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慧等依血迹追到听雨楼,众人望去,彭朝笑了笑,道:“小子到会躲,我们进去将他抓出来,大师若不方便,请在此等候。”一脸笑意。众人碍得心慧面子,强压住嗓音,心里早乐开了花。心慧知道彭朝有意开他玩笑,微笑道:“四大皆空,红尘庙宇何不同,彭长老到拿老衲消遣来了。”彭长老道:“玩笑之言,勿怪,大师请。”一干人朝听雨楼内走去。
听雨楼内,金碧辉煌,歌舞升平,乐声、歌声,声声入耳;喧闹声、赞美声,滔滔不绝。同外面相比,不是一个世界,这里的人像没有烦劳,没有忧愁,有的是欢歌,多的是笑语,这样的人还是人吗?
心慧等一进入楼内,顿时鸦雀无声,楼内人望着他们,见他们个个穿着不雅,手拿兵器,与听雨楼格格不入,不知他们来这里作甚。突然一人哈哈大笑道:“这年头,和尚、道士都耐不住寂寞,逛起青楼来,有趣得很啊!”狄生一刀朝那人酒桌劈去,刀气所至,酒桌一刀两半,美味佳肴撒满一地。狄生不耐烦的道:“滚滚滚,醉生梦死的,老子最看不起你们这些人,快滚,快滚。”
他话一出,周围的人纷纷起身向门外跑去,醉了不能走的人爬也要爬到门外,头都不敢回。印晴空‘呸’地一声,一口痰吐在地上,道:“不知好歹,是我早就打断他们狗腿。”陈玄道:“狄长老、印兄也真是,跟这些人还生气。”心慧道:“四位长老带人由东往西搜,我带人由西往东搜,印大侠带人搜后院,有劳不虚道兄守在这。”
风轻烟缓缓放下帘幕,退去那一袭红衣,轻悄悄躺在床上,偷偷望着身旁男子。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大,一扇扇门被推开,‘啪’的一声,风轻烟的门终于敞开。
风轻烟瞧去,门口站着十多个和尚,风轻烟柔声细语:“老和尚,不正紧。”语带媚意,勾人心神。心慧身后的和尚‘嗤’的一声笑出来,这一笑方才觉得不妥,连忙捂住嘴巴。众和尚朝风轻烟望去,风轻烟雪白的手臂露在外面,纤指若兰,骨子里都透着香气。若说风轻烟是人,谁会相信,和尚们一时竟起了凡心。心慧道:“走吧,他不在着。”他指的是躺在床上的人,一方,独孤一方。
风轻烟回过头,纤手抚摸着独孤一方的脸颊,风轻烟的心事谁能懂。
独孤一方梦中醒来,仿佛躺在云堆里,有种不想起的冲动。他坐起身,背后的棍伤依旧很严重,只听一人道:“你醒过来了,你昏迷了一天两夜。”独孤一方循声望去,一女子身穿绿衣,刘海齐眉,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独孤一方挣扎着走下床,道:“是你救了我吗?”女子道:“是我家小姐救了你,这是我家小姐的闺房,天下只有我们家小姐配得上这如幽如兰的房间。”独孤一方微笑道:“这么说你家小姐很美了,有多美。”女子笑道:“满城不及她。”五字,仅此五字而已。
忽听门外有人轻声道:“墨娥,你在跟谁说话。”声止人到。独孤一方望去,适时,他心里觉得‘满城不及她’五字也是多余。眼前女子的美,独孤一方想不出如何形容,独孤一方慢慢低下头,他不敢再望她。
墨娥对独孤一方道:“公子,我没说错吧。”独孤一方伸手摸着鼻尖,顺便捂住了嘴巴,嘴里说出‘不错,不错’。风轻烟凝视着独孤一方,墨娥悄悄退在门外,独孤一方还低着头,房里无声。良久走进一位中年妇人,穿着打扮尽显抚媚,夫人一进屋便道:“妹妹,康王在外等候多时,妹妹是不是---”她话未说完,风轻烟脚步已迈出门槛。妇人笑眯眯跟了出去,比捡到珠宝还开心。
墨娥走进房间,独孤一方对墨娥道:“康王是谁。”墨娥瞪大双眼直望着,咬紧牙缝迸出:“你连康王都不知道。”独孤一方摇了摇头,他真不知道。墨娥道:“康王赵构,当今圣上第九子,文武双全,风流倜谠,怎奈他母妃地位低下,他也不得皇上喜欢。一气之下隐入红尘,那日风雨至,小姐琴声远扬。康王听得如痴如醉,见到我家小姐更是恍如隔世。回去之后,大兴土木,为我家小姐建造‘听雨楼’,这可是轰动都城的盛事。”墨娥说的有滋有味,女孩子是否也幻想过听雨楼为他而建。
独孤一方忍者伤痛走出房间,远望风轻烟,风轻烟轻抚琴弦,琴声飘然。他对面的那位少年,高挑秀雅,身着冰蓝丝绸,绣着雅致梅花纹雪白滚边,尽显人中富态,王者气质。独孤一方知他定是康王,他若不是,这里谁还会是。
楼下人声鼎沸,人人绫罗绸缎,穿金戴玉,不想也知道这些人定是都城中的将相大臣,达官贵人。独孤一方听到一两声谈论“奇怪,晴空万里的,轻烟姑娘到弹起琴来。”“有什么奇怪的,康王都来了,轻烟姑娘能不卖这个情面嘛。”“也是,从没见康王对女子痴情过。”
独孤一方越听越不舒服,究竟哪里不舒服,他也说不上来。独孤一方转过头去,不想再听,他望着风轻烟,继续望着风轻烟,他想:风轻烟的琴真为康王所弹吗?姑娘家的心事谁会懂。
曲终人静轻烟起,轻烟起时万籁寂。康王起身道:“风姑娘琴声依旧,听之隔三秋。”言下之意是:我思念你已如三秋。康王情义风轻烟早已知晓,可康王才高八斗,却听不懂风轻烟琴声。
风轻烟淡淡一笑,对康王来说足够了,足够了。风轻烟道:“我今日弹的怎样。”楼下一片高呼‘美’,‘美’,他们口中的美到底是风轻烟的琴声,还是风轻烟。风轻烟早猜中是这个结果,她本不该问,但她还是问了。高呼之后,却听一沙哑声道:“琴音虽美,但少雨意。”众人循声望去,一少年倚在栏杆上,面无血色,一副病态,说话的正是独孤一方。
楼下炸开了锅:“哪来的病痨鬼,乱评风姑娘琴技。”“轻烟姑娘琴技天成,那有缺陷。”“出去,出去,惊扰了轻烟姑娘,有你罪受。”风轻烟在他们心中像是仙神,但真是如此吗?
风轻烟走到独孤一方身前,道:“请公子告之。”独孤一方道:“那日雨中听琴,不知是雨声化作琴音落下,还是琴音化作雨声飘扬,凄凄凉凉,悲悲惨惨。在座都是都大富大贵之人,衣食无忧,怎懂其中意会。”
风轻烟笑了,酒窝深陷,康王,在座各人从没见过风轻烟笑得这么美,笑得这么简单。风轻烟低声道:“自古逢雨寂寥,我却独爱雨季。雨来无期,归去无意,自由自在,多好。世上几人懂雨,几人听雨呢?”
风轻烟停顿一下,接着道:“公子懂雨,懂我的琴音,我还不懂你。”康王自能听出风轻烟话中之意,当下道:“公子定是风雅高士,本王想请公子展示一番,公子切莫拒绝。”
独孤一方道:“江湖浪子,怎配上风雅二字。”他扶着木梯缓缓下楼,脚步声很轻,呼吸声很重。独孤一方走到酒桌旁,伸手拿起一支筷子,转身一跃在柱子上划了几下,落地时再转身一跃,另一根柱子上也划了几下。
待他站立时两根柱子上多了十个字,左边柱子上‘伊人美如泪’,右边柱子上‘愿为伊人醉’,劲力所刻,入木三分。康王望去,写出这些字倒不难,他为讨父皇欢心,专习书法,善真、行、草书,笔法洒脱婉丽,自然流畅,自有一般建树。他的字只怕比独孤一方美上百倍,难的是用木筷在柱子上刻字深成这样,只在一起一落之间。
康王拍手称赞道:“好,好,好。”第三个好字一出,人已踏出门外。在场的人望着远去的康王,回过头又看着独孤一方,心里都为康王不值。康王几年如一日付出抵不过这病少年三言两语,几个刻字。其实他们何尝值得,听了多年的琴,有的甚至跟风轻烟一句话都没说过。
风轻烟凝视着木柱上的字,凝视的有些发痴。风轻烟露出笑容,今天她笑的太多了,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天她愿意。
风轻烟向独孤一方走来,独孤一方却说道:“一方要事缠身,在此告辞,风姑娘救命之恩,来日相报。”风轻烟追上去:“你受伤很重,不能多留两日吗?”语意亲切,温柔备至。独孤一方道:“归去无意,江湖中人受点伤算什么。若有缘,不相留。”
风轻烟望着独孤一方离去的背影,她第二次望着他背影远去。风轻烟眼角泪痕划过,伊人美如泪,谁为伊人醉。
独孤一方再回听雨楼,那是雨夜,雨夜琴声扬起,琴声雨声入梦来,独孤一方累了,独孤一郎又在何方。
雨下一夜,琴声响了一夜,独孤一方睡了一夜。一方醒来时,风轻烟伏在琴案旁睡着了。一方轻轻上前,轻轻脱下衣裳,轻轻给风轻烟披上,又轻轻走了。他回过头望着风轻烟,风轻烟梦到什么,睡中都带着笑意,美丽的笑让独孤一方不愿走。
独孤一方就是风轻烟的雨,来无期,归无意。春雨、夏雨、秋雨、冬雨,雨来时,独孤一方会回到听雨楼,听雨楼琴声同时远扬。有一天,风轻烟道:“一方,你个这首曲子取个名吧。”独孤一方望着风轻烟,风轻烟看他离去的背影到底多少次了。独孤一方知道,他欠她够多了,说不清,还不清。
独孤一方淡淡的说道:“小楼听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