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会是很出色的祭品。”
窗口有道毛骨悚然的视线望着阴暗的房间里面蜷缩在角落的幼小身影，发出令人不安的嗤笑。
“还很年幼呢？如此的弱小，怎么满足吾等主上的享宴。”这是另一道带着评估与审视的视线，语气冰冷。
“养着不就是了吗？”娇媚的女声甜笑：“虽说迟则生变，但是符合的祭品只有这一个了不是吗？”
“啧，好吧。”
“那就这样定了~~”
蜷缩在角落的幼小身影闻听到随之而起的笑声越发蜷地更紧了些，身体开始感觉到无处不在的寒冷。
之后语时?欧泊萨狄安冷汗津津的清醒了过来。
“又做噩梦了？啧，果然还是太勉强你了啊……”察觉到一直握着的手微动，假寐的碧落睁开眼略略擦拭了下语时的额头：“我在这儿，语时；老师在这儿。”
“碧落……吗？”略微有些虚弱的轻唤了声，尾音带着点不确定的上扬。语时慢慢的清醒了起来。
自己应该是在乌尔城的某家旅馆，准备在叙职之前绕道去某个叫做康拉德的小镇去调查——幼龙下意识的忽略掉那个让她不舒服的调查内容——然后穿过埃布尔大荒原顺便见识一下那里散居的部分兽族和树精灵，之后到达位于东大陆北部的灵桥总部雅澜。
自己已经逃离那个过去十年了。
慢慢的这样想着，语时下意识的努力平息着自己不定的气息。碧落感受着手中另一只手逐渐稳定，不由得叹了口气。
“醒了？”
“嗯。”语时的声调变为平常的平稳：“没事了，现在什么时候？”
“天还没亮……你可以闭上眼再睡会儿。”碧落拍了拍身边的幼龙的背回答：“我会一直在这儿。”
“谢谢……”语时闭上眼道，默默感受着右手的温度；碧落拍着她的背哄着她，很快让她再度进入睡神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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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尔城位处北大陆边缘，与西大陆里布兰的海滨明珠布里斯托尔隔海相望，却不似邻居一样商业发达，只是一个以玫瑰酒而闻名的风景优美的小城。
今天是礼拜日，清晨的道路上众人纷纷走出家门前往城中心的圣光教堂。弥提?芬陀利立在旅馆餐厅的窗前，抱臂望着这一幕景象。刚刚旅馆老板的女儿一脸羞涩的邀请他同行，被拒绝后的表情让他冒出了一身冷汗。
“……女人，你们的名字叫不可理喻……”
“‘另一个别称是麻烦。’好友你真是纯情。”背后柔和的声音调侃道，弥提不用转头也知道是安苏出来了：“你晚起了半小时。”
“我是按照平常时间醒的，只是不想起床而已。”安苏并不怎么反驳道，绕过餐桌坐到了靠近窗户阳光不错的位置上：“今天的早饭不错啊，那个旅馆的女儿看样子真的相信了你喜欢吃烟熏金枪鱼的事。”桌子上摆着的三明治正是烟熏金枪鱼，还配着旅馆招牌的鱼肉粥。
“……我就知道是这样。但你好歹也给我争取一份正常点的蔬菜沙拉或者面条行不行。”弥提语气愤懑的抱怨，转过头盯着放满烟熏金枪鱼三明治的餐桌皱眉：“我讨厌鱼。”
“人生应该学会尝试不同的东西……所以弥提亲爱的，尝尝看嘛。”安苏眼都不眨的说道：“相信那位倾心与你的姑娘一定已经剔好鱼刺了。”
“但我更相信我亲爱的朋友你也一定偷偷的往里面放了起码三根鱼刺。”弥提继续怨念的盯着面前的三明治无情的控诉：“你跟语时之前又不是没这么做过。”
“咳咳，这个三明治味道真心不错。”安苏?赫尔加的眼神游移了片刻果断转移话题：“语时昨晚又做噩梦了吗？到现在她跟碧落都还没出来。”
“恩，没错。”另一边碧落下悄无声息的走进了餐厅，背后跟着略微有点颓靡不振的语时?欧泊萨狄安。
“鱼……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别的菜。”
“金枪鱼跟鱼肉粥？刺有没有剔好啊？”
刚进餐厅的两人带着跟弥提同样但有有些许差别的微妙表情盯了一会儿餐桌，不约而同的说道。
“……金枪鱼很好吃的，而且这条鱼应该很新鲜。”安苏愣了片刻悲愤的说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碧落前辈你不是生活在河边吗？怎么可以讨厌鱼。”
“我生活在冥河河畔，那条河里只有挣扎着呼啸地亡灵的回忆。”碧落冷冷地说：“为什么我要喜欢鱼？”
“安苏你居然吃早餐不带我……等等刺到底有没有剔好？没有的话我还是吃老师做的吧。”语时绕过餐桌挑了个角落的阴影位置坐下，依旧在纠结鱼刺的问题，弥提略看了她一眼，见她仍可以满脸举棋不定地考虑着这样的小事情，稍稍松了口气。碧落则转身去了厨房。
“弥提，别愣着了。还想吃早饭的话就过来帮忙。”
安苏自顾自地吃着早餐，好像对于友人的离开毫不在意。语时依旧盯着面前的三明治，半晌后纠结的拿起食物，略微的咬了一小口。
嚼上十几下，嗯，没有鱼刺，咽下去。
“你昨晚又做噩梦了?”突然间，安苏这样问道。
“嗯，是当初刚醒来没多久的事。”
“碧落怎么说?”
“……”语时只是看着手上的三明治不说话。
“怎么了?”
“…她说，因果相连。”
“什么意思?”
“梦非梦。过去映照着未来。”语时重新认真的吃起了手上的三明治，每口一定嚼上十几遍，务求不被鱼刺卡住。顺便有些漫不经心的回答安苏的话:“这是之前尚未结果的因提出的警告。”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吗?”安苏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
“差不多吧。”语时回答:“所以黛忒尔才喊我来处理这件事吧。”
“因为你是最合适的诱饵，而他们是你最大的心魔。”安苏皱眉道:“龙皇陛下真够忍心的。”
“我说过了，安苏。这件事只有我才可以。”语时喝了口粥:“这并不是什么残忍的事。”
“但你因此一直在做噩梦。”安苏抑制不住怒气的说到:“而且连碧落都在戳你刀子!”
自离开龙岛缇乌尔南，语时就一直在做噩梦。断续地、残缺地梦到十三年前的被人带离缇乌尔南的事情的片断。而这些还不都是来自于龙皇黛忒尔的错误决议!
而乌尔城，正是当初那群冒险者们从龙岛离开后第一个落脚的地方。
安苏无法不认为这是有意如此的，要知道龙岛缇乌尔南其实是在另一个位面，正常的出入口都开在东大陆艾欧纳，而这次却是从位于西北两个大陆中间的海域的后门离开龙岛的。
语时皱了皱眉吐出根鱼刺，又喝了口鱼肉粥，然后继续无比认真的解决面前的三明治。
“语时?欧泊萨狄安！”安苏提高声音怒气冲冲的喊道，而被叫到名字的幼龙默默地放下三明治无辜的看向自己莫名其妙的生气的友人：“怎么了？”
“……没什么。”安苏不禁泄了气：“真不知道你的脑子是怎么想的。如果不是认识你这么久，我真的会以为你是东大陆塞得国的法师。”
“为什么？”
“黑发黑眼，还有名字的发音；而且只有那些总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家伙跟你的思维模式最合拍。”
“那个请回头再说。现在，天大地大早餐最大。”语时转过头继续安静地吃着早餐，没有再说话。等碧落与弥提带着新的早餐回到餐厅的时候，餐桌旁只剩下干净的盘子和安静的空气，以及一张纸条。
[我出去散步了。By语时]
碧落挑了挑眉，弥提无声的叹息。
旅馆的隔音显然不怎么样，而两个非人类显然拥有绝佳的听力，于是隔着一堵墙将幼龙与友人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
“安苏的脾气最近有些糟……不过语时的表现的确是有点奇怪了。”弥提有些不解的说道：“一般会这样平静吗？”
“幼崽的思维方式就常人而言的确有点奇特。”碧落无所谓的道：“不过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也撑不到现在。”
“……但她似乎对于当初的事没有丝毫恨意的样子……抱歉，但我仍旧觉得有点危险。”弥提皱着眉头说道：“虽然有些冒犯前辈，但我仍然觉得安苏的说法并没有太大错误。万一语时爆发起来的话，会无法控制的。”
“她不是没有恨意，只是忘记了去恨而已。”碧落平静的说：“诚然她的身体近乎本能的仍然警惕着外界，但她却同样下意识的忘记了当时的憎恨，或者只留下了个影子。”
“总觉得您好像是在说语时她很傻……”
“不，那丫头只是懒。”碧落随意的说道，噎的弥提无言以对：“她只是在某些方面懒得计较罢了，而且显然没什么感情，太过薄凉，还固执、自我主义过重。”
“前辈，应该没这么糟糕吧。”弥提有些黑线。
“该说是完美的自我保护吗？”碧落勾起一个讽刺一样的毫无温度的微笑：“她以为自己已经是面对那些过去了，但其实还差一步。”
“这就是龙皇陛下让她来处理这次事情的原因吗？”弥提微微站直身子问。
“与汝无关。”碧落冷漠的回答，挑了方才自家徒弟的位置坐下。
“安苏现在应该在她自己的房间，”弥提带着某种特殊的恭敬的对碧落说道：“前辈，我是否要跟她谈谈？”
碧落只是闲闲的拿起餐具，却颇为自然的岔开了话题：“那是新任的记录者？”
“是。”
“不合格。”
“呃……”前辈好干脆。
“你如果觉得有必要的话就去谈谈吧，虽然我觉得效果估计不会很大。”碧落径自吃着自己那份早餐：“那家伙太不成熟了。”
“……请前辈指教。”
“合格的记录者的心应当如同镜面一样映照事物，而本心恒常不动。”碧落平静的说道：“而那家伙的心最多只是湖面，一阵微风吹过就能引出涟漪万千。”
“不过毕竟……所以也没办法……”后面的话语被碧落含糊了过去，引起了名叫弥提的精灵的警觉：“前辈，您说什么？”
“也没什么，毕竟以后你就会明白的，”碧落只是优雅的吃着面前的食物：“还没有结果的因，尚未结束的故事。命运手上的剪刀尚未落下，语时迎来的是结束，也是开始。”
年轻的银发精灵怔了怔，然后坐下。
他还太年轻，并不能很好的理解担任监护人的渡者话语中的深意，但他敏感的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宿命感。
“不要被命运压倒了，弥提。”像是感受到了一边的后辈的不安，碧落悠悠的说道：“毕竟命运也是由人编织而成的。”
“现在，先解决早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