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佑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坐到一起的余靖、余然、林子敬他们三个,目光移到坐在八仙桌首位的余奶奶,从踏进余家第一步,他就明显感受到余家的屋子里飘着一股子若有似无的阴暗气息,在见到余奶奶的一瞬,他立时明白,余奶奶六年前匆匆离开w市的因由……她在六年前,也被恶灵附身了。
“二哥,余奶奶她身上是不是挂着什么法宝?”秦颂小声问。毕竟那恶灵是他们秦家养的,余奶奶身上的死气瞒不了他的眼睛,更何况,六年前,他亲眼目睹过恶灵伤人附身。
顾惜城面无表情道:“得跟然然说一声,让她小心提防她奶奶。”
“被她伤到,就会感染的。”蒋浚目光谨慎。
“你们在说什么?”怀孕后,愈发显得妩媚标致的常弄欢神色茫然。
“孕妇的工作是保胎。”唐文仲脸部严肃的表情因为要当爸爸了变得柔和起来。
常弄欢横了他一眼,娇嗔道:“与你无关。”
“没我能有你肚子里孩子吗?”唐文仲态度认真严肃地说。
常弄欢当场气炸,噌的站起来,大吼道:“我说了,孩子是我的,没你份!你给老娘我滚远点……”吼完,她手脚利落地搬开长条凳,气呼呼地往门外走去。
“你小心点!”唐文仲赶紧追上。
看看一前一后走出去的常弄欢和唐文仲,顾惜城神情尴尬地招呼道:“吃菜,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对,大家快吃菜,一会出去放烟花。”
是夜,送走最后一个客人,余然关上院门,转身背靠着冰冷坚硬的门板,仰头注视亮着橘黄色灯光的堂屋,以及堂屋隔壁同样点亮橘黄色灯泡的厢房,菱花格的木窗户上,倒映着余奶奶佝偻沧桑的身影。
她定定的注视着,良久都不动下,阵阵秋风吹过院子,头顶上方的葡萄架发出窸窸窣窣的细碎音,一股人走茶凉的凄凉悲伤感顿时疯狂地涌上心头。
为什么会这样呢?余然不明白。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想要的很简单,就是一家人开开心,平平安安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死的死,散的散,各自飘零。
“然然,我们上楼去吧。奶奶已经回房睡觉了,她说谁都不要打扰她。”
郭嘉走出堂屋,见到她背靠门板发呆愣神的一幕,心里不禁浮出一丝淡淡忧伤。看了眼隔壁拉上窗帘的菱花窗,大步走过去,强行挽住余然的胳膊肘,将她半搂半抱地拖离院子,上二楼的房间。
进入房间,余然神情木然的坐到海棠攒花红木架子床上,迷茫的目光从糊了一层肉粉色细碎小花墙纸的墙壁,转向脚底铺了一层原木色的实木地板,移到吊顶是最简单的石膏雕花,最后望向靠窗摆放的绣架和绣柜。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床围栏上精美细致的花纹,上好的木料,考究的纯手工雕刻,再加上不用一颗铁钉便可以将整张床拆卸拼装起来的架构,使得祖辈留下来的这张床身价倍增。
当初听到奶奶说要把这张床给她当嫁妆时,她高兴地都跳起来了,围着余奶奶转了一圈又一圈,绕得奶奶她头昏眼花,直嚷着要她快停下来。
为什么快乐会如此短暂?短暂得她连回味的时间都没。
“然然,你打算怎么办?”郭嘉纤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围栏上雕刻的喜鹊登梅花纹,语气略微紧张地问道。
六年前几乎是倾尽余然和摩诃大师全力,才勉强将那恶灵镇压,而不是消灭,现在余奶奶身上的,应该是说,如果余奶奶变成恶灵,他们该怎么办?余然该怎么办?她下得了手吗?
依着她重感情的性子,恐怕宁做鸵鸟也不愿意亲手斩杀被恶灵附身的自家奶奶!
余然抬起头,茫然的眼神才碰触到郭嘉心疼的目光一刻,陡然清醒过来,猛然摇摇头,拒绝道:“就算她变成,她也是我奶奶。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没意外余然的回答,郭嘉眼底闪过一丝怜惜,他看看坐在红木架子床上的余然,有些不太适应待在女子闺房里说话,左右张望了下,打开通向阳台的门,直接坐到放在露天的藤椅上。
“秋高气爽,到外面来赏会夜色吧。”他假装欢快地招呼一声。
余然望了望,接受他的好意,站起来,走出去,坐到藤椅上,凝视群星闪耀的夜空,过几天又快是中秋节了,只是这个中秋节意味着生离死别。
“你想怎么做?”郭嘉转过身,看向余然笼罩在阴影里模糊不清的脸孔,直接问。
余然张口,刚想答,突然见到父亲余安康从阳台外飘进来,坐到空着的藤椅上,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庞,她心口微疼,勉强打起精神,问:“爸爸,奶奶她还好吗?”
忽地,她想起整个西余村笼罩在一座天然的驱邪避魔阵法内,余奶奶待在这里面,心神岂不是会收到极大的伤害。一想到这,余然急了,赶紧站起来,往楼下走。
这时,余安康开口了:“不要去。你奶奶她想一个人待着。”
“可是奶奶她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待在村子里。”
“不要去,她说明天给你爷爷上过坟就离开。”
“离开?她要去哪?还是回武当山吗?”
“她没说。”
“那我跟她一块走。”余然下决心。
余安康阻拦:“不行,你奶奶不准你去。”
“爸爸,难道你想看着奶奶被那些正道人士当做妖魔鬼怪灭了吗?”余然凝视着父亲余安康的面容,心底涌上浓浓的悲伤。要她看着自己奶奶魂飞魄散,说什么她都不愿意。她真的很想单独跟奶奶待一块,跟她说,没关系,她一定能找到解决掉她身上恶灵的法子。只可惜,余奶奶回家后,一直推说累了,避着不见余然,也不愿意跟她单独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