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天抛下战斗中的高扬,拖着陈刚逃跑以后,范半夏率直开朗的性子一下沉默下来,尤其是面对简安然、高扬、宋翔、孙军他们四个时,她心里更加不安心虚。
要能再重来一遍,她一定不会那样选择,就算战斗到死,她也会留下来。
可惜,人生没有后悔药,既然她做了那样的选择,就得品尝为此酿出来的苦果。
现在,范半夏心里特别希望能尽快赶到海城基地,这样她可以找借口跟高扬,简安然他们四个分开,不用每天看着他们,她就感觉自己快要支持不住了。
但凡性格还属于正常人范畴的,基本都受不了这种十分熬人的折磨。
“还真是可怜!”秦颂抬眼,望着范半夏比被鬼追还要快三分的身影,语声淡淡地嘲弄一句。
与他的不能接受相反,余然倒认为范半夏的性子,能这样磨砺下挺不错。
能在末世保持一份女性特有的柔软正义感,范半夏也挺不容易的。昨天的鲁莽,不过是一时间吓昏头了。人都有趋吉避凶的本能,凭着本能做事没啥不好的。
她谴责地盯视秦颂一眼,转而侧头对表现极为不错的简安然,笑眯眯地问道:“昨天她丢下高扬跑了,你怪她吗?”
“不怪!”简安然摇头。
余然来兴致了,放下手中差不多快绣完的手绷,故作好奇地追问:“为什么?”
“换做我,也会跑的。”简安然的回答很实际。
秦颂听了,按耐不住了,皱眉道:“可你不是出手了。”
简安然闻言,咬咬唇,看看余然笑眯眯的样子,再瞄瞄脸色不好看的秦颂,鼓起勇气坦白自己的内心,“我当时是昏头了。”
“要是理智还在,我大概不会冲上去救人的。”
她的大实话,一下打击到秦颂,原本难看的脸色黑得好像锅底。
余然眼睛里的笑意加深,对简安然的坦诚相告,她表示很满意。懂得审时度势,看清自己不足的人,才有可能成为她乞巧门的弟子。
“我是人,还是胆子小,只求自保的女人。看到危险,首先想到的是逃命,而不是冲上去与之搏命。”
说这话时,简安然面上的神色黯淡了不少,搁在双腿上的双手无意识地交缠到一起,仿佛只有这个动作,才能抚平她心底的不安焦躁。
“你的意思是说,要从来一遍,你不一定会冲过去救高扬?”秦颂的口气充满了挖苦。
简安然不安地觑看一眼余然,发现她面上的表情从头至尾都一样,笑眯眯的宛若寺院中乐呵呵的弥勒菩萨,她吊到嗓子眼里的心一下回落。
“没错,我绝对不会冲上去,反而想着逃命。”她定定心神,眼神无比认真地答道。
“你——太让人……”秦颂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就觉得简安然是个怎么养都养不熟的白眼狼!
“秦先生是认为我的想法错了吗?”简安然不生气,眼神幽幽地反问。紧跟着,她也不等秦颂回答,转而注视笑眯眯的余然,轻轻呢喃,“子然,你认为我错了吗?”
余然抿唇一笑,摇头道:“你没错!”
“是吗?”
简安然并没因余然的肯定而开心,脸上的表情愈加悲伤。
她喃喃自语道:“当我从别墅里独自一人醒过来,我就开始怀疑人生的价值。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呢?难道仅仅就为了活着。”
“跟着高扬一路逃命,看到很多人为了活命,有意或无意地舍去体质偏弱、受伤的队友,更有胜者甚至将曾经生死相托的同伴推入丧尸口中,只为了拖延自己活命的时间。看到这些,我更加迷茫,甚至想着,为什么我没变成失去人类意识的丧尸呢?起码不用再看到如此残忍灭绝人性的世界!”
“不要觉得奇怪,我会羡慕那些无知无觉,凭着本能行动的丧尸。”简安然痛苦地闭上双眼,好几天没修剪的指甲深深地刺入不再柔嫩的掌心。
“比起还拥有道德良知的我们,它们要幸福的多!”
“你知道吗?自从醒过来之后,我时时刻刻都受着人性的谴责和折磨。我的心……”她情绪激动地指着自己心口剧烈跳动的位置,含着泪,闭上双眼,喃喃自嘲道:“在痛!”
“痛得我想死,想立即去死!”
听着简安然对自我的剖析怀疑,秦颂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愤怒的眼神渐渐染上一丝悲哀和无可奈何。
怪谁?怪他的祖先与人勾结,妄图长生不老,统治世界。
看到他的变化,余然无声叹息,伸手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
感受到她未曾说出口的温暖,秦颂反过手来,紧紧握住她比常人偏低的手,仿佛只有握着她的手,他才不会被简安然话语中显露出来的无尽绝望所吞没。
忽地,简安然抬手擦干脸上的泪痕,挤出一抹灿烂的笑颜:“所以,我坚定地认为,半夏姐丢下高扬逃跑的事,没错!”
秦颂这次没跳脚,就握着余然的手稍微紧了紧,好在余然的身体早就经过淬炼,秦颂那点力道,对她没半点妨碍。
“我会冲上去救人,不是因为我情节高尚,而是因为当时我脑袋里的筋崩断了。”说这话,简安然是一点都不感到羞愧。
“要是当时头脑清醒,我一定第一个拔腿逃命了。”
“你,你脸皮真厚!”除了这评价,秦颂词语枯竭。
余然“噗嗤”一声,捂嘴笑起来。
一时间,欢乐的气氛取代之前的沉闷紧张,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难得的轻松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