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经略把守候在厅外的三位分堂堂主请进大厅,三位堂主恭恭敬敬朝柳南山行礼,在他们心中,这位门主年纪虽然小,也比执法四老和蔼可亲。柳南山请他们坐下,一一询问姓名。信使堂堂主名叫高盛,身材魁梧高大,人如其名;织耕堂堂主名叫万钧粟,憨厚老实;护谷堂堂主名叫路东川,健壮刚直。柳南山一见便十分喜爱,他微笑着说:“我再过两个月才十四岁。还不懂事儿。三位大哥能认我是墨家的门主,我十分荣幸。当察乱何自起?起不相爱。臣子之不孝君父,所谓乱也。无论墨谷发生了什么我们不能乱也。还请三位堂主各守其职,以保墨谷平安。”
他这番话说得三个堂主大为敬佩,引用墨子经典,暗含今日之事。而且这三个堂主都和柳南山的父母同龄,自幼便是一起玩耍的发小。故人之子都也带些亲近之情。于是齐声表示遵命。高盛说道:“门主虽然没有朝拜钜子斗,但是已经进入墨谷,等些时候再朝拜也不晚。如今墨门禁地石门已经打开,门主可进洞取出黑腰带,这样谷外的弟子回来便没有话说。”
柳南山这才发现他们腰间都系着一条细小的黑腰带,三个堂主的腰带尽头打着六个结,黄经略的是七个结。他脑子一转便已经明白,于是问道:“门主的腰带几个结?”
黄经略答道:“门主的腰带是黑色中间有一条黄线。无结。天下墨家子弟尽知。除了门主,余下弟子都是纯黑色的,最高九结,最低一结。”
柳南山早就想看看那洞中是什么模样,而且隐约感觉自己的亲生父亲也在那洞中。尽管他不相信这个事实,可是这么多人说,他的心里也有所松动。于是站起身说道:“咱们这就去洞中取回腰带罢。”
万钧粟沉吟道:“墨门禁地只有继任门主才能进入。而且门主要在洞内修行三年才能带着腰带出洞。”
众人齐声附和,面露难色。柳南山心想:“别说三年,三天我也呆不住。”他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微微一笑说道:“各位大哥,咱们先别说三年的事儿,先去墨门禁地看看再做商议。那洞门已经打开,得想个法子才行。”说罢起身就走。
黄经略四人无奈只得跟在身后同行。五人又来到禁地,刚才还是生死战场,此刻冷冷清清,只有敞开的洞门像一只怪兽的大嘴,黑黝黝深不见底。距离洞门四五丈远黄经略四人便不敢再靠近。
柳南山走近洞门朝里弯腰看了看,只觉得一股冷风吹出,不禁打了个寒战。这个洞几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个门主葬身此处,自己进去肯定会吓个半死。但是好奇心驱使他还是想进去看个究竟。他回身看看黄经略四人都神情紧张,不禁哑然失笑:“我得想个法儿让他们四人陪我进洞。”
柳南山回身走近四人问道:“门主进洞三年是谁的主意?是写在墨门章法里面的吗?”
黄经略四人挠头思索,一时答不上来。柳南山笑道:“看来不是写在墨门章法上的。而且墨门根本就没有章法,一切全是四个执法长老说了算。是也不是?”四人点点头表示认同。路东川性情刚直,说道:“进洞三年是几百年来流传下来的规矩。说是要获得历任门主的精髓。其实历任门主的修为都是执法长老传授的。”
柳南山笑道:“那好,这墨者之门上书墨者二字当何解呢?”
黄经略道:“墨者是追随我们墨家的万千弟子。”
柳南山又问:“我们墨门信奉的是始祖墨子,他老人家主张兼爱、非攻、尚贤、尚同、节用、节葬、非乐、非命、天志、明鬼是也不是?”
四人均点头称是。心中更加佩服柳南山。
柳南山继续说道:“执法长老曲解始祖墨子的主张,把墨门权力集中在他们四个人的身上,以致墨家多少年来都是萎靡不振。而这墨者之门就是每个墨家弟子都可以进去的地方,是要根据每个人的慧根来修为的。所以我觉得这洞并不是只有门主才能进入的。”
高盛搔头道:“门主这话是有些道理。可是……这几百年传下来的规矩……”
柳南山莞尔道:“以前墨家三分天下,钜子三家。根本就没有门主一说。高大哥,万大哥,路大哥,你们终生在墨谷,从未出谷一步。我想问问:是先有墨谷和墨者之门还是先有的门主和执法长老?”
他这番话说得黄经略四人幡然醒悟。这墨者之门其实就是执法长老控制门主和墨门的一个棋子。四人心中多年压抑的疙瘩终于解开,都面露喜色,激动异常。
柳南山见状,心想目的已经达成。可以怂恿他们跟随自己进洞取出那腰带了。他拉着黄经略的手说:“黄使者,你们跟我进去罢,要不我一个人也害怕。规矩是人定的,你们都说我是门主,难道还不听我的吗?”
黄经略看看高盛、万钧粟和路东川他们三人也有跃跃欲试之势。朗声说道:“既然门主要我们进洞,我们也有保护门主的责任。三位意下如何?”高盛一抱拳道:“属下听门主吩咐。”
柳南山大喜,说道:“那就进去罢。”
既然心胸放开,众人再无顾虑。高盛拿出一只响哨朝谷内吹了几声,不一会儿有两个四结弟子送过来几支火把。路东川又命护谷弟子守住周围严防外人进入。五人点燃火把准备进洞。
柳南山跨步就要进洞,万钧粟突然说道:“慢着!”众人一愣,立刻止步。
万钧粟一拍脑门:“属下刚想起来,进洞需要钜子令开启石门。这洞内传说有墨家兵法和武学秘籍。几百年来江湖上各路势力都觊觎这里。强行推动石球开石门进入后会有危险。听说里面机关密布,稍有差池便会送命。还请门主拿出钜子令在石球上开启一下是为妥当。”
柳南山心中暗笑:“让你们来就是挡机关的。这样神秘的洞如果没有机关那么早就有人随意进入了。”他拿出钜子令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再开启一下。”
黄经略来到石球旁边,仔细查看,柳南山和万钧粟三人也围上来。那石球只移动了几寸,下面光滑平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擦痕。柳南山把钜子令放在石球上来回移动丝毫没有作用。黄经略指着一处说:“是这里了。”只见石球一侧有一个很小的凹槽,大小刚好和钜子令一样。柳南山把钜子令放进凹槽,众人紧张等待半响石球还是没有动静。
柳南山抬头看看石门上方的两个篆字“墨者”,再看看钜子令向上一面那两个阴文篆书字笔画一模一样。他取出钜子令,再仔细看看凹槽内部,也有两个凸起的篆字。他把钜子令文字面放入凹槽,只见石球微微一动,向前缓慢移动。两扇石门也缓缓关闭。石门合缝,石球复原不再移动。钜子令啪地被弹出凹槽。
众人愣了片刻那石门再也没有丝毫动静。黄经略看看石球说道:“石门已经关闭,机关也许都恢复了原样。门主再把钜子令放入石球的凹槽试试。”
柳南山再把钜子令放入凹槽,等待片刻石球纹丝不动。高盛、万钧粟和路东川三位堂主都把宝压在了柳南山身上。若石门不开启取不出门主腰带那执法四老伤势复员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三人急得豆大的汗珠直冒。路东川不顾一切去推那石球,用尽全力脸上憋得通红石球还是一动不动。高盛和万钧粟也去帮忙,那石球有两三千斤重,三人功夫虽高但还不如执法四老。无奈用尽全力也推不动石球。
柳南山看着凹槽中的钜子令,用拇指往里摁了摁。突然钜子令往里陷去,约有一寸深,只觉拇指被一股力道往上顶,他松开手,钜子令又啪地一声弹跳出来。石球一震,开始移动。路东川三人也撒手起身,喜出望外看着石门慢慢打开。
柳南山也松一口气,笑道:“这次可以进去了吧?”黄经略点点头:“慢慢进洞,一切要小心。”
高盛和路东川前头探路,黄经略护着柳南山走在中间,万钧粟殿后。五人打着火把脚步轻缓,慢慢朝洞内走去。
洞内宽敞,五人并不觉得拥挤,只是一股冰冷阴风时有时无吹过来。往前走了七八丈并无异样,前方仍旧是漆黑一片,也不知道这洞有多深。火把映照下山洞两壁光滑平整,有开凿痕迹。黄经略护着柳南山,每走一步就探探脚下,却也坚实,并无机关。他才逐渐放心。
摸索着又走了十多丈进入一座洞厅,四周上下高大宽敞,四面冰冷的的石壁在火把的映照下暗淡发灰。石壁上方一丈高处有一道沟槽,沟槽内隔不远便有一盏油灯。黄经略点燃一盏油灯,突然一条细小的火蛇顺着沟槽向前窜去,四壁的油灯依次被点亮。洞厅内顿时灯火辉煌。这洞厅能容纳数千人,空荡荡的却没有任何东西,凉气飕飕,众人顿感阴森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