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然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睑,掩去眸底的亮光,点头道:“可以!如果我们余家不能出面,我会请朋友帮忙料理她的葬礼。”
这时,夏林眼神茫然地抬头,扯扯余然的衣袖,低低地问:“姐姐,夏洛妃是不是那个女人?她已经死了吗?”
余然一怔,转而苦笑,暗自唾弃自己。
他们三个似乎真的把夏林当傻瓜来对待了,认为他一点都听不懂,所以当着他的面,肆无忌惮地讨论他妈妈的葬礼安排。
思及此,她眼神一柔,转过头,微微笑道:“阿林要去她的墓前磕头哦。”
“为什么要磕头?姐姐,我不想去。”夏林别过脸,闹脾气。
余然有些讶异,柔声问:“阿林为什么不愿意呢?”
夏林撅起嘴巴,看看余然,垂着头,不太高兴地说道:“因为她说谎,不守信用,明明说了,以后会一直陪着我,可她把我一个人锁在家里,几天都没回来,屋子里的东西都吃光了,可是我不敢出门,因为她交待过,不可以一个人出门,我很饿很饿,一直到那位大叔来找我,把我带来这里,给我好吃的。”
忽然,他眼神特别认真地对着余然问:“姐姐,你会不会跟她一样骗我?说来接我,可是却一直不来,一直把我留在你师傅那里。”
余然嘴角抽搐了下,看来夏林这孩子一点也不傻,他只是性子比较单纯,一根筋。以后只要好好教导下,他完全能独立生活。
这下,她不敢开口骗了,皱眉考虑很久,才一个字一个字地回答:“姐姐不会骗你。既然姐姐说要接你去姐姐家住,那姐姐就一定会来接你。不过,你要乖乖地听姐姐师傅的话。如果不听话,姐姐就永远不会来接你。”
得到余然的保证,夏林乖乖点头:“我会很听话的,姐姐。你要早点来接我回家。记得要早点。”
“好,只要你听话……”余然笑容甜美。
赵国华见到这一幕,悄悄凑到郭嘉耳畔道:“你家的这个小丫头忽悠人的本事可真高!阿林这孩子,看着傻气,实际上能骗到他的人极少。就算我去他家,把他带出来,也是费了好一番的功夫,他才同意跟着我到警察局。妃儿把这孩子,教得很乖,很精明。”
郭嘉不喜欢赵国华说的“忽悠”两字,他私下以为,余然对夏林的保证并非谎言,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流露出的温柔是真实的。
“如果我们家子然是在忽悠人,你觉得你口中精明的阿林会相信吗?”他很不客气地讥嘲了回去。
赵国华当下傻眼。
在郭嘉帮衬下,余然旁敲侧击地跟赵国华聊了会,从中寻到不少线索,而赵国华见她是小姑娘,再加上一心希望她能出面说服余奶奶主持夏洛妃的葬礼,夏林今后还得靠她照顾,因为听说余家的老奶奶已经满七十了。
於是,基本是有问必答,余然弄不清的地方,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他头脑一昏,还帮着详细解释,等余然他们离开警察局以后,赵国华才恍然,猛地一拍头,暗自唾骂自己一声,活了一把年纪,居然被一小姑娘用话忽悠了一晚上。
他仔细回忆了下和余然、郭嘉的谈话内容,见自己几乎把肚子里的存货挖空给人家了,赵国华脸上浮出一丝苦笑。现在的孩子都怎么养的?怎么一个比一个精明。连傻子都比他手下懂得跟人讨价还价、装乖卖好。
走到之前经过的问询室边,余然下意识地抬眼望向里面,发现里面黑漆漆的,小白花和负责问询的警察都不在了,心上不禁涌上一阵失望。她原想着跟小白花来个不期而遇,在她身上留下点什么。上次的厄运符、霉运符用在她身上,不知道有没有用?不过她身边如果真的有高人在,或者她本身就是高人的话,她初学的那些小符咒恐怕是一点用都没。
看她盯着黑乎乎的问询室发呆,夏林偷偷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触了下余然的肩膀,在她掉过头的一瞬,他倏地收回手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绞着在十指,眼角的余光怯生生地偷瞄余然一眼,诺诺地问:“姐姐,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这玻璃,很有趣。”余然不假思索地撒谎:“考虑家里的铺子要不要也安装这样的玻璃。”
郭嘉一听,连忙憋住笑意,别过脸去,他真怕他脸上的笑意会一下拆穿余然的谎言。
“这玻璃有什么好看的?”夏林纳闷,仰头,冲玻璃上呼了口热气,伸出手指在冰凉的玻璃上画了一张哭泣的脸。然后转过头,笑眯眯地冲余然献宝:“姐姐,你看,我画的那个女人,你看像不像?”
余然眯眼,细瞅一会,压下心底的吃惊,笑道:“不错!阿林很有艺术方面的天赋。等回去了,姐姐帮你请个老师,教你学画。”
寥寥几笔,就将夏洛妃的神韵刻画出来,这说明夏林被身边的人误解了,他不是傻子,他其实是个天才!
郭嘉用欣赏的眼神观看了会,称赞道:“确实有书画方面的天赋。”忽地,他语锋一转,眼睛里写满戏谑:“然然为什么不亲自教?你完全可以当个好老师。”
余然抿抿唇,摇摇头:“我不适合当老师。”
“为什么?”郭嘉皱皱眉,不解地问道:“你不是在教你三哥学基础木雕。我看教得挺好的。”
“不一样的。他们不一样。”余然抬眼,微微一笑,清亮的眼眸里流露出一种怅然若失的错觉。
“你明白的,对吗?奉孝。”她歪过头,眨眨眼,抬高下巴,目光投向空荡荡的长廊,晚上的警察局显得很安静,三人的脚步声轻轻回荡在封闭狭窄的空间里,心头怅然的感觉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