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是谁下的手,如今不用想也该知道了。
东方夜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移到穆彧背后的人影身上,那原本满含书生气质的温润男子似乎正渐渐一点一滴地蜕变着,多了一分让人倍感陌生的气势来。
东方夜深幽的黑眸不由缓慢的眯起,犹自冷笑,呵……西番王世子。
对于今日早朝所发生的事情四下很快就传遍了,就连身在驿馆的舒玉末几兄妹也已有耳闻。
见到翡玉舒回来,舒玉末急冲冲上前,张嘴便问道,“大哥,外面传的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你早就知道父王与东祈皇的协议内容对不对?”
翡玉舒似乎并未料到他这个心性一向单纯的小弟竟会为了此事前来质问自己,他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舒玉末拧眉看他,“大哥不说话,是默认了吗?”见翡玉舒仍旧闭口不答,他不由叫囔了起来:“大哥,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他们见面那夜,大哥明明说过不清楚此事的,怎么现在还亲自参与了进去?
舒玉遏与舒玉柒也有同样的疑问。不过,他们毕竟不同于舒玉末,懂得收敛自己的情绪,亦是想着以大哥的为人定不会故意欺瞒他们,或许此事是另有隐情?
翡玉舒良久不语。
舒玉遏看了看他并无多少起伏的神色,不由拉着舒玉末的衣角斥责道:“十弟,不可跟大哥如此讲话!”
舒玉末抿着嘴唇,有些懊恼。说不清为什么,对于翡玉舒这回的做法,他竟是一点也接受不了。
这可是他最敬爱的大哥啊!
他撅着嘴,别过头去不看他,恼道:“大哥,你变了,以前的你无论发生身事情都不会这样做的!”说完之后,一跺脚,便快步离开了。
翡玉舒脸色一滞,瞬间垂眸掩去。
舒玉柒看着舒玉末跑远的身影,轻轻叹息,劝慰道:“十弟还是小孩脾性,大哥别在意。”
那个温软和气的男子随即又笑得十分和煦,轻声答道:“不会。”
“大哥能告诉我们,此次为什么要这样做么?”舒玉遏凝视着他侧过来的平静地脸,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出声询问。
翡玉舒温和的脸颊上原本柔和的光华忽然有一瞬的黯淡,只是淡淡地道:“没什么。”
舒玉遏与舒玉柒猛地一愣,大哥从不曾对他们如此冷漠的。
舒玉柒紧紧盯着他素来温和的脸上此际居然也有了一丝不同于以往的神情,淡薄甚至凉意十足。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眼前的大哥看起来很陌生。
大哥几时有过这样?她细细想着。
这种感觉,似乎正是大哥昨夜从外面回来以后就开始有了的。
这样的神情,竟叫她生出一些不安。
她到底是女子,心里总是比男人要敏感一些。想到某种可能,她神色里有一丝的复杂,缓缓问道:“大哥,当初救你的人是九王妃,对么?你这么做都是因为她?”
他们都知道翡玉舒之前离开京城是去了西临国,而且还是跟随花朝一起去的。
翡玉舒闻言表情身形都有些僵硬,却不过瞬息间的事,蓦地又恢复如常。他低眉答道:“她不是九王妃!”
“什么?”舒玉遏与舒玉柒皆是一怔。
翡玉舒漠然地盯着半空,微微启动的嘴唇坚持着道:“她是花阴!”
对他而言,她只是花阴,独立的一个人。
缓缓走回房中,他脸上原来的笑意突然全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看似毫无表情的漠然神情。
这样诡异平静的神情,就像是被竭力压抑的真实感觉。
寝房里极静,他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块明黄色的丝帛,看了一眼,然后放在窜升着火焰的红烛上,将它点燃起来。
白烟弥漫,隐隐带着点烧焦的异味。
他抿紧了双唇,烛光下的脸忽明忽暗,神情莫测。
直至看着那丝帛上似有“储君”“东方夜”等字样燃烧殆尽,他才开启着自己醇厚而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字冷冷说道:“人人都可以自私,为什么我不可以?”
东方夜,你已经拥有了那么多的东西,总不能再叫所有的好运都让你占去了吧!
舒玉末从驿馆出来后就直接跑到九王府去找花朝。只是见了花朝之后,他却反而退却下来。
还在十几步之遥,他便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等到花朝走近,他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道:“……对不起。”
花朝不明就里,拍着他的肩膀好笑问他:“怎么?好端端的你这是道什么歉?”
舒玉末依然垂着头,“我大哥他……”才说了几个字,他又咬着下唇停顿下来,不知该如何开口才能表达清楚自己要说的话。
花朝显然明白他要说的意思刚刚她也已经知道翡玉舒今日在朝中的举动,所以,他这是已经站在穆彧的队伍了?
想到西临一行,对于翡玉舒的突然转变,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心底说不出是遗憾还是惋惜。
“你是你,你大哥是你大哥,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立场,你大哥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决定而已,没有谁对不起谁。”她颇不以为然的笑着说道。
只是,舒玉末听了她这番话后却并未释然,深拧着眉头,不知失神在想些什么。
花朝不动声色看着他低头不语的样子,瞥见他脸上明显的沮丧与黯然时,忽然唤道:“舒玉末。”
“嗯?”他抬起头来不解的看她。
花朝沉默了一下,忽地认真说道:“你回西番去吧!”
舒玉末一脸惊愕:“你要赶我走?”
“……不是。”花朝摇了摇头,还是笑着说:“以京城如今的局势,这里并不适合你。”她顿了顿,正色道:“而且你该知道,你有很多爱你的家人,别让他们为你担心。”
像他们这样出身贵胄之家的孩子,哪一个不是心机重重,层层谋算,怎还会如他这般随性?掺杂到皇权争夺,很多事情就不可能再会那么单纯了。再在这京城待下去,他有的也只是危险,倒不如早早的回了西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