解围,却完全无法挣脱我的手,几块巨石从空中颓然落下,轰然激起一片尘埃。

“暴力!杀戮!乃长存之道!”耳边不停响彻着连自己也感到恐惧的声音,对方的脖子被我死死卡住,露出一脸扭曲的神情。

女子几经挣扎无法摆脱,随即松开一手转而一挥,远处石碓中一块巨石呼啸而来,我另一手猛然反向隔空抓去,未及身前的巨石犹如受到大力挤压,彭然一声碎成石屑,女子无奈,再勉强挑起手指,脚下突然窜起一根尖锐的石柱,然而我却并不躲闪,只猛然一脚跺下,轰然一声,竟硬生生将其踩了回去,地面瞬间受到强力挤压,几声脆响中扯开数道裂缝。

“杀!杀!杀!!!”自己口中不受控的怒吼,旁边趁机从薄纱里挣脱的地精惊恐中一头钻入石缝没了踪影,豪狐则颤颤巍巍的缓步上前哀求道:“别……别伤害梼姐姐!”

自己转过头,一手像拖拽个物件一样将女子强拉过去,另一手猛然张开虎口,上前卡住了豪狐的脖子,她面色一惊,丝毫来不及躲闪便已不得逃脱,两人双双被我卡在手中扭曲挣扎!

“挡我者,死!!!”

自己的低吼中,整个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然而意识却还略微清醒,看着手中两人垂死挣扎,听着自己口中疯狂的吼声,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尤其是看着豪狐哀求的眼神,不禁惊觉,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一念间,扼住她们喉咙的双手微微松动,豪狐顿时无力的瘫倒在地,那女子猛然向后挣脱,痛苦的一阵喘息过后,身上几缕薄纱突然窜出,我一愣神儿间,身体被层层缠住,随即对方拼力双手一挥,脚下地面顷刻间塌陷下去,两侧巨石翻滚着倾轧下来。

自己神智尚未清醒,两臂却兀自一撑,缠绕的薄纱应声碎裂滑落,脚下在一块碎石上突然发力,整个人瞬间窜出塌陷的坑底,数块倾轧下来的巨石未及身前便纷纷崩碎,露出后面满脸惊恐的女子,见我从巨石中急扑过来,她奋力抬起双手抵御,我挥手上前,与她相隔数米时却好似撞上一堵看不见的墙壁。

转腰、摆臂、发力,一瞬间强行突破阻碍,只听那女子啊一声惊呼,整个人砰然贯入身后的山崖石壁内,我自己则迅猛的欺身上前,再次一把扼住对方喉咙,摆手将她拉起俯身摔在地上,砰然一声,女子被砸入碎石之内,随即被再次拉起,摔下,拉起,摔下……我疯狂低吼着杀戮,四周顷刻间土崩石射,直到两人深陷一人多高、直径数米的石坑之内,一手铁钩搬扼住她的喉咙,将其按在碎石之间,另一手猛然抬起,攥紧的拳头上一团火焰爆燃而起。正欲对着她的头颅倾力砸下去,只见那女子两手缩在颈间抱着我的手,表情扭曲的哀求:“停……停下,可以了,可……以了!”

我心念一惊,猛然全力制止自己,悬在半空的拳头才终于没有落下,另一手也艰难的收回,女子奄奄一息的瘫倒在碎石间,再无力起身。我拼命的控制自己踉跄着后退,收回的一手紧紧攥住正燃烧着火焰的手腕,艰难的抑制着自己的狂躁,似乎稍有松懈便会再度燃起毁灭一切的欲望。

“梼姐姐……梼姐姐!”远处的豪狐踉跄着跑过来,待靠近了石坑见到我,却又惊恐的缓缓后退,不敢再上前来。

我俯身跪在地上,两手紧紧收在胸前,咬紧牙关冲着豪狐喊道:“带她……带她离开!”

豪狐仍然愣在原地不敢上前,我焦急的再次催促道:“快啊!”

豪狐这才应了一声,战战兢兢的走下来,急忙拖着女子离开,我跪在石坑内突然一阵难以抑制的狂躁,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一跃而起,尚在不远处的豪狐惊呼一声,放下女子蹲在地上不敢动弹,我强行催动自己猛然蹬地转向,挥动爆燃的拳头,怒吼一声砸向旁边的山崖,顷刻间眼前一片红光,红光渐盛,转而变成刺眼的白光,再一瞬间,双耳一阵嗡鸣,整个人飘飘然如坠云里雾里,浑然不知所处……

眩晕过后,自己再次身处一片断壁残垣的废墟之中,似乎又是之前的梦境,只是这次并非夜晚,而是青天白日之下。再回过神儿,有人在身旁与自己手拉着手,我转头看去,竟是武浈?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我不禁开口问道。

武浈环顾四周,并不直接回我,而是悠悠说道:“这就是将军的梦境么?”

我迷迷糊糊的回答:“哦……最近,常梦见这里,可你怎么会……”

“我附身将军,不只是心念,就是梦境,也会与你同往”武浈一边说,一边出神的环顾四周道:“真是好熟悉的景象”

“熟悉?你来过这里?”我不解的问。

武浈笑而不语,拉着我的手向前走去,绕过几处残破的断壁,我忽然心里有些紧张,忙拉住她说:“别往前走了,前面……前面有个可怕的家伙”

“可怕的家伙?”武浈歪着头不解的问了一句,随即笑着说:“那我偏要去看看”

说罢,拉起我便朝前大步走去,幸而此时并不似之前梦里的黑夜那么可怕,自己也就随着她前去,没走出多远便来到那片空地,一堆篝火仍在,袅袅青烟扶摇直上,旁边一节断木上仍坐着那个黑衣人,此时青天白日,他的身影看上去倒也的确不那么可怕了。

那人听到我们前来,并不转头,手上一根树枝拨弄着篝火,宽大的帽檐遮挡着面容低声道:“又回来了?怎么还带了个人来,被附体了?要我帮你了结她么?”

我愣愣的杵在原地,正不知说什么,转头一看,武浈却神情惊讶的盯着眼前的黑衣人,那黑衣人似乎也感到异样,缓缓转过脸来,露出帽檐下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孔。

待一见到武浈,突然双目圆瞪,本就让人感到害怕的一张面孔更添几分可怖,随即一把丢了手中的树枝,忽的站起身来,声音几近颤抖的低吼道:“梦姬?!”

我一愣,转头再看武浈,只见她突然一惊,仿佛刚刚回过神儿来,猛然单膝跪下,低头行礼道:“信使拜见战神大人!”

这一下搞得我更糊涂了,不禁想起当初与武浈初识,她也正是这样与我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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