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顿了顿喘口气,道:“十小姐回来了!”
秀珠?掐指一算,她去尼姑庵连半个月的日子都没有,这么快就忍不住自己回来了。小玉走过来,“她回来就回来,你这样大惊小怪的作何?人在什么地方?”
能让香雪这般控制不住情绪,大惊失色的,秀珠当然不是简简单单回来,而是非常狼狈。
童若瑶刚走到青松院门口,就瞧着一群人惊慌失措朝这边来,而领头的却是个陌生男子,做书生打扮,穿着半新不旧的绸缎月白色中衣,皮肤白皙,模样儒雅而俊朗,虽然瞧着单薄,却健步如飞,从童若瑶身边经过时,一阵风扬起裙摆。
而秀珠,应该就是他怀里那个身披一件蓝色袍子的人,看不到她的脸,只瞧见她脏兮兮湿漉漉的一缕发丝,和随着书生步伐在半空中晃荡的手臂。手臂上几道足有一尺长的血口,鲜血蜿蜒顺着手臂流下来。
小玉忙拦住后面跟来的一位婆子,那婆子道:“十小姐受了伤,是这位公子半路上瞧见,将她送回来。”
且不管秀珠如何受伤,童若瑶问道:“可请了大夫?”
“已经有人去请大夫了。”
小玉扭头看着童若瑶,用眼神询问是否要过去瞧瞧。
“这么大的动静,又是从咱们门口经过的。”童若瑶哪里能不去,心里却忍不住地冷笑,秀珠果然是耐不住那青灯的寂寞,或者,她咬定会有人去将她请回来,可这半个月除了吕氏打发范妈妈去看过一两次,就再也没有人去。就连昨儿的团圆节,也没人任何人提到去接她回来,或者送些月饼什么的。
今天,她就回来了!
百寿堂乱成一团,方氏、明氏等人因突然瞧见一个陌生男子闯进来,回避不及,只慌乱地往里间躲去。吕氏知道是秀珠,秀珠又昏迷不醒,那里顾得了其他,直接叫那人将秀珠送回她原来住的闺房。
那人将秀珠放下,秀珠更为狼狈的模样立刻呈现在众人眼前,身上穿着离开顾家那天穿的衣裳,因为天气热,料子都是极为单薄的,如今衣裳破了大半,又被雨水打湿,紧巴巴地贴着肌肤,连里头的小衣也露出一大半来,雪白的胸脯若隐若现。下面的裙子烂的更厉害,大腿也露出一半在外,上面两道刮痕,狰狞可怕。
众人皆被这模样唬住了,半晌都没人动一下,还是童若瑶给小玉打了眼色,小玉疾步上前,忙用床上的被褥将秀珠的身子盖住。吕氏这才回过神,脸色煞白,眼睛瞪圆,嗓音禁不住地哽咽,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来:“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那书生这会子才有工夫擦了擦脸上的泪迹,正预备说话,门上的婆子惶恐道:“瞧清楚是十小姐就急忙叫送进来了,因十小姐已经昏迷,又受了伤,奴婢们脚程慢,才让这位公子将十小姐抱进来。”
婆子虽没回答上吕氏的问题,倒是提醒了吕氏,屋里这会子除了女人们,还有个陌生男子在。而秀珠身上披着的衣裳,应该就是这位公子的。也就是说,秀珠狼狈不堪,衣不遮体的模样这位救了她的男子早已经看到了。
童若瑶瞥了那书生模样的男子一眼,朝吕氏道:“门上的婆子已经派人去请大夫,这位公子衣裳也湿了,还是先去客房那边歇歇吧。”
吕氏回神,忙朝婆子吩咐。那书生作了个揖,就跟着婆子去了。小玉已经出去叫百寿堂的小厨房预备热水,没一刻工夫就送了来,众人七手八脚将秀珠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脱下来,用毛巾将身上的淤泥、血迹擦拭干净,重新换上衣裳。
她虽昏迷,到底还有知觉,偶尔弄疼了她,眉头不适地蹙起。吕氏慢慢镇定下来,见秀珠已经换上衣裳,可秀珠的狼狈的模样终究叫她难过,禁不住不停地抹泪,“好端端的在尼姑庵里,怎么会弄成这幅摸样?”
这问题谁也回答不上来,童若瑶低声吩咐身边的丫头去门上问问,大夫什么时候能到。吕氏听得这话,悲戚地道:“请大夫来作何?她弄成这幅模样,又是被外面的男子送回来,即便救活了她还有心活着么?”
范妈妈见这话说的不妥,忙安慰道:“到底是救命的关头,谁还忌讳这些?”
果真要忌讳,也就不该说了,而是想法子将这事儿掩盖过去,免得传出去有损秀珠的闺誉。吕氏如此,岂不是非要所有人的都知道?
吕氏只是默默地流泪,隔壁屋里方氏和明氏见这边稍稍安定,那男子已经出去才赶过来瞧秀珠。不禁心戚戚然,也不知如何安慰,一时之间屋里悄然无声。
“二夫人听说十小姐回来了,特意打发奴婢过来瞧瞧。”黄氏身边的吴妈妈声音从外面传来,话音刚落,人已经走进来,见屋里众人神色都不好,吕氏又悲悲戚戚地流泪,似是有些不明白,惊愕道,“十小姐回来是令人高兴的事儿,怎么大夫人……”
范妈妈忙给吴妈妈打了眼色,低声将秀珠怎么回来的事儿说了大概,吴妈妈唬得一愣一愣的,那戏演得好像真的一样,惊愕道:“十小姐也真是的,既然要回来也该事先叫人回来说一声,咱们也好派马车去接她,也就不会弄成这幅模样了。”
虽然大伙心里都十分认同吴妈妈的话,可却没一个人敢附和。吴妈妈唉声叹气,又紧张兮兮地询问范妈妈,“可请了大夫没?”
范妈妈点点头,吴妈妈走到床边瞧了秀珠几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转身时那笑已经收敛,而是十二分的担忧,“人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