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可就要预备起来,四妹也有好多针线活计要自己亲手做了。”说着扯了扯童若瑶的衣袖,一扭头却见周氏脸上的喜气并不多。笑容便僵持在脸上,“娘,您怎么了?”
周氏回过神,摇了摇头。也许是嫁女舍不得的情绪在作怪,周氏心里总是不安。“好了,你们下去吧,我歇歇。”
蒋蓉华担忧地看着她,童若瑶也擦觉到不对劲,“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叫陈妈妈去请大夫来瞧瞧?”
“我没事儿,真的没事儿。”周氏微微一笑,怕她们不相信,随口道,“昨儿夜里做了噩梦,睡得不好。”
童若瑶只当她是担心童老爹,便和蒋蓉华一道出来。其实,童若瑶也猜到了真正的原因,见大嫂回自己屋里去了后,便又返回去找周氏。
大哥大婚花去了不少,这也是因该的,大哥是童老爹的儿子,又是他们以后的依靠,更是童家的长孙。老太太如此爽快地拿出东西来,是为了保全童家的颜面,周氏如果不这么办,老太太必然不高兴,而老太太又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眼下自己要出阁,对方又是那样的富贵之家,周氏担心的是拿不出体面的嫁妆,自己以后去了婆家抬不起头。可是,即便拿出体面的嫁妆又如何?他们家什么情况,顾家的人又不是不知道,就算倾家荡产地拿出来,他们就一定能瞧得起?
顾老夫人几次来童家,难道其他人就不会说这些东西是顾老夫人给的?至于,顾家怎么偏就看上她,她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并非郑家那样,是看上了她的嫁妆。
“话虽如此说,但也不能太寒碜了。”周氏没想到女儿这般心细,竟猜到了她的心思,是不是自己表现的太过明显?又想到女儿跟着自己从小吃苦,眼里流出泪来。
童若瑶少不得又安慰她一回,“倘或因为女儿,让爹娘、大哥大嫂以后的日子难过,娘叫我如何安心?你们都是我的家人。”再说,在顾家人眼里,什么样才叫不寒碜?
顾老夫人听说老太太寿辰,就送了那么贵重的贺礼,之后顾家送来的东西,哪一件不是贵重的?别说周氏,就是张氏也未必拿得出放在顾家面前不寒碜的嫁妆。
“如果娘再这样叫女儿不安心,倒不如退了这门亲,女儿不嫁了。”虽是气话,也未必不是没有想过。初闻这门婚事,心里怎么能不高兴?倘或一直呆在李家村,或许这样的想法会少些,哪里的日子平淡而静怡,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到了上京,很多东西都变了,越是繁华的地方,人的欲望越是多。
童若瑶,说起来两世为人,却依旧是俗人一个。反正要嫁人,为什么就不能嫁好一点儿的?
“休再浑说!”周氏最听不得这话。
童若瑶微微一笑,“不想我胡说,娘就不要这样愁眉苦脸的,别说我心里不安,大嫂子心里也不安啊。”
周氏一怔,才想到女儿能将自己的心思看明白,儿媳妇蒋蓉华未必就看不明白,倘或叫她多心才真正不好。“你嫂子呢?”
童若瑶翘起嘴,“娘果然偏心,有了儿媳妇就不疼女儿了。”
周氏拿她没辙似地叹气,不想将瑶儿单独留在李家村,就带着来上京,结果竟和自己预想不一样,童家的女孩儿无人问津,便整天担心儿女婚姻大事。好容易瑶儿有了婚事,若远争气也娶了媳妇,自己反而又多心起来。
想起与顾家接触的种种,想起顾家老夫人,周氏也渐渐宽慰了。
十一月十八,冬至,上京下起第一场雪。
童若瑶刚醒来,就听到外头小玉和惠儿的笑声传来,忙穿上衣裳从屋里出来,顿时惊讶地张大嘴巴,被眼前银装素裹的世界惊呆了。
“姑娘,这雪下得好大,竟然有半尺的厚度呢!俗话说瑞雪兆丰年,今年第一场雪来的及时,给明年开了个好兆头。”小玉笑着一边朝童若瑶走来,一边说道。
惠儿笑道:“徐州也下雪,却要等到快过年,最冷的时候才能看到呢!”
说话间,正屋的门也开了,周氏穿着厚厚的棉衣站在门口。陈妈妈从回廊上走来,“今儿祭祖,咱们预备的东西已经送过去了。”
周氏点点头,已经十多年没有踏进童家摆放先祖牌位的祠堂,不知道二老太太的牌位……
小玉将老太太给的兔毛大氅拿出来,笑道:“一会子要过去,姑娘穿上这个才暖和。”
童若瑶点点头,给都给了不穿白不穿,“你也多加些衣裳,别着凉了。”
小玉抖了抖大氅,“我倒是穿的多,夏青还给了我一件她不能穿的袄子。”
夏青这丫头现在和小玉的关系很不错,倒没了初来时那些不满,也经常帮着陈妈妈。
刚吃了早饭,老太太那边就派人来催促,一家子急急忙忙地赶过去。给老太太请安后,才一起往祠堂去。蒋蓉华作为童家新媳妇,和童若远单独祭拜一次,双双跪在祖先牌位前上香磕头,童老爹将蒋蓉华的名字登入族谱。
整个程序,童若瑶都跟着前面童若晨做,磕头上香,听童二叔念了一遍童家祖训,起身的时候,才抬头看了一眼香案上的牌位。最末端,摆着一个簇新的,匆匆一眼看不清上面写着什么,可那油光发亮的油漆分明是新作的。
不觉蹙了蹙眉头,快速地看了旁边老太太一眼,发现她深沉的目光恰好落在那新作的牌位上。
周氏垂着眼,脸上的神情似有些难过,祭祖是缅怀先人,原也不是什么值得叫人大喜的事儿。可气氛,似乎有些过于凝重了。那个新作的牌位,应该就是二老太太,老太太的亲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