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翁山打算回去的前一天夜里,温岭约洪远香到外面走走,说是自己这么多天在家里伺候妈妈憋闷得慌,让她陪自己到野外散散心。
实际上温岭是想让刚订婚的大哥和未来的嫂子在家里好好地说会话,因为大哥明天就要回小组了。
洪远香来到蛇山村也有一年了,这么长时间和温岭的接触,她感觉到温岭的忠厚和善良。洪远香的性格和姐姐完全不一样,她喜欢自己在家里看看书,听听半导体。这也和温岭一样。温岭对洪远香从家里带来的那个半导体收音机非常感兴趣,经常在洪远香听的时候守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听。
洪远香发觉温岭根本不认识几个字,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洪远香问他小时候怎么没有上学,温玲说:“在我小的时候,我家刚从外地逃荒到这里,饭还没有吃的呢,那还能上学呀。”
听到温岭小时候那么苦,洪远香才觉得自己小的时候算是幸福了。虽然那时家里也很穷,妈妈没有正式的工作,以后又患病住院,使她觉得自己和别人家的孩子差很多。可是现在和温岭比起来,还是要比他强多了。
往常两个人都是躲在家里说话听收音机,有时洪远香教温岭认识几个字。但是温岭今天一定要洪远香陪着他到外面走走,要把家里的空间留给哥哥和准嫂嫂。
看到温岭领着妹妹到外面去溜达,洪远芳凑到翁山跟前。她好想和翁山说说话,因为明天翁山就要回城里去了,再回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翁山拉着洪远芳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翁山仔细地端详着洪远芳,弄得洪远芳好生尴尬:“你这么看,想在上面挑点毛病吗?”
翁山放下洪远芳说:“我是看看这么年轻漂亮的脸蛋,真就是属于我的了吗?”
洪远芳说:“什么话,我的脸蛋怎么会是属于你的呢?难道你不知道批判孔夫子,就要批判孔夫子的所谓妇女要三从四得吗?女人并不是你们男人的附属品。”
翁山说:“这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说,你这么年轻漂亮,竟然肯嫁给我,真难为你了。”
洪远芳说:“是吗?我还觉得你肯娶我,是难为你了呢。”
翁山说:“那都是客套。你对我的过去了解吗?”
洪远芳说:“爱一个人,只要看清他的本质,没必要了解他的过去吧。”
翁山说:“这么说也不对,不了解他的过去,能看清一个人吗?”
洪远芳说:“你这么说,是不是想告诉我你的过去呢?”
翁山点点头,他就是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洪远芳。因为他们已经订婚了,自己的身份不能再向她隐瞒了,否则就是欺骗她了。
“那你把自己的过去说说吧。”
“说出我的过去,真怕你大吃一惊。所以总是不敢说。”
“有那么严重吗?你说说看吧。”
翁山沉默了一会说:“你要有思想准备呀,我说了,你别觉得奇怪。”
洪远芳说:“有什么好奇怪的呢?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翁山说:“我不是温山,温岭的哥哥温山在一次打猎的时候被野猪豁死了。因为我长得和温山一样,为了不让温妈妈伤心,所以我就顶替了他。”
这话一出,果然把洪远芳惊讶得嘴都合不上了:“温山,你别胡诌了,你编这些是为什么?”
翁山说:“我说的是真话。现在温妈妈也没了,你如果不相信我说的话,等温岭回来问他好了。”
洪远芳说:“那你究竟是谁?家在那里?”
翁山说:“我叫翁山,家也和你一样住在小组。我是因为在运动中被打成了邪恶派,遣送到了劳改农场,在农场里误食了毒蘑菇中毒而死。后来被人搭救,逃到了这里。正赶上温山被野猪豁死,就顶替了他。”
翁山这几句话,直把洪远芳听得半天没言语。
翁山说:“前天我们订了婚,所以这事不能再瞒你了。今天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如果你不愿意了,前天的事情就算没有发生。”
洪远芳沉默良久说:“你既然都和我说了,就足以证明你不想欺骗我。我觉得如果你只是在运动中被打成邪恶派,那不能说明什么。我经历了新革运动,在运动中闹腾得也够厉害。我亲眼看到了运动中是怎么把好人和坏人分类的。有的人昨天还是组长,转眼到了第二天就变成了反革命。如果他真是反革命,那么这么多年的组长上面是怎么任命的呢?如果社会上真有那么多的反革命,那我们今天还能坐在这里吗?
“我也看到以前教过我的很多的好老师被打成了邪恶派。这些老师其实都没有什么问题,有的只不过给领导提了些意见而已。所以我知道所谓的邪恶派,其实并不是坏人。
“还有,这么多年你对温妈妈那么好,我都没有看出来你不是她的儿子。你在村子里的所做所为我也知道,所以我相信你是一个好人。
“即使你现在是邪恶派也没关系,我爱的是你,不是爱你的身份。而且我也已经看到,在****事件以后,许多的问题又在重新甄别。我相信你的邪恶派问题,也会有甄别的那一天。翁山你放心吧,我会永远爱你。”
听到洪远芳的表白,翁山感动得热泪盈眶。他紧紧地抱住洪远芳说:“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
翁山问:“远芳,你和爸爸妈妈说订婚的事情了吗?他们是什么意见呢?”
洪远芳说:“你明天不是回小组吗?过几天我回家的时候,带你去我家见见我的父母,你要好好地准备一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