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赵爸爸也开始聊到了生日的事。赵七月在厨房忙碌着,将一片菜叶展开淋在水龙头下,水柱溅下来,水珠溅在身上,然而她却混然不自知。
“七月,我和你说话呢!”
“哦”赵七月回过神来:“不用了,不过就是个寻常生日,不需要这么大费周折的。”
吃过饭,赵七月坐在院子里,夕阳正好,每当这个时候赵爸爸都会跟着几个邻居的朋友去广场上,跳跳舞或者喝茶小坐。
“爸,我陪你去吧!”
“天快黑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也好。”
从老家出来,又好长一段路才能到公交车站台,赵七月慢慢踱步,眼神没有焦距的看着地面,几次差点儿撞着别人,有车子在她身后鸣笛,她木讷的让开听见司机的叫骂声,她甚至来不及表示歉意,那车便很快的开走了。人与人之间的交集是如此短暂,连摩擦憎恨那些负面的情绪也不会把关系交缠太久。抬起头,天空不见星辰,每一个人都是如此的孤独,照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却拥有各自的灵魂,多么痴缠的爱恋,到最后也不过是分离,或许等不到死亡,误会,距离,也可能是些摸也摸不透的奇怪的原因,到最后人与人总会分开。
“七月姐,你今天来店里吗?”
“我有些事,今天就不去了,还要麻烦你收尾。”
“没事,七月姐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帮忙的。”
“我没事。”赵七月挂了电话,还没有等的及再听阿杰说些什么。顺利的坐了公交,车窗外竟然开始下起雨,打在车窗上,离车里的人那么近,赵七月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和那些冰凉的雨滴接触了,真好……
大街上的人还是很多,有些人在各种屋檐下躲雨,更多的人撑着各色的伞来来往往,雨水从伞檐上落下,如果撑伞的人走的快些,那些雨水就会溅在旁人的身上。
赵七月穿梭在行色匆匆的人们中间,没有撑伞,路人多疑惑的看着她,她慢慢的在路上踱步,似乎感受不到雨水,然而那水湿透了她,她拎着大大的皮包,水也从皮制的表面淌过,衣服贴在身上,水从睫毛灌下,挡不住的流进眼睛里,人张不开嘴,水会马上冲进喉咙里。
而她却极享受这种湿透了的感觉,她在这样的大街上行走,好像是要回家,却不记得到底哪儿是家,她更希望这雨不要停,她能一直在这暴雨中行走,没人管的了她,她也不用在意别人的揣测眼光。
转进一家商店,在店员嫌弃的目光下她买了一瓶酒,继续走在大雨滂沱的路上,她站在路沿上,把皮包挎在手臂上,艰难的想用牙齿撬开瓶盖。
然而一辆摩托车飞快的驶过,除了溅了她一身的泥泞水,还带走了她的皮包,她没有挣扎,却还是被重重的摔在地上,酒瓶碎了,玻璃渣子刺在了她的手肘上,刺痛,鲜血冒出,很快随着雨水流下,一身狼狈。
她跌坐在地上,身无所有,不知该怎么办,也没有想该如何是好,颓然的坐在地上,她是想哭的,不过眼泪凝聚在心里,形成肿胀,再也不出现在眼里了。
好久,她站起来,拔了手肘上的玻璃残渣,继续游走在街道上,像个女鬼,从新墓中爬出。
“赵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
她的声音低沉,可能因为太安静,显得很温柔,房东给了她钥匙,还热心的领了她去就近的诊所包扎。
白天她把生活必须的东西用快递邮了过来,就放在房东的家里。那是一对老夫妻,他们急需钱,所以赵七月能这么快的租到房子。丈夫把东西搬去楼上,妻子替赵七月打点照料,赵七月形式的对她们表达了感谢。
洗澡变得不便,等她弄完,时间已经不早,没了手机,没了钱包和身份证,她只能等到第二天再去办理挂失。
她不觉得自己倒霉,就像处理一件极其普通的平常事罢了,生活没有更糟,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失去了意义,所以谈不上情绪了。
第二天,头很沉,大概是发烧了,赵七月驱使着自己起床,伤口处的疼痛无法忽视。
她打算先去办理挂失,晚些再去店里告诉阿杰她的手机丢了。她不好意思的向房东夫妻借了一些钱,一番周折之后她决定给自己的胃里塞点东西。
东西还没有上来,她坐着便开始发呆。她看着窗外的车流,她想,如果……如果此时出去,有一辆开的很快的车,能一下子撞死她该多好。
面来了,她埋头吃面,脑子里空洞……
如今的叶晓晨名义上是执行经理,不过谁都知道,他即将与四季花开的二小姐成婚,以后在四季花开,当家的是夏总裁还是叶先生,还真是难说。所以有人就感叹,人要向上爬,果然还是需要借助“外力”,如今在公司里,大家都说叶先生成了“小白脸”,之前的手段雷厉风行,如今不也要靠女人上位。曾有职员私下讨论被叶晓晨撞见,他置若罔闻,在别人眼里视为他自知理亏,无法辩驳,随后那职员被夏暖心示意开除,没人再敢公然谈论,可私底下或者心里,难免依旧如此作想。叶晓晨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的母亲,他死去的父亲,和他忍心舍去的爱。
他就要结婚了,以后赵七月也会有自己的生活,虽然他知道总会这样,不过一切还没发生之前,他总觉得自己和她依旧只是生活在不同的地方罢了,他们的世界依旧是同一个,或许有一天还会阳光普照,剥去乌云满天。
大约一年以前,夏暖心替赵爸爸捐了肝脏,在这之前她没有告诉任何人,除了叶晓晨。手术之后,赵爸爸恢复良好,夏暖心却昏迷不醒,叶晓晨必须照顾着夏暖心。其实无论叶夏两家的瓜葛渊源如何,他从不曾想过要去伤害她,如今她躺在那儿,原本一个健康活生生的人面无血色,全是败他所赐。他没有退路,他必须负起这个责任,然而担负责任的背后必然是一场复仇的开始,尽管他一直都在这条路上,但不曾如如今这般彻底过,现在,他没有退路。
当夏淑泽知道自己的唯一的女儿为着这个外姓的叶家人几乎丢了性命的时候,他那么冷酷无情的人也跑来质问他,揪着他的衣领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如果夏暖心知道自己的父亲原来是如此在乎自己的死活,一定会分外高兴。有大约四个月的时间,夏淑泽和夏暖阳几乎让叶晓晨无处容身,他处境艰难,他告诉睡梦中的夏暖心,你醒来或是不醒来,将会造就我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可我倒宁愿你不醒来,对不起,暖心,我终究还是太自私了。
然后她醒了,那是赵七月离开了一段时间以后的事,在那之后叶晓晨曾去看过赵七月一次,她开了一家花店,他用银行的名义给了她一比贷款,这竟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他去和她道别,远远的看她在店里忙碌,时间退回很多年以前,他也是看着她忙碌的身影,隔着一条永远无法跨越的马路,然而物是人非,他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在她对面的店里兼职遥望。时光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他可以让人拥有美好,同时也可以令人痛苦不堪,他们的相逢就像是场梦,美好的时光是如此短暂。然而可笑的是,他们都曾希望过那短暂能成为永恒。他们希望着,并真的曾经努力奋斗过想要让它成为现实。然而梦终究是梦,无论能不能在现实中再次际遇,它总会破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