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竹叶青。麻风干鱼。清炸孜香豆。汪洋酒楼上好下酒菜!”蜷缩一角的面摊主人打了个哈欠,“客官不是来吃面的吧……苏某人的吃食虽不怎样,但也容不得人如此糟蹋……”
“在下确不是来吃胡椒面的!”来人听闻对方准确报出方自用过的菜名,拱手恭敬道:“若苏谷主赏脸,在下愿请您往汪洋酒楼……”
“这位仁兄找错人了……这里只有苏大胡子……没有什么苏谷主……”来人话尚未说完,便被苏清决冷冷打断.
“在下在酒楼里听闻苏谷主生活窘迫,只想请您喝杯酒,别无它意!”来人依旧盛意拳拳。
苏清决沉默,将满是胡子的脸缩进衣领,对眼前的事情充耳不闻,没过多久,便鼾声大作。
月色幽微,月光里,青衣的来人动也未动,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看着面摊上的灯火。
灯火幽暗,在夜风里无声的抖动,风过时,火焰似已将息,待风微定,又兀自跳跃起来。
……
夜半。帝王府。鬼魅横行。
高大的帝王府院宇,一条“鬼影”自墙角一跃而上,无声的飘到屋顶,接着俯下身来,小心翼翼的揭开一片琉璃瓦,向底下看去。
屋里漆黑一片,然,“鬼影”在探去的刹那,便触电般弹起后退,可惜还是迟了,莫名的暗器自黑暗里临空而来,“鬼影”闪躲不及,被击中右腿,自屋顶翻坠下来,顺势隐藏到一处阴暗的墙角。
房间当然有人,且是名高手,能一招打伤“鬼影”,莫非是“同类”?墙角的“鬼影”正思忖着,那“同类”以从屋里跃出,亦是一身夜行衣,动作快如闪电,“鬼影”忙从墙角爬起,施展轻功,向着灯火通明的汪洋酒楼方向逃逸。
另一侧的墙角,一条“鬼影”隐没在黑暗中,看着两名夜行衣一前一后的离开,长长的嘘了口气。
“那家伙说的没错,最近的帝王谷,越来越并不太平了……”“鬼影”一边喃喃,一边将手伸向右腿,拔出那把暗器,借着月光看去,竟是一片树叶,上面依稀有血迹蜿蜒而下!
伤势并不严重,简单包扎后,“鬼影”,不,黑衣人凝神静听,确定人已走远,方安心的进入房内。
屋顶时,才揭去瓦片往下看,他便闻到一股浓烈而新鲜的血腥味,凶手可能并未走远……来不及感叹自己的运气,黑衣人点燃火折子,照亮了这件帝王府下人的厢房,血腥味依旧浓重,南侧的床上,一人已尸首分离,血迹斑斑,无头的尸身双手抱剑,衣带齐整;滚落到一旁的头颅正笑意盎然……
自杀?他杀?黑衣人吹灭了火折子,无声退出了房门,他还要去两个地方,虽然两个地方都已经去过。
已是后半夜,空寂的帝王谷大街上,依旧回荡着哀怨的歌声和醉酒人的胡言乱语,当然还有如雷般的鼾声,比如说不远处那盏暗黄油灯里的面摊主。
黑衣人自暗处走出,摸出什么东西来,凌空一掷,便又隐入黑暗里。
面摊的角落里,落魄的摊主翻过身来,看着手里的银子,又从身上掏出另一锭,和在一起,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来……
歌声愈溅明晰,离汪洋酒楼也是不远,黑衣人跃进一处僻静的巷口。
“在下姓穆,名言其!敢问这位鬼兄高姓大名!”巷子里,一人身穿白衣,正站在月光里,笑盈盈的问道。
黑衣人闻声一惊,眼神忽闪,下意识的后退。
“鬼兄怕人?难道生前曾与在下相交过?”穆言其向前一步,调笑道。
黑衣人似是怒极,一脚踢起地上的沙石,沙石带着内力,直飞向穆言其的方向。
穆言其笑脸一拧,大叫道:“好家伙,竟想毁了穆某人英俊非凡,颠倒众生的容貌!”忙掀动宽大的衣角,衣角带风,忽的展开,一个旋身,硬生生将所有的沙石打了回去,一时间,巷子里尽是沙石碰撞的声音,等穆言其回过神来,“鬼”已早乘机逃走。
穆言其没可奈何,冲着夜空苦笑,喃喃着:“穆某人候了大半夜了,鬼兄来了便打,打了便跑,哪门子待客之道啊……”整理好衣服,穆言其不死心的前后左右看了一番,方嘟嘟囔囔的走出巷子,在空荡的大街上徘徊。
不觉走到灯火通明的汪洋酒楼来,穆言其歪着脑袋,似是想起什么来,拿出一个包裹,看了看,一咬牙,跃了上去。
酒楼最高处的房梁上,一身青衣的冯河源正倚在那里。
“兄弟,冷不,大哥给你带了样东西来!”穆言其一甩手,将包裹递到冯河源手里。
“一边去!”冯河源出手一摸软绵绵,很不耐烦,“别总嘻嘻哈哈的。”说着看也没看,将东西扔了回来。
“嘻嘻哈哈?你大哥我今天可做了件大事情!”穆言其打开包裹,将东西拿了出来。
黑色的夜行衣,上面还带着血的味道!冯河源迷蒙的醉眼正睁大开来,旋即看向别处,半晌,竟没有说话。
“刚才那人,真的是你啊!”穆言其一脸轻松,漫不经心,“腿没什么大碍吧?”
“都已经拿到罪证了,问那么多干嘛!“”冯河源冷笑道。
一时间两人僵持,各自沉默。
良久,穆言其开口,声音低而平静,像是在唠叨家常:“方才,画儿问我,阿瑟是谁?说是你昨晚喝醉了酒时告诉她的……你怎么回事啊,这些事怎么能对她说……”
无声,冯河源不答,只是看向远处的黑夜。
“我没有跟踪你的意思,画儿吵着问二伯伯去哪里了,好容易哄她睡着,就来这找你,结果你不在,给了那大胡子一锭银子,他说你去了帝王府那边,我赶到那儿,正好看到你被打伤,于是跳出来将他引开了……大半夜的,你去那边干什么……”
没有回答。
“巷子里,我本来只想吓唬你一下,没想到你居然来真的……我知道你只是藏在我后面,装作没看见而已……我说冯老弟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对这阴森邪气的地方这么着迷……
依旧无声,穆言其抬头,眼前的冯河源动也未动,像是没有听到。
穆言其别过脸去,喉结动了动,继续说着,语气依旧漫不经心:“我们是兄弟,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商量,记得结拜的时候……”
……
“是要我感谢你刚才的救命之恩吗?”一旁的冯河源终于开口,回过头,冷冷的看着他。
“你说的是什么话?”穆言其看着瞬间冷漠下来的兄弟,愣住,“我何时……”
“不是就给我闭嘴!”冯河源声音低沉而缓慢,丝毫不掩饰其厌恶之意。
“你……你……”
“既然已被你发现,我也没必要再瞒下去,从今往后,你我,各不相干!”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穆言其忍无可忍,抓住他厉声问道。
“干什么……呵呵……”冯河源轻声笑道:“参加明天的封主之战,你以为呢?我的好大哥!往日那么聪明不可一世,今天,怎么就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