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的少女滑进小秦佑的眼中,眸底的阴郁霎时拂开,他眯眼瞅着优雅端坐在桥栏杆上的明艳少女,唇畔泛出一丝凉意,“比之以前,犹如天与地。”
“说起来,还要谢谢余然你当年的救命之恩,要不是你,我的手,或许就残废了。”
余然不喜欢这样相互试探的对话,掏出一把象牙团扇,扇着风,淡淡道:“就算没有我,你的手也不会有事。”她可记得清清楚楚,秦佑四肢健全,胳膊没出过一点问题。
小秦佑笑笑,没继续说下去,走到余然身旁,坐了下去,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余然手中的象牙团扇。
整个扇面由一根细长象牙篾丝贯穿五十一块镂空精雕的象牙薄片而成,每一块薄片都薄若蝉羽,风吹恐破,上面采用浮雕和镂雕,刻出各种花团锦簇,争奇斗艳,姿势各异,生动活泼的花鸟纹饰,使得整把宫扇愈发看上去玲珑剔透,精巧别致。
“这扇子是贡品吧?”他无意赞了句。
余然歪过头,纤指捏住镶了象牙浮雕的扇柄,浅笑着反问道:“贡品,秦家还少。”
“我在库里见过一把八宝纹的象牙宫扇,与你手中这把相比,似乎少了点人气。果然扇子还是要用在人手,才让人瞧得顺眼。”小秦佑皱了眉,莞尔一笑地问道:“余然,你这些年去哪里了?”
小孩子的心里对最开始伸出援助之手的人,总是抱有一定的好感。
余然一怔,抬头看进小秦佑的眼睛里,墨黑的瞳孔,近着看才知道原来他的瞳孔不是黑的,而是墨蓝色的,就跟大海深处的颜色一样,深邃不见底。
“随便到处逛逛。”她漫不经心地摇着象牙团扇,考虑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从对人心试炼的幻阵中走出来。
在上古轮回大阵中走了一遭后,余然的心性比之原来坚定不少,操控阵法的人大概摸到秦佑是她的心结,所以一直将场景停留在秦佑身上。
听到简安然回答,秦佑眸色一暗,明眼人都知道她这是在敷衍,在秦家生活了几年,原本心机深沉的他更加沉默寡言,擅于看人眼色过日子。
志气清高这种东西,在秦家最好是全抛掉,不然早晚会死无葬生之地。
他不想死,就只能一步步往上爬。
“都到哪儿去了……”他的问话说了一半,发现余然的身影在阳光下慢慢变淡,不由惊恐万分,伸手去拉,捞了个空,眼眶里积蓄已久的泪水从眼角缓缓淌下,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发誓终有一天,他会将她留下。
“秦家的小子动心了,你可要小心哦!”那中性的嗓音呵呵地笑道。
余然不置可否,手里摇着象牙团扇,十分冷静地看着自己身边的场景从秦家小桥流水的花园变成热闹喧嚣,人声鼎沸仿古街道。
“咻——砰!”
一朵灿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绚烂绽放,余然仰起头,广阔无边的苍穹,点缀了一朵朵绝美的烟花,周围的人声一片沸腾,她的嘴角噙着一抹欢笑,眼底冰冷一片。
“余然,余然……”
热闹沸腾的人群里,传来一声清晰地唤声,余然循声望去,左手畔的小河里,一盏盏闪耀着烛光的莲花灯顺着潺潺的流水飘向不知名的远方,灯火阑珊处,已经成人的秦佑,衣袂翩然地提着一盏莲花灯,不缓不急地朝她靠近。
“很美,对吗?”秦佑走到她身侧,将手中的莲花灯塞到她手里,笑盈盈地眺望空中不断绽放的绝美烟花,语带感叹地喃语。
余然转头,迎上他映满绚烂烟花的墨蓝色瞳孔,怔愣了下,轻声道:“我不爱烟花。”再美,也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她不爱这种时光短暂的美丽,只爱如同潺潺流水般的脉脉温情。
“我喜欢它,很美。”
秦佑转头看了眼身侧多年都没变过,淡然中透着明艳的少女,很美,在秦家十来年,见过不少姿色绝艳,善于攻心的女人,就连他自己也变得越来越不认识自己,没有一天不算计,没有一天不被人算计,可——她依旧如初见,干净得让他想独占。
独占,建一座华丽的宫殿,将她这段羽翼,牢牢地锁在里面。
绝美的烟花在夜空中一朵一朵地绽放,红的,绿的,黄的,蓝的,白的,几乎照亮了半边的夜空,余然仰头凝视一会,转身瞧了眼身侧的秦佑,穿过拥挤的人流,来到前方五十米远处,平时用来淘米洗菜停靠船只的码头旁。
提裙,下了石阶,蹲下身,弯下腰,取下莲花灯上的提杆,将烛光忽隐忽灭的莲花灯送入潺潺的河水中,轻轻一推,看着它悠悠荡荡地顺着水流飘向远方,忽地,目光顿住,她看到对岸伸出一个带着铁钩子的竹杆,轻轻一勾,将她刚刚送进河水里的莲花灯带了过去,顺着竹杆往上瞧,余然笑靥如花,顾不上周围热闹的人群,踩着水奔向河对岸,飞身扑入他的怀中。
“然然!”秦佑的手停留在半空,眼神失望地目送余然纤细单薄的身影飞跃过河道,落入对岸青衣男子的怀中。
“奉孝。”
甜糯的嗓音里含着无限的委屈,余然双手死死缠住郭嘉的腰,脸颊偎依在他的胸口处,静静聆听他血肉底下“突突”的心跳声。
郭嘉眉眼柔和地低着头,宽厚温暖的手掌轻轻搭上余然纤细的肩头,一声长叹从他的口中无声的溢出,“子然。”
余然仰起头,眼眸弯弯地凝视着郭嘉斯文中透着文人倔强的脸庞,闷闷道:“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