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张凡来接我去C城大会堂,大会堂里坐满了人,C城电视台的几个我认识的同志又在里面准备摄影采访。当他们得知我被评为了十佳女青年之后,说一定要来采访我。我一口就拒绝了,其实我也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真正值得采访的是那些默默奉献还没有“封功受赏”的人。不要以为在电视上露几次面就成了名人,每天有大把的人在电视上露面,真正让人记住的却没有几个人。大浪淘沙,只有那些纯金般的人物名字才能不朽。
在大会上竟然遇见了肖红,她就是全国丑男丑女大赛的亚军,借着这股东风她又被评为十佳女青年真不简单呀。见到我,她分外高兴,还留下了电话给我,并说一定要请我去玩一次。从妇联主任手里接过荣誉证书和一千元的奖金,我真是豪情满怀,一定要努力工作,将杂志办得更好,不辜负王美丽对我的信任,对得住这份荣誉。站在主席台上向台下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人挥着手时,我为自己感到自豪,仿佛真的插上了翅膀在蓝天白云间翱翔。在掌声中走下台,心中更感激王美丽了。我的材料都是她为我填写的,她想给我一个惊喜,而我不识好歹却冲出了她举持的会议。我真想掴自己几个耳光,可又下不了手,还是凭着我以后的工作成绩向她“负荆请罪”吧。
给老爸老妈各买了一套衣服,老妈在我出门的时候嘱咐我买一些补品,说是送给江锅炉父母的。老爸老妈没有征得我的同意,就擅自作主认江锅炉做干儿子,不,是江锅炉脸皮厚,天天缠着我老爸老妈,他们被逼无奈才认这个黑鬼为儿子。张凡很不高兴地对我说:“我每次去你家,总是看到江天,他是不是想死缠乱打?”
“别提那个黑锅炉,不只你讨厌他,我也讨厌他,但他在C城没什么亲戚。”
“难道他将你家当成他家了?”张凡不满地说。
“他和我父母好,又没有和我好,你吃醋?”
“我才不会为那个傻黑蛋吃醋,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我故意想气气他:“陈总是你的对手吗?”
他瞪了我一眼,然后别过头去认真开车,过了很久才冒出一句话:“你提他干什么?难道你的心中还有他?”
我看着前面没有说话,我的心中有谁,我的心知道,我的嘴巴不知道。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江锅炉来到我家,他是向我父母辞行的,他要回老家去过春节了。我老妈拿了很多东西让他带给他的父母,江锅炉很感动,但他嘴巴里吐不出动听的词语来,只是傻傻地嘿嘿地笑着。
其实我应该谢谢江锅炉,他是最有耐心陪我老爸下棋的,张凡陪了几次便觉索然无味,再说一个年轻人谁愿整天对着一个老头子。但江锅炉不同,他似乎是真的和我老爸磋商棋艺,我怀疑他就是借着下棋的名义在我家白吃白喝。老妈总是说江锅炉心眼好,世界上心眼好的男人多的是。老妈在心里已认定张凡是我的男朋友,所以再也未提过我和江锅炉的事情。不过她很为他的终身大事担忧,真是“皇帝不急,皇帝的干妈急”。
“回去的路上小心一点,钱别掉了。”老妈又在给江锅炉喝“爱心”唠叨汤。
“知道,知道。干妈干爹,你们要注意身体,好好保重。”江锅炉叫我老爸老妈叫得比我还亲热,这不是“攥权夺位”吗?难怪老妈左一个江锅炉长右一个江锅炉短的,她老人家中了他的奸计。
“在家里多陪陪你爸妈。”我老爸喝着茶说。
江锅炉不住地点头,他还真象我老爸老儿子,可我不会承认这个干哥哥,如果谁知道我有这样一个又丑又黑的干哥哥,我就不要带着脸出门了。
“干妈干爹,你们多保重。”这个江锅炉真是“江郎才尽”,他除了会炒几句剩饭,就说不出几个新鲜的词语来。我的耳朵听得都起茧了,于是挥着手说:“要走就快一点走,婆婆妈,像个女人。”
老妈马上维护他的个干儿子:“妖妖,你怎么这样对你干哥哥说话?”
“什么干哥哥?我没有干哥哥。江锅炉,时候不早了,赶紧去坐车吧。别让你老爸老妈肉眼望穿。”我催促道。
他嘿嘿地笑着:“我知道了,妖妖,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你快点走我会更快乐。”我最看不惯他娘娘一样的行为,就说辞行吧,已经辞了三十多分钟了,他偏还没有走的意思。再这么辞下去,天都要黑了。这个人真是慢性子,如果哪个女人嫁给他,进洞房的时候他也这么不急,那女人都会和别的男人好上了。这种人在我们乡下称为“万岁爷”,意思是说火烧眉毛了,死到临头了也不会着急。如果我的男人是万岁爷,我一定在他的上狠狠地踢几脚,将他驯服成一匹快马。江锅炉还在和我老妈说着什么,我不住地叹着气,如果有一条鞭子,我一定抽上他几鞭。
江锅炉站了起来,看来他真的要走了,我高兴得眉飞色舞。他提起东西又说了很多相同的话,然后才走出我的家门。我老妈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雪花中,还依依不舍地说:“这孩子心眼好。”
杜梦洁来找我玩,我拿上一把铁锹和她在院子里堆雪人。她说于飞这几天心事重重的,我当然知道于飞为什么不开心的原因。王美丽现在已离开C城,初八她会回来举行婚礼,初九我们正式要上班了。于飞一定在苦恼爱情的问题,杜梦洁对他紧追不放,而他的父母又认定了杜梦洁做媳妇,内外夹击之下,于飞真正的爱情往哪里逃呢?王美丽已彻底放弃和他在一起的希望,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呢?王美丽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她说得对,于飞也许是一时冲动,当十年之后,于飞再回顾这段爱情,他会发现王美丽的选择是正确的。
漫天飞舞的雪花似轻盈的柳絮,似洁白的鹅毛,纷纷扬扬地落地地上,房屋上,树枝上,大地银装素裹,晶莹剔透,好一个童话般的世界。我是白雪公主吗?我的那个白马王子呢?我要好好地爱一个男人,将我爱的雪花铺天盖地洒向他;我要好好地爱一个男人,让他一辈子也走不出我白雪皑皑的爱情世界。我弄了一个小雪团,向杜梦洁扔去,她尖叫了一声,向前跑着然后蹲下来抓了一把雪向我抛过来。我哈哈地笑着,趁着她抬头的时候,一把雪砸去,雪团在她的脸上开了花,她的眉毛瞬间变白了。她追了过来,两把雪砸向我,我抱住她,将她推倒在地,她一拉,我也倒在了地上。我眨着眼睛,看着雪花无忧无虑地飘着,真想自己也能变成一朵雪花。我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多么纯白,多么漂亮,我塞进嘴里,很甜很冷。
“妖妖,如果人永远不长大有多好。”
“是呀,不长大就没有烦恼,也不懂得去恋爱。梦洁就不会心神不宁了。”
她小嘴一噘,一把雪打了过来,我不躲闪,满脸是雪,伸出舌头舔着嘴唇周围的雪。我老妈站在门口大叫:“你这个疯子,你躺在地上做什么?快进来,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老话又让我想起了小时候,那也是一个下雪的日子,我和村里的男孩儿打架,不小心打进了一个小水坑里。当时我身上穿着老妈新做的红色棉袄,从泥水坑中爬出来时,红棉袄变成了黄棉袄,我嚎啕大哭和那个男孩子拼命,直到将他打到泥水坑中才罢休。回到家就被老妈痛打了一顿,老妈一边打我的一边骂:“你这小畜生,我才给你做的棉袄就被你弄脏了,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功夫,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老妈不心疼我掉到水坑里,反而心疼的是她亲手做的那件棉袄,唉哟,罗妖还比不过一件红棉袄,所以才会被老妈脱下裤子打。
“于飞每天都不理我,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贱。”
“为了爱情女人宁愿下贱,这种下贱是一种高尚。”
她笑了起来,牙齿如雪花般洁白,她伸出手也接住了几片雪花说:“有时我真羡慕王美丽,以她五十多岁的年纪还能得到一个年轻小伙子的爱情,证明她还有魅力。而我不论哪一方面都比她强,偏偏却没有吸引于飞的魅力,你说这是为什么?”
“于飞现在在做梦,等他梦醒了,他就会注意你。”
她微微地笑着:“但愿他的梦早一点醒。”
“快了。”我轻轻地答道。
“你说他会爱上我吗?”她天真地问道。
女人总是对自己不自信,女人都需要依靠另一个人对她的肯定来获得足够的信心。即使在恋爱中,女人也是如此。我看着她说:“如果他没有爱上你,则证明你还没有表现出你的魅力来。继续努力,男人只为有魅力的女人疯狂。”
她笑了:“你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
“那当然,若不然别人怎么会叫我小妖精呢?”
我们大笑起来,雪花还在自在地飞舞,一会跳上我的眉尖,一会儿粘上我的鼻子,一会儿又在我的发中睡觉,一会儿又在我的腮边亲吻。杜梦洁一直注视着于飞的房子,她很希望于飞出来陪她一起赏雪。于飞哪有赏雪的心情呢?找不到王美丽,他的世界白茫茫的一片,他不知道自己的方向。
“你的白马王子是谁?是张凡,还是陈总?或者是王鸣,又或者是江锅炉?”
我抓一把雪向她脸上掷过去:“都不对,是你。”
她抖抖身上的雪花向于飞家走去,我拿着铁锹进了房,又找了一顶旧帽子给雪人戴上,天太冷了,不要让雪人冻着。可这雪人还没有眼睛,鼻子嘴巴呢?我拿了半块红萝卜做雪人的嘴巴,用毛笔给雪人画上了眉毛眼睛。又从一个角落里找出老爸以前的烟袋做成雪人的鼻子,我的杰作完成了,我的手也快冻僵了。我看到于飞和杜梦洁站在走廊上看着我的雪人,我心头一热忽又一冷,王美丽的名字从我的眼前飘过,一如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