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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回到家,明太太看到儿子的房间还亮着灯,知道他最近是难以入睡了,却没打算告诉他关于范天毅的事。

范小仪那姑娘今夜在医院,一定是痛不欲生的吧,如果儿子能在她身边,她或许会好受一点,可是,儿子是万万不能去那里的啊……

她放不下心,一直等着,等着,侧耳倾听着儿子有没有接到电话,一整夜过去了,只有寂静的夜,陪伴着未眠的人。

一直到将父亲火化,范小仪都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家里的事,只是跟公司请了假,自己一个人打理着丧事,其实也没什么可打理的,父亲没什么朋友,自己也没什么朋友,亲戚早已断了联系,这世界于他们父女俩而言,都算是无牵无挂了。

除了那个长了一双牛眼睛的老头儿过来,骂了几句她听不懂的话,关于手机什么的,骂完又因为蒸桑拿的事跟她客气地道了歉,也算来送过父亲一程了。

对父亲,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怀着怎样的情感,恨是一定的,而这么多年的恨,似乎随着他的离去,彻底终结了。

有不舍吗?父亲的一生都是这样,恣意妄为,从不为别人考虑半点,赌钱、伤人,自己想做就去做,身体有事,也不说,也不知道避忌,还是喜欢怎样就怎样,既然他自己选择了这样的方式,痛快生痛快死,她也只能尊重吧。

只是从今以后,这世上,便又只剩她自己一人了。

她觉得冷,多年前的那种刺骨的冷,再次袭来,仿佛冻结了身体里每一个细胞,她冷得牙齿都不受控制,上下不停地互相敲打着,无法说话,无法思考,甚至差点走不完回家的路。

明智燮在她家门口等着她,看起来等了很久,她看着他关切的脸,却感觉像在梦里一样。

不要说话,对,不要说话,大家都不要说话,让我去睡,去做梦,去忘掉这一切,好吗?

“小仪,小仪?小仪!”范小仪似乎完全听不到自己的呼唤,目光呆滞、失魂落魄地回来开门以后就躲进了卧室,明智燮一遍一遍敲着卧室的门,又担心又心疼,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叹了一口气,在门口坐了下来,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听,只知道自己必须说:“小仪,我知道,你什么都不喜欢说出来,什么都愿意自己憋在心里,你不想给任何人麻烦,也不想向任何人乞求关爱,我知道,你受过太多苦,失望过太多次,但这不代表你永远没有得到关爱的权利,你值得别人去爱你,去关心你,你完全配得上,你知道吗?答应我,不要放弃,不要对这个世界绝望,好不好?一定会有一个人,全心全意来爱你,保护你,不再让你这么孤单,一定会有的……”

眼泪又流下来了……曾几何时,范小仪发过誓,今生今世,不会再为任何人,流一滴眼泪,这一年来却总是无法控制自己,似乎在这个人身边,坚硬的心就变得异常柔软,一刺就痛。

身体的寒意在慢慢褪去,她知道是因为门外那颗如火般温暖的心,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为了这暖,就算做个被世人唾骂的女人,她也是愿意的啊!

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悟空的狂吠和挠门声。

悟空……狗……狗毛……糟了!

明智燮靠在门边,已经喘不过气来了,范小仪慌忙将悟空赶开一点,扶住他:“你的药呢?”

“我……我忘带了……”明智燮艰难地笑着说。

范小仪颤抖着手找出手机拨120,一边忍不住哽咽:“你不要有事……不要有事啊……”

“我……我没事……”看着这个已经呼吸困难到嘴唇发青却还不忘安慰自己的男人,范小仪终于无法控制自己,抱着他大哭起来。

等明家的人赶到医院,范小仪便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明太太却不放过她,抓住她劈头盖脸指责起来:“你这个女人,我儿子到底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偏偏就是要把他整得进医院才肯罢休呢?”

顾妍在一旁劝道:“算了伯母,我们先去看看Sherman吧。”

“我告诉你,我儿子要是有什么事,你这一辈子都别指望好好过!”明太太一边往里走还一边回头怒气冲冲地说着。

她这么激动,一半确实是因为担心儿子,还有一半则是做给顾妍看的。

儿子在这个女人家里出事,这三个人的关系,又将掀起轩然大波啊……

夜深了,范小仪看探病的人也都回去休息了,走廊里空无一人,便悄悄地走进了明智燮的病房。

明智燮戴着呼吸机,呼吸很平稳,看来已经没什么大碍。

她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都不敢眨,仿佛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他母亲说得没错,似乎因为自己的出现,他进医院的次数,多得不正常了呢。

她能够带给他的,除了伤害,还有什么?

就算自己什么都不要,不要尊严,不要名分,做个被口水淹没、见不得光的第三者,是不是就足够伟大了呢?可笑的是,这样带给他的,却是一个忘恩负义、不忠渣男的骂名呢。

原来无论如何,最后都还是要失去他啊……

清醒一点,拿出之前的勇气和决绝吧。

她抹去眼泪,晃了晃头,转身准备离开。

手却突然被紧紧抓住了。

“你……”黑暗中依稀可以看到明智燮睁开的双眼,似乎也满是泪水。

“不要……”透着呼吸机,他的声音很微弱:“不要走……”

“我们……不可以……”范小仪用力想抽出自己的手,他却更用力不愿放开。

“其它的……我都不管……我只要……你在……只要你……”他颤抖着嘴唇,眼泪急得流下来。

“你不要这样……”范小仪心痛地帮他擦拭着眼泪:“不要这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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