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它本来就是如此,拥有强烈的外冲趋势,只是守势占于上风,攻势处于劣势!?”
“师傅是说,这谷镇,终有一天,整个局势将颠倒过来!”
“或许,是吧!”
如风一般的叹息,看不到表情的背影;师傅,原来那一天的到来,只是时间罢了。
日午。听水池。
夏日的听水楼榭静谧而悠然,水阁与莲叶倒影在池水中随波流转,偶尔,一对粉红色的锦鲤浮出水面,弄些出微的声响。
史书记载,听水阁由四十六代谷主苏清决历时八年,倾尽谷中人力物力建成,如今三十多年过去,在谷镇主事世家霍氏的精心打理下,景致竟尤甚当年。
听水阁内,微风浮动。
一位体态臃肿,年过花甲的老人倚在上首的石椅上,此人正是霍不群,身旁立着一位恭谨的青年,面色沉静,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依夫子之见,十二代大主事之死,不是隐疾,是暗杀不成!”
“这……”朱四言沉吟着,十二代大主事霍不凡死于吐血,谷镇传言沸沸扬扬,认为是四十八代谷主,也是两年前谷镇最大乱事的始作俑者御花所为,然,身为兄长,霍不群对胞弟的死,自来便不闻不问。
这日是史书呈稿的最后期限,两年时间的雕磨,足以将顽石淬炼到精致,何况区区一段史事。
“古有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小小的谷镇也会按捺不住寂寞,想打开大门出去走一遭!夫子是这个意思吧!!”
“属下的确是这个意思!”
近两年时间的斟酌,加之近日来的推敲,朱三笔留下的提示,朱四言已对如何把握这段史事下定了决心。
“你……”
老者浑浊的眼睛有惊异的光一闪而逝,转向身后的青年。
“清秋,你怎么看?”
“侄儿有些话想请教朱夫子。”
霍清秋,谷镇十三代大主事,袭位自霍不群,十二代大主事霍不凡之子。
谷镇自霍家世袭大主事以来,除非谷主暂缺,极少参与谷镇事宜了,历代大主事最热衷的事情只有两个,怪癖的嗜好,如对弈、声色之欲;另者,便是史书对谷镇史事的记载。
“请!”青年大主事微微颔首,朱四言儒雅拱手示意。
“朱先生认为,终有一天,谷镇哨楼那座门会被打开,而且是被自己人!理由?”
“因为欲望!谷镇已建立数百年,人心难测,人心思变,更何况,不是所有人都明白江湖险恶。”
“比如……”
“比如四十六代谷主苏清决,八年积蓄只为一日之事;比如四十八代谷主御花,生于谷长于谷,对谷外的江湖是非充满好奇!”
“家父是死于暗杀,且是御花所谓,夫子可有证据?”
“没有证据,只有猜测,十二代大主事死于暴毙,随后四十七代谷主木枫自杀,当夜霍不凡大主事贴身侍从自杀,此事蹊跷之急!御花随后继任谷主,为最大的受益者!”
…………
“夫子的意思,这帝王谷镇,终有一天会被打开,只是时间罢了!御花所为,只是一次失败的预演,更多的冲撞以后还将发生……”
霍清秋语速渐次减慢,端起石桌上的茶壶,徐徐斟满一杯茶来,递给站立一旁的朱四言。
一番应答之后,朱四言已是口干舌燥,而霍清秋最后的一问更是让他心绪更加不安起来。
微微啜了一口茶,朱四言顿觉下咽受阻,堵在咽喉处,面部痉挛,手脚战栗……
“朱夫子不舒服……”
耳边是新任大主事霍清秋清朗的声音,朱四言一惊,一口茶应声落入腹内,喉结处发出咕咚的声响,顿时放松不少……
“晚辈还有一问,夫子这些论断,可有证据?”
“没有,仅仅猜测罢了,不过,这谷镇的夜,是越来越不安宁了,哎。”
朱四言叹了口气,突然感觉有些疲乏。
“越来越不安宁?夫子此话何由?”
似是看出了朱四言的不适,霍清秋走上前,将他扶到身旁的石椅上坐下。
“这谷镇的百姓啊,休息得越来越晚,喜欢半夜四处走动……”朱四言伸出手指,按了按太阳穴,许是昨晚没休息,头有点晕。
“朱夫子这个也知道,难为每天操心了!”
“哪里……”眼皮沉得厉害,朱四言靠在一边,强忍住身体的不适。
正午的阳光早已西斜,懒懒的射入阁内。
朦胧中的朱四言没有看到,身旁的两人瞬间对视,交换意味深长的眼神,年迈的老人死沉的脸慢慢堆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夫子一夜劳顿,该歇息了!”
“不……在下还……”
朱四言梦呓般的喃喃,却什么也来没说出,便沉沉的睡去。
夏日的微风似有若无,拂过层层叠叠的花叶,悄无声息。
两名路过的花匠怀抱苗圃,喘着粗气走在阴凉的石径上,忽闻水阁处传来阵阵水声,不觉探头张望。
水阁间,透过华丽的护栏和莲叶,依稀可见两道人影闪动,然,等花匠们对视了一眼,重又望去时,那一面石桌前,只见一老一少两位大主事正对着残局凝神静坐,方才的走动仿佛只是两人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