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来,走到门外的藤椅边,抬头望向院墙上搭建的葡萄藤架,细碎的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落下一地斑驳的光影。光是看自家平和宁静的小院,余然的表情不禁恍惚,仿佛之前末世的经历,都出自她的想象。
秦佑跟着站起来,提步走过去,一袭玄色的汉服穿在身上,愈发衬得他身形挺拔笔直,全身散发着一股子儒雅的清贵气质。
“你什么时候把西余村的人放回来?”余然伸手拿起抱枕,坐到藤椅上,眼角上挑的凤眼正好对上秦佑探询的眸子,俩人一眨不眨地对视三秒,各自移开,平静的心底拂过一丝涟漪。
秦佑从中堂屋里拎出一张靠背的竹椅,缓缓坐下,慢慢说道:“过几天就会派人送他们回来。”
“那我奶奶呢?”余然慢条斯理地翻旧账,秦佑你拖着我的身体举行婚礼,我不怪你,但因为这事,伤了我奶奶,害得她失去意识,成了不人不鬼的尸鬼,这笔帐,我要跟你好好算,慢慢算。
秦佑侧过头,微笑着说道:“奶奶的情况不太好,不能一起送过来。等过几天空了,我们一起回去,顺道拜祭秦家的先祖。”
“秦佑,你该不会认为拖着我身体拜堂了,我就是你妻子了吧。”余然笑盈盈地双手压住抱枕,犀利的眸光不屑地扫过秦佑儒雅俊朗的脸孔。
“然然,很多事我都可以让步,惟独一件,我不会退,那就是你上辈子是我的妻,这辈子,下辈子也只能是我的妻。”秦佑没多说话,只是将自己执着重生的心意,重新说一遍。
余然轻笑,甜糯拖着一丝妩媚尾音的声音里,带上了少见的强硬,“秦佑,我和你不同,这辈子我很贪心,所以只要是我看重的,就决不会退让。至于婚事,我上辈子没喜欢你,这辈子更不会喜欢你。”
“所以,你死心吧。”
“哈哈——”面对她寸步不让的强硬态度,秦佑放声大笑,俊朗的脸庞因为大笑染上红晕,愈发显得贵气逼人。
余然的眸底渐渐浮起一丝愠怒,压着抱枕的双手手指屈拢,泛着健康光泽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中央。
他怎么能笑得如此畅快得意!
“然然,你知道你的软肋吗?”秦佑收住笑,目光凌厉地逼视余然,让人不可抗拒的沉沉威压向着她直逼过去。
要是重生前的余然,说不定会屈服在他的威压之下,如今的她,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容,淡定地放下怀中抱枕,走到葡萄藤架下,伸手摘下还留在藤蔓上的深紫色葡萄,摘了一粒送入口中,甜中带酸的口感是她所喜欢的。
“我的软肋不就是奶奶,奉孝,哥哥,阿妙,妈妈,林叔叔,子敬哥哥,三师姐,二师兄他们吗?”
她转过身,眉眼不自觉地弯起浅笑的弧度,眸色的眼眸在阳光下好像晶莹剔透的黑水晶,似有星光在中间闪烁。
秦佑呆呆地注视她的笑,心口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化开了,暖暖的,好舒服。
余然拎着那串葡萄,拎起一张圆凳,坐到手动压水泵前,拖过木盆,丢下葡萄,有一下没一下地压起井水来,“你若是想拿他们威胁我,尽管做好了。”
她巴不得秦佑代劳把远在欧洲的常弄欢,唐文仲,还有在美国的郭嘉他们弄回华夏来,就算弄到京城秦宅,也比现在毫无音信要来得好。
所以说,事情都要从两面来看,她可不想前世,喜欢没事钻牛角尖,总把事往坏的一面想,弄得自己郁郁寡欢,整天闷闷不乐地想这想那,最后把自己的命想没了。
“我等你拿我的软肋来威胁我!”
余然放声大笑,比之前秦佑笑得更肆意,更嚣张,更自在……用老眼光看她,早晚会自食其果。
秦佑,并不是所有的软肋都管用的!
目不转睛地看着从手动压水泵的塑料白管子里,“哗啦啦”流淌出来的冰凉井水,余然垂下眼眸,好像扇贝一样密集的眼睫毛,悄悄遮去眸底骤然浮现的一抹荒凉,在白皙如玉的脸颊上,印刻出两排婀娜的剪影。
半响过后,她甜糯中拖着一丝妩媚尾音的声音,幽幽地响起,“秦佑,我不恨你,所以——也请你也不要再执着那段只存在你我记忆中的虚幻记忆了。”
“很多时候,我都会忍不住回想,那些所谓的上辈子的恨意和伤害真的存在过吗?”
说着,余然缓缓偏过头,清冷的眸光望向秦佑,唇角处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霎时,秦佑以为从叶片缝隙穿透下来的细碎阳光全都聚进她的眼睛里,让人不敢直视。
定定的凝视余然如同古井般波澜不动的眸子,仿佛之前的绚烂只不过是他一瞬的错觉,再细瞅瞅,从她的眸子深处捕捉到一缕璀璨流光,秦佑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击了下,“砰砰”的剧烈心跳声,仿佛就在他耳边。
“事实是,那些都真实的发生,即使主角只有你我。”
他缓缓起身,走到葡萄架下,摘了几串还没脱落的深紫色葡萄,放到余然压满井水的木盆里,蹲下身,卷起镶了五寸宽衣缘的袖口,露出一双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的手,低下头,像欣赏珍珠一样,一粒粒地洗起葡萄来。
“在那个故事里,你和我相互折磨,相互憎恨,视对方入死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最后——”余然自嘲一笑,松开握着压水泵把手的双手,低头无意识地拨着透着丝丝凉意的井水。
“我死在你以爱的名义刺进心脏的匕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