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知,余然最讨厌的是别人擅作主张,不通知她一声,就给她定下任务。
“是这样啊,那好吧。过几天我就回龙巷,顺便带我们家的新成员回来看看我们的古董铺子,让他拿个主意。”
余然的回答很轻松,似乎一点都不恼怒班主任过红霞的自作主张,不过她话末说要带新家人回龙巷时,余靖就感觉心口被针猛地扎了下,疼得他近乎连话筒都拿不住了。
“是吗?那我待会通知奶奶收拾房间。”这句话几乎是从他的齿缝里挤出来的,握着话筒的手指关节根根突起,发白,手背上青色的经脉清晰可辨。
嗯?声音似乎不对劲。
余然皱眉,试着问:“哥哥,你的心脏病是不是又犯了?”
余靖一听,呼吸骤停,随即深吸几口气,平息心口的不舒服,一只手抓紧话筒,一只手在衣兜里掏装有保心丸的小瓷瓶。
“我今天起来觉得心口有点不舒服,不过现在好多了。”他声音平稳的回答。
“吃药没?”余然陡然提高音量,大声问。
话筒那边不见回答,她怒了,连声道:“不舒服就给我吃药!药做出来就是给你吃的,不是给你省的。你是不是认为你的命还没那些药值钱?那我可以实话告诉你,论理,把你卖了也不值那些药钱。但……”
她语锋陡然一转,握着电话的余靖屏住呼吸听她接下来的话。
“但在我和奶奶眼里,你这条命比那些死物值钱多了!那些死物没了,我和奶奶可以赚回来。可如果你的人没了,我和奶奶就算本事再高,也不可能跑到地府里跟阎罗王抢人。所以,你给我按时按刻地吃药,不准不吃。等我回来,我会检查,假如发现不对,你等着每顿用汤药加餐吧。我会让奶奶每顿都盯着你喝。”
小样!谅你也不敢在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面前耍花样,装乖卖好地不喝药。
余然小心眼地腹诽。
为了治余靖的病,她可花了不少心思。
百年灵草拿出来太扎眼,没关系,她在店门口挂上长期收购灵草的牌子,然后在铺子的后花园里精心开垦出一片种植园,翻松泥土,把乞巧殿内的泥土当肥料撒进去,改善土质,再把收购来的灵草种进去,施展春风化雨术,引出乞巧殿内的水进行浇灌,等灵草长得整齐能入眼了,她就悄悄偷运乞巧殿内的长得差不多的灵草出来互换……
想着自己花费的心血,余然狠狠咬牙,若余靖那家伙下次还敢浪费她的心血,她一定要让他喝一辈子汤药。
她不是没想拿乞巧殿库房内的千年灵草为余靖治疗,无奈他的底子太差,经受不起千年灵草的药性,虚不受补,就指他这种类型。余然可不想病没治好,先把他补死。於是耐着性子给他调理,想着等调理得差不多了,再给他彻底解决病根。
“我知道了,我会乖乖吃药的,你回来可以检查……若是一顿没吃,你就让奶奶在旁边看着我吃。”余靖打开小瓷瓶的盖子,吃了一粒药丸,嘴上回答的不情不愿,心里却暖得飞起一连串的小泡泡。
留在余家,被身边的人真心实意地关怀的感觉真的很美好,余靖犹豫不决的心在此刻停止了摇摆,决定回绝爷爷那边派来接他回家的人。
一辈子碌碌无为总比回那边过每天刀枪剑影,时时刻算计家人亲人朋友的日子强!
“哥哥,若是没事,我先挂了。我这里还有客人。”
不等电话那头传来回答,余然“啪”的一下挂断电话。她此时并不知道林家人后悔又跑来找余靖的事,一门心思沉浸在去参加艺术节的事里,就连刚才的那一连串令她哭笑不得事,也被她丢到脑后去了。
在家里选好几幅待用的作品,余然看看挂在中堂旁边“滴滴答答”的旧式钟摆,都过去好长时间了,他们俩为什么还不回来?到底跑哪儿逛去了?
坐立不安地想了好一会,她抿抿唇,决定跑出去找那两个逛村子,逛得不知道回家的人。
村子里的巷道里很安静,余然双手轻握,缓缓前行。
路上碰到不少热情的村人,面对他们探究的眼神,她恍若未见,一律以微笑回答。
从汉朝回来,余然就告诉自己,从今往后,她要真实的活着,不再小心翼翼,害怕别人会用异样的眼光来对待她,认为她变了。
在人际交往中,本来不该较真我们怎么对别人,别人就该怎么对我们?而应该是别人怎么对我们,我们就该怎么对别人!
想到这些,余然的眉眼顿时舒展开来,嘴角挂上淡淡的喜悦,脚下的步子愈发轻快自如。
走了大约五分钟,一座规模庞大的祠堂群闯入她的视野,目光停留在祠堂前的石碑上。
站在祠堂门口,余然的目光和郭嘉一样停留在碑文上,看到最后的落款时,她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再次颤动,鼻翼间涌上酸楚。忽然,一道陌生而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看着那个穿着浅蓝色的衬衫和牛仔裤,气质干净,眼眸天真的少年,余然的眉头微皱。
秦颂,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世界也太疯狂了,为什么她会接二连三地遇到以前从未在小时候结识的人?
重生是机遇,亦是转折,它改变了余然原本命运的轨道,使得她原本该到海城以后认识的人,纷纷提前出现在了她的生命中。或多或少的和她的命运产生了纠葛。
好像是察觉到余然灼人的目光,秦颂转过头,瞥见一身对襟襦裙打扮的余然,眼神微愕,旋即冲她羞涩地笑笑,转移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