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祠堂出来,张氏和周氏并肩前行,“按照惯例预备了午饭,不知道侄儿媳妇喜欢吃什么?今儿祭祖,老太太是要吃斋饭的。”
言下之意,大伙也该随老太太的意思,周氏微笑道:“弟妹安排就是。”
张氏展颜一笑,“实不相瞒,这些年我们都随着老太太的习惯了。”
周氏笑着点点头,两人说起别的。中午吃饭的时候,桌上果然是一桌子素菜,因为冬季时令蔬菜少,所以可以称之为豆腐宴。油炸豆腐条、水煮白豆腐、三色绘豆腐、萝卜炖豆腐……可惜,没有童若瑶最喜欢的油炸臭豆腐。
童若瑶怀疑张氏是不是开了豆腐店,要不,怎么就弄了这些多豆腐来?
一顿饭吃得老太太都蹙起了眉头,张氏只顾着埋头吃饭,生怕老太太找她似地,吃了饭就寻了借口回屋里去了。
一位婆子形色匆匆地跑进来,张氏忙抬头问道:“怎么样?能脱手了么?”
婆子面露难色,张氏垮下脸,隔了半晌才咬着牙问道:“现在价钱如何?”
婆子犹豫了半晌才小声回道:“二十文一斗。”
“什么?!”张氏脸色大变,当初童二老爷提出买些米回来,恐旱情影响米价上涨厉害,她就留心叫身边的婆子出去打听,回来说外面的米价确实涨了不少。她才存了那么个心思,用手头上的银子买一些,等到米价够高的时候,再脱手出去赚取中间的差价。
“夫人,咱们买米的时候,是二十八文一斗……”
是啊,那个时候的米价已经涨到了三十文一斗,还有上涨的空间。对方给的价格低于市面,唯一的条件是所有的米都要她接手才成,张氏一狠心,就把手头上的银子,包括年低的花费,还有自己存起来的银子全拿出来。一开始还以为得了多大的便宜,毕竟前两天的米价还是五十文一斗,如今快到年下,应该还有上涨的空间,没想到这才过两天,居然跌了!还跌的这般厉害!
“夫人,我去那些铺子打听过了,都说还有可能会继续下跌,大概过两天便要恢复以往的价格……夫人,您看,咱们现在要不要脱手了?”婆子小心翼翼地道,其实上京涌进来的难民,已经慢慢地转移出城。
张氏失魂地坐下来,耳朵嗡嗡作响,想到那些银子……她辛辛苦苦存下来的,竟然就这样赔进去了。
“夫人,如果咱们现在还不脱手,只怕……只怕赔的更多。”最后一句,婆子的声音压低了几分,想起那个卖米的商人,又愤恨地道,“还说与咱们老爷认识,竟然这样诓骗夫人!”
张氏说不出话来,婆子见她还下不了决心,准备再劝劝,房门却突然被人用力的推开,竟是童二老爷在门口听了她们说话。婆子唬得一愣,一抬头见二老爷脸色极为不佳,心里一慌,顿时垂下头去。
童二老爷径直坐在张氏对面的椅子上,瞪着那婆子道:“你们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婆子浑身一颤,目光闪烁地抬头看了张氏一眼,就是不敢去看童二老爷。如果这次成功了还有些底气,偏偏这一次亏本了。说起来,那位卖米的商人还是她引荐给张氏的。
童二老爷见她不肯说,就盯着张氏,“不懂做生意,就别去参合,方才老太太找我问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瞧来,你比我清楚,你去回老太太。”
张氏心里本就难过,又被童二老爷这样数落,只觉心头一酸。她并无它意,只是想赚取些银子罢了。老太太手里有庄子,殊不知她原来也有两个庄子,家里走投无路的时候,童二老爷提出出去做买卖,凑不上银子,她就把那两个庄子卖了。这几年是好过了,手上也有银子,可想要将那两个庄子买回来就难了。
想到这里,又委屈起来,火气却也上来了,盯着童二老爷道:“我这样做难不成就不是为了这个家?那几年家里艰难,我可曾说过什么?你手上没有银子,不是我拿出来的么?现在不过是亏损了,你就这样起来,你怨我,我可曾怨过你!”
童二老爷对张氏心存敬意不假,可伸手花妻子的陪嫁说出来都是不光彩的事儿,偏偏最近张氏总是提起,这会子童二老爷也恼羞成怒,道:“那些银子我已经单独给你了,你要如何处置是你的事儿,家里开支并没有叫你拿出分毫,可现在家里库房的银子去了哪儿?如今年下,正是用钱的时候,我看你怎么来填补这个空缺!”
童二老爷这话是打算不管了,张氏气得咬牙,忽地冷笑道:“家里的事儿你可以不管,大房那边侄儿娶媳妇你就巴巴地把银子送去,我算是明白了,你和老太太就是想看我的笑话!”
家里艰难,老太太如何就不把梯己拿出来?虽然是童二老爷不好意思朝老太太开口,然而她就不相信不管事的老太太就看不出来。大房回来了,又把院子分出给他们,又是翻新修葺,侄儿媳妇娶进门,还拿出东西给他们。难不成,老太太还指望以后靠大房?
“我给的是礼金,你也知道是侄儿娶媳妇,莫非连八十两银子的礼金都不能给么?”八十两礼金,拿到张氏买米花去的银钱前,根本不值一提。“没有那个能耐,就别打这些主意,上京的米价原就是被那些米粮铺子炒起来的!你倒是说说,我与老太太要看你什么笑话?”
这以前童二老爷不是没有从外地买米的打算,后来听童老爹说了一些话,才打消了这个念头。果不然,米价涨的厉害,也跌的厉害。再说,童二老爷虽然做买卖,可毕竟是书香后代,旱情果然严重,不知多少人因此饿死,这样的钱他赚了也心存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