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谦兀自镇定,轻轻答道:“刚有人来向我禀告,小九似是在京外受了重伤,现下正安排在北城外别院内急救。”
花朝面色又变了变,咬着牙忙急问道:“怎么会受伤的?他……他伤在哪里?”难怪她今日老是心神不宁的,东方夜果然是出事了,庄严瞒着不说,应该是有意不告诉她的吧。东方夜这个死家伙,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东方谦答道:“具体的我也还不清楚,只有到那里看了他才知道。”
自那日在皇宫分开后,东祈皇果然就同意了西番来京的请示。他生怕东方夜会不听他的劝招惹上西番人,所以便暗中派了几个人看着他,谁知第二天就听到他带了两个小厮出京的消息。
东方夜的武艺之高,他多少有些了解,以他派去的那些人根本就跟踪不了他。才刚出京不久,那些人果然就把人给跟丢了。他深觉无奈,一面让人驻守在京门口等着,一面派人继续去京外查探他的踪迹。四五天过去了,半点消息也没有,直到今日晚上,却是突然传来他受伤的事情。
东方夜回京算是颇为隐秘,他身边跟着的两个小厮也不是什么无用之人,他派去的人根本不敢过多靠近,只是远远地见着他进了一家别院里,这才回来禀告于他。
他虽也十分心急,但想着东方夜对他仍有诸多排斥,所以便只得连夜赶来九王府找花朝了。
花朝拧着眉微微颔首,双手不自在地紧紧绞住,想了想,慌乱的思绪逐渐清醒,神情也终于看似镇定了下来,说道:“有劳六哥带我去见他吧!”
“好。九弟妹,得罪了。”东方谦点着头,随即拦腰抱起花朝,几步便飞身出了九王府。
花朝被突然抛至空中却并无半分不适,惊觉东方谦的功力竟也是如此的高深。二人由空中疾驰而过,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若是平时遇上这样的飞天,她应该会乐得不行,但此时一颗心却缓缓沉下,满心满脑都是担心东方夜受伤的情况。
不多时,东方谦便已经带着身形清瘦的花朝飘然落在了北城之外。
东方谦原本就武艺不低,轻功也不差,一路行来应是轻松如常,但此时却因为心神不安,而不免气息微乱,轻轻喘息。
他看着花朝至少表面上看来还算镇定的举动,微微宽心,有这样一个心思玲珑剔透、沉稳有加的女子呆在小九的身边,想来他多少也可以安几分心了吧。
缓缓放下花朝,他伸手指着前面一处灯火通明的院子,轻声道:“小九就在那里面了。”
“嗯。”花朝颔首,刚向前抬脚走两步,却发现东方谦并未跟过来,不禁驻足回首看他,奇道,“六哥,不一起进去看看他吗?”
略略苦笑了一记,东方谦摇了摇头,唇边泛起了涩意:“不了,小九……他并不会愿意看到我的。”
花朝眉头不自觉地拧起来,看着他笑得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只得抿唇不语。从他与东方夜此前好几次的接触当中,她就发现他们两人的隔阂至深,虽然不知道这对兄弟之间到底横插着什么事情,但至少她可以明显的感觉得到,东方谦对东方夜绝无恶意。所以这也是她会出手帮东方谦的原因。
默然片刻,东方谦继续开口,神色有些凝重,“小九就拜托九弟妹了。”
无奈叹息一声,花朝点了点头,认真地道:“六哥放心,他一定不会有事的。”随后,转过身疾步奔至别院内。
还只是在门口,就听到从里面传来的惊慌之中带着些压抑的声响。花朝稳住心神,暗暗咬了咬牙,这才努力踏上前去。
房门大开,几个忙手忙脚的人影立即展现在了眼底,除了两个王府的小厮以外,另外在场的还有一个玄衣少年,长着一张精致的娃娃脸甚为耀眼,若是换作平时,花朝定会习惯性的惊艳一下美男魅力,可如今,她只是一片茫然盯着榻上之人看,久久回不过神来。
虽然心里一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可亲眼见到东方夜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身形一颤。那个几日前还笑得傻兮兮的赖皮似的占了她便宜的男子,现在正费力喘息地躺在榻上,一身精贵的衣袍被撕裂成几片脱落在腰间,其上沾满了早已凝结的鲜血。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身上血流爬满一片,完全看不出到底哪一处才是真正的伤口。
花朝看着,心突然没由来地一阵紧缩,神经紧绷着,似感到从没有过的紧张与慌乱。就这样的几天里,她恼过,气过,骂过……甚至是担心过的人,此时却这样躺在血流里。
感觉到门外有人,三个手忙脚乱的人影纷纷转头望去,看着这突然出现的、此刻原本不应该在这里的女子,顿时全都愣住,满脸震惊之色,“王、王妃……”
花朝蓦地回过神,并不理会他们,只是稳住了一直微微颤抖的身子,疾步上前至东方夜身前。
而那原是虚弱不堪的东方夜在听到声响之后,亦是费力地撑开双眼,缓缓看清眼前一张女子薄怒的脸,微微一惊,几乎以为自己眼前看到的这一切都是幻觉。但很快地,他又舒展眉头,冲她勉强一笑,“娘……娘子!”
看着他脸上不禁浮起痴痴的、熟悉的傻笑,花朝心中不觉顺畅,反而有一股愤怒之感莫名其妙的骚腾了起来。
“很好!你居然还认得我是你娘子?”她咬牙切齿的瞪着眼睛看他,心里很生气,真的很生气,气极到近乎失去理智的就咆哮出口,“东方夜,你是不是打算死了也不让人来告诉我一声?啊!”
可吼完之后,她却双眼一红,差点就要落下泪来。混蛋东方夜,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竟然还想着让人瞒着她,要不是东方谦今晚来找她,他还真的准备当这事没发生过不成?
东方夜很明显的怔了怔,看着情绪激动的花朝,眼中便就浮起一丝难以解读的复杂恍惚。只不过,他藏得极好,不过瞬间,便再也觅不到踪迹。
他费力的眨眨眼,轻轻呻/吟着,仍是傻傻一笑,嘴里却虚弱的开口道:“娘子,别哭,小夜夜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