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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追云逐月心,江湖人眼里,一言以蔽之,不过雄心,野心罢了!

——帝王谷想是江湖以外的地方,容不下些许狂妄,以上诸心,均视为不安分之属!

谷镇规矩,但凡入谷者,皆须交出随身信物,方可入内!如若无物证,可以身体的一部分作为“人证”,比如韶华弹“指”间、“眼”不见为净、一“步”登天阙……

一指、一眼、一步……皆可入阁,奉入酒瓮,直至百年归去,随尸入土!

——惟“追云逐月心”除外!

人无心不成活,交心者,必完身入谷,谋逆者必剐心暴尸,不得善终,是以终身不复出谷之意!

帝王谷建谷近三百年间,神兵阁中,各种神兵鳞次栉比,偏阁陶泥土瓮中,各种“人证”充斥满眼,然,位于正阁正北的寒玉冰瓮,一直空空如也。

孙尚的记忆里,上一任阁主离去之时,曾无意间说起,漫长的岁月里,神兵阁先后更替过十二位阁主,而偌大的谷镇,唯有一人在入谷之时,签下此番生死状契!

孙尚对此人的姓甚无从了解,也不愿了解,甚至以为终身都见不到寒玉冰瓮被尘封的一天,他所能做的,只是终日游走在冷寂的阁中,对着满眼珍罕的器物,细心的整理和记录,或者偶尔无聊之极,与人喝点小酒。

所以,当那日盛夏的黄昏,一颗刺目的锦盒被送至神兵阁时,毫无预料的阁书孙尚仿佛仍在梦中!

帝王谷建谷288年,谷镇遭逢建谷以来最大规模叛乱,史无前例的内外夹攻,内乱领首为在位谷主御花,协同者名单中,曾经的铁腕谷主苏清诀也在其中!

锦盒中盛装的,正是苏清绝之心!虽是意料之外,却也情理之中。

孙尚遍想谷镇中人,也只有自负、决绝如此人,方能作出此番行事。

冷寂的神兵阁迎来了孙尚入阁以来最热闹的一天。

谷镇威信的长着均齐集到此,在现任谷主的号召下,以繁复的仪式,见证了第一颗“追云逐月心”——不安分之心的入瓮。

清冷的寒玉冰瓮,在黄昏的霞光下泛出微蓝色的光晕,众人神色肃穆,寂静无言。

当手法熟练的炼药师手托处理完毕的“人证”徐徐走向冰瓮,谷镇史书阁新人史书开始用清朗的声音,宣读此人的生平之事。

建谷258年,江湖盟主苏清绝,因权力之争,至谷镇外求庇佑,时于放生门签下“追云逐月心”契状,以死生之命,立下用不违背谷镇的誓约,并放言:“苏某命不由心,暂且寄存在此,功成之日必当取回!”,过放生门。

建谷260年,苏以完胜之战,于封主楼受谷主之位,在位13年间,整治民风民律,以致祥泰民安;大兴土木,城东三十里环山听水阁,清雅和静,人之所向。一时间谷镇人人臣服。

然,苏清绝在位期间,私纳死士,怀谋逆谷镇之心,于建谷273年夏,欲率众闯出,其时,忽忆入谷之诺,杀死士,断杂念,放逐街头,自生自灭。

28年间,众皆以其安分守己,而不加嫌隙,岂止其不安之心从未断绝,于建谷288年,伙同在位谷主再生谋逆之事,扰谷镇安静,功不抵过,是以今日成苏清绝入谷之誓,剐“追云逐月”不安分之心,尘封冰瓮,以儆效尤!

焚高香,诚祷祝!素日冰冷的神兵阁这日人气鼎盛,不仅谷主、主事及长者按例参与仪式,近半数的谷镇居民也自发前来。

——第四十六代谷镇谷主苏清绝,以铁腕能力著称于谷,虽犯事而流浪街头,直至遭诛,然其功绩卓著,依然饱受敬仰。谷镇自来恩怨分明,有罪必罚,功勋也不会抹杀!

一代枭雄终于沉寂!时也?命也?追云逐月之心,此人不负所望!

静夜,喧嚣的仪式完毕,人走阁空,只剩下斜倚寒玉冰瓮,怅然独酌的阁主孙尚。

苏清绝!御花!果然!三年前的一面之缘,匆匆别矣,没想到竟是死别!

仿佛回到那个月夜,淡漠的御花携酒而来,身后出奇的跟随一名胡须拉渣的男子,三人举坛畅饮,不谈风月,不谈权势,不谈仇恨……只是细数阁中的器物,及器物主人的故事。

直到日明东升,离别在即,这位他久仰的前谷主不经意的看向主阁,留下一句醉话:

——或许,某一日,苏某人会送给你一件特殊的器物……

原来不是玩笑!感受着背后冰冷的温度,孙尚有些恍然,迷离中,那夜当两人离去的身影,似乎闪现在眼前,预感终于还是应验了……

窗外的天渐明,宿醉微醒。

这日十五,该是上柱香的日子了,孙尚起身,捻起三炷香,弹指间点燃,虔诚拜了拜,敬重的插入佛龛中。

追云逐月,不负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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