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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等你回家结婚

吃完晚饭的时候已是下午六点多钟了。尽管天空已经没有了太阳,但监舍里仍闷热得像个火球,热浪阵阵袭卷着我们的农场。在这样火热的天气里,至少我是习惯了的。因为我在这倒霉的黑暗的痛苦的监舍中生活了六年。我想,我的刑期如果没有多大的变化,后天我就可能释放出去。甚至马上回到我的女朋友那里去。因为,她等我回家结婚。

我从监狱的大队食堂回到监舍里,由于闷热,我先是打开墙壁上的吊扇开关,然后拧亮床边那盏昏暗的十五瓦灯泡。电风扇在我头顶上发出唧唧的响声,好像老牛拉破车一样的难听。尽管那声音听起来十分刺耳,甚至刺心,但我还是习惯了。像这样的吊扇在我们监舍中,也许算是较好的了。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呢?想想,也就忍着吧,六年都熬过来了,还怕最后两天?当然不怕了。

我躺在床上想着我的女朋友马丽,她现在做些什么?我想,也许她还在那个小镇的阁楼里等着我。上个月她来探监时我曾经告诉过她,我说这个月中旬就要释放回家了。她说她一定等我回去,她说她等我结婚。

说句实话,我在狱中的六年里,幸好有马丽的影子伴随着我,才使我有信心接受改造争取早日释放出狱。这也许就是我的精神支柱吧。每当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着她,我就开始用最原始的手淫方式来改变我对女人的欲望。那样的自慰方式似乎不可取,但它对于与世隔绝的犯人来说,着实是一种切实可行的办法。至少它能使我愉快,甚至使我得到生理平衡。我记得尼采曾经说过—句名言:“性命性命,先有性而后有命。”这也许就是人的本性吧。

我躺在床上看着当天的《新生报》。在我们的监狱里《新生报》是每个劳改人员每天必读的报纸。它好像是我们的精神粮食,给我们充实头脑。这也许是最好的娱乐活动之一。

当我正聚精会神地在那字里行间的《新生报》里寻找着一些颇感兴趣的消息时,远远就听到我们大队的管教干部唐教导员的声音。

唐教导员似乎在发出紧急的集合命令。

尽管那声音在嘈杂的监舍里东一句西一句,但我还是听清楚了唐教导员的话。他好像在叫我们全体犯人集中到灯光球场上等待命令。

事实上,像这样的命令几乎每个时期有几次,而且每次集合于球场上的收获大都令人失望。集合的目的一般是清点人数,要不就是安排第二天的工作。当然也有对某某犯人抗拒改造的惩罚和通报表彰那些改造好了的犯人。尽管我们听多了听烦了,但我们必须在五分钟内集合到球场上,而且衣冠整洁队伍整齐。

记得那时已是傍晚七点左右,我边穿着囚衣边往球场上跑的时候,我看见监舍娱乐室里的电视机,在电视荧屏里我看见李修平那长长的脸蛋正面对电视观众播着新闻。所以我敢肯定,那是七点左右。

之所以要说这些,是因为下面的故事和这个时间有着必然的联系。

犯人很快在几分钟内集合到球场上,而且场面十分肃静,甚至我感觉到有点恐怖。我在这种情况下几乎都站立在队伍后头,因为我不敢正视那些威严的教官和面对四壁高耸入云的电网。尽管我这样做,但我还是被呼叫到前排。

我的心怦怦乱跳,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我就像一只幼鼠一样害怕人们的目光。

也许,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那天傍晚的紧急集合有两个内容。第一是三监的抢劫犯王闯昨天夜里越狱潜逃而在今天被逮回狱中。在我们监狱里,遇到这样的情况时,大凡是将越狱犯进行禁闭,严格看守。另外就是加刑惩罚。那天晚上我们集合在球场上,就是听唐教导员宣布对越狱犯人王闯的加刑判决。

我看见王闯满脸血垢地被两名监管民警押着扭送台前。王闯像堆烂抹布似的瘫在地上。在监警拖着王闯上台的那一条道上,王闯好像洗地的拖把,所拖过的地方似乎就有一道血迹抹过一样的恐怖。可见逃犯的下场如此被人愤恨。

唐教导员说王闯越狱抗拒改造,违犯监规。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劳改工作法和监狱管理法某条某项的规定,现增加王闯二年有期徒刑。由原判的十年改为十二年。唐教导员几乎用庄严的法律来告诫狱中的犯人:只有好好改造,才有重新做人的机会。负隅顽抗者只有死路一条!

我虽然站在前排,可我不敢正视王闯。尽管我是一个盗窃犯人,但我毕竟和他不一样。因为我心中有我的女朋友马丽,甚至还有母亲。王闯似乎没有任何亲人。所以,他在狱中没有寄托,便目无法纪地自称老大。王闯之所以有今天,都是他自找的。

当我怔怔地思考着这个问题的时候,唐教导员叫我列队出场站到台前,我似乎听到我的脚步咚咚地敲打水泥地面而往台上小跑着。因为那个时候的犯人都屏心敛气地等待着一种莫名的惆怅。四周静极了,惟有高墙上的探照灯射出道道刺眼的光芒,灯光几乎把我们的脸照得变了形。

我走到前台,深深地给站岗的武装警察鞠了躬。然后我面对狱友们站着,等候命令。

唐教导员十分严肃地看着我们。他的目光像手电筒一样在全体犯人的身上扫描了一遍,然后才把那双深邃的眼睛移到我的脸上,至少有六十秒钟的时间我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动静。我的双腿开始颤抖起来,我好怕。

正当我像一只麻雀那样害怕背地射来的子弹时,我获得了遨游天空的自由。恐怕这就是我一直没有想到的事情。

监狱长在惩罚王闯的同时宣布了释放牛胜利的决定。因为我就是那个被宣布刑满释放的牛胜利。我似乎觉得我十分走运,这样的运气得感谢那个越狱的逃犯王闯。我想,如果没有对王闯的加刑判决,就肯定没有提前两天释放我出狱的决定,这也许就是监狱里教育犯人的原因。有奖有罚罢了。

我从监狱长的手中接过对我刑满释放的有关文件,我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我几乎像小鸟一样飞起来。事实上,尽管我怎么张开双臂,但我永远也飞不起来。我只懂得高兴,高兴得几乎忘记说“谢谢政府”四个字。

我似乎听到唐教导员说,牛胜利,你从现在起可以自由了。明天早上你就可以乘农场里的车回家了。

我说,既然是从现在起我可以自由了,我为什么要等到明天早上呢?

唐教导员说那是因为明早他要到市里开会,趁有车子的机会送送我。尽管唐教导员的想法很好,但我还是拒绝了他对我的安排。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对唐教导员说,我得马上离开这里,甚至我一秒钟都不想多呆在这鬼地方。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尽管有些激动,但能得到监狱长和干警们的理解。

就在那个闷热的夜晚,我走出了关我六年的监狱。

记得我从监狱的最后一扇铁门跨出来的时候,我试图回头望望那座阴森的监舍,但我什么也看不到。因为我的双腿刚迈出那道铁门的时候,铁门在我的身后重重地关上了。我回头看见的只是昏黄的灯光和沉闷的关门声。

我仰头望着漆黑的天空,没有星星没有月亮。苍穹像一个锅盖,把大地罩得透不过气来。也许,这样的天气有可能要下大雨。可我没有带任何雨具,如果下雨了,那可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我站在距离监狱不远的大路上双目四望,我看见从监狱的大门口向外延伸着一条并不十分宽敞的土路,土路在天空的苍凉和朦胧的光线中反射出坑洼的路面。我从路线的方向判断,只要往前走三里路,就可以走到二级公路上,到了公路就有可能搭上车。如果顺利的话,不到天亮我就可以回到牛镇了。那时我就可以找到马丽的家,甚至上了马丽的床。想到这里,我的“小弟弟”不听使唤地发起脾气来,他在我的腹下挣扎着。我似乎有点兴奋起来,我用那只带着老茧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小弟弟”的头,我说我知道弟弟想吃天鹅肉了。我叫“小弟弟”再忍耐一个晚上,我说六年禁闭都过来了还等不了一夜吗?

“小弟弟”在我的那只生着老茧的手的抚摸下,舒服而且满足。

我遗精了。这是我在极度的性饥饿中发生的,我想,如果我身边站着一个女人,我肯定不会放过她。这样的想法当然对一个性饥饿的人来说是有可能发生的。于是,我像北约的一枚爱国者导弹,在追寻发射的目标。

这样的想法往往是不合人意的。当我在那条通往牛镇的柏油马路上等着过路的车辆的时候,果然发现了—个女人,准确地说应该是个少妇。由于天太黑,当时我无法看清她的面部。记得我刚从那条土路的岔道口走入柏油路时,她像只蝙蝠一样向我飞了过来。黑乎乎的像个幽灵凑到我跟前。我有点防备对方,我怕遇到车匪路霸。我往后退了几步,那团黑影仍向我走过来。我说,你想干吗?对方似乎笑了几声,然后她叫我一声大哥,她说她是来探监的,她问我劳山监狱的路怎么走。我的防备心理此刻放松了下来。我抬起右手给那个女人指路,我叫她沿着岔道的土路向前走三里路就到了。

她说,都这么晚了,监狱里有人接待吗?

我说我不是很清楚。

她说她很怕,她没有勇气再往那条黑森森的土路走,她双手扯着我的衣服,甚至咚地一声在我面前跪下了。她说大哥,你得送我走到劳山监狱,我求你了。

我的心开始犹豫了起来。我扶她起来的时候,我的手无意地触到她胸前软乎乎的大奶。我的心咚咚地跳得厉害,眼看天鹅肉送到嘴边我为何不亲口尝一尝?六年的饥饿六年的欲望像火一样烧遍我全身。我屏心敛气地面对身无旁人的女人,我几乎没有时间去思考,甚至想拖她进路边的甘蔗地里好好享受一番。

但我什么也不敢,我总认为这女人也许是个探子,是监狱里派来的探子。如果我感情用事去满足一时性心理,也许我眼前的光明就立马变成黑暗而被再次送进监狱。

我答应了那个女人的要求,我转身将女人带上那条通往监狱的土路。

因为女人说她怕,所以她用她的双手一直搂着我的左臂。我似乎感觉到她的心紧紧地挨着我,我几乎听到她的心在跳动,甚至我闻到了她的呼吸声。尽管天还是那么黑,但我不得不放弃和她做爱的念头。

我们沉默地在土路上行走着,好像各人都有心事但彼此却不愿先开口。

我说,你去探望什么人?

她说她去探望她老公。

我问她老公叫什么名字,判了多少年?

她说她老公名字叫做王国四,因贩卖假币判刑五年。

我对王国四这个名字一点也不熟悉。而且我们监狱用的都是阿拉伯字代号,比如我的代号叫0679号,很少有人知道我叫牛胜利。所以我想,我不知道王国四是理所当然的。

从我们的谈话中我知道她是四川人,我问她是第—次来探监吗?她说是第一次。她说她老公还有一年就刑满释放了,她问我在监狱里每个月都有奖金吗?我说完成工作量之后才有些微薄的工资。每个月都有十几二十元,但这些工资至少要等到刑满释放才能到手。她问我出狱时得了多少,我说—千二百元。她说不可能吧。我说怎么不可能呢?钱还系在我裤腰带上呢。

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似乎发现她的手往我的裤腰里摸。她边摸边说她已经四年没看见老公了,她说她很想念他。甚至说她有四年没有得到男人了,她很想,而且现在就想。

她说完这句话时,她把我推到路边的草垛里,她的手在我的双腿中抚摸。我觉得这样的事情来得太突然,甚至来得使我喘不过气来。

我不知道是我还是她把我的裤带解下来。我的“小弟弟”害怕得头都不敢抬起来。我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她已裸着身躺在干枯的草垛上向我招手。我不敢正视她那火热的目光。我似乎觉得她是一个不正常的女人。我开始对她提防起来。尽管对方的行动多少有些温柔,但我仍然觉得我的防线对面的女人是个敌人,甚至是一个温柔的杀手。

由于害怕再次进宫,我害怕那个向我招手的敌人。我拒绝了她的火热的嘴唇和柔软的肉体。她在我跟前哭着骂着。她骂我不近人情,骂我不是男人。甚至说我不理解一个女人在四年的性饥饿中是怎样熬过来的。

我没有满足一个需要我解决性欲的女人的火热要求。我叫她把脱下的衣裤穿上。她呆滞地望着我,她的神经似乎有点失常。

我对眼前的那个女人说,我尽管也很想女人,但不是像她这样的女人,更不是现在。

她又哭了,哭得很伤心。这也许就是她的本性。

无奈,我无法满足女人的愿望,我无法用上帝的语言去安慰她,我只能再次告诉她,还有一里路就是劳山监狱了,我不能再送她。因为牛镇还有一个女人等我。

我把她丢在草垛上而独步跑向牛镇的公路。这恐怕也是我的本性。

我站在公路上向路过的车辆招手,但没有一辆车停下来。尽管我带着十二分微笑,可车辆似乎连减速的机会都不留给我。后来我发现我的光头一定引起了司机们的注意。他们肯定认为我是监狱里的逃犯。我是招手的敌人。

没有谁愿意在黑夜之中将一个逃犯载走。

我感到十分沮丧,我沿着牛镇方向的公路匆匆而行。我在路边捡得一顶破烂的草帽,虽然天气很热,但我还是将它拾起来戴在自己的头上。只有那样,人们才不把我的光头和逃犯联系起来。

过路的车辆射着刺眼的灯光照在宽敞的公路上,然后照在我的脸上。尽管我睁不开眼睛,可我相信我的微笑一定很可爱。我抬手举起一张百元大钞,对着射来的车灯招手,但都无济于事。我想,也许这就是命吧。

我认了。

由于想马丽心切,我不能指望路过的车辆,我力争在天亮前走到牛镇。

尽管四周漆黑一片,但公路在夜幕的笼罩下反射出一条银灰的光亮。我沿着那条银灰色的光亮匆匆地走着,偶尔看见零星的车辆驶过,我头也不抬地直往回家的路上赶。

大概走了十里路,天渐渐地变了脸,先是闪电但听不见哭(雷)声,然后天空就流下噼啪的泪水。像个撒娇的孩子那样造作,使人讨厌。

我在四处无助的路上寻求避雨的目标。借着前方迎面而来的车灯,我似乎看见路边有个被人废弃的砖窑。我像只伤心的兔子大步地朝着窑洞钻了进去。幸好是刚下雨,自己的衣裤还没淋湿。我摸着裤袋里的打火机,试图在洞里找到合适的位置坐下来,于是,我看到窑洞里共有上中下三层,我爬上了中间那一层,并找了一处较为平坦的位置坐下来。

这时候,我想,我的思想应该是最为复杂的。归心似箭的心情像只毛毛虫爬在我身上,它一直驱动我往回家的路上跑。这也许是我未婚妻马丽在牛镇等我快回家的缘故,才使人有如此坚强的生存信心。我之所以能够如此坚信她还等着我,是因为我知道她这些年来一直爱着我。记得我们相爱时,朋友们都笑着说我家好像开了一个动物园。因为我妈姓朱我姓牛,而马丽又姓马。这不就是动物世界了吗?由于有了这样的组合和笑话,才使马丽这位牛镇小学的语文老师没有抛弃我。我敢肯定这不是吹牛,从她探监的笔记和录音里可以证实我们的谈话是在卿卿我我的细语中进行的,而且每次探监她都那样专一。彼此都有永远不分离的决心。

每次探监时间结束时,当她从我的监舍里走出去的时候,她总忘不了要回头对我笑着说:“我等你回家结婚。”

正因为有了这句话,才使我有重新做人的勇气。

有时我想,人往往在黑风夜雨的时候胡思乱想,尤其像今晚上这样的环境,它使我牛胜利想到六年前的那个雨夜。

尽管那夜的雨下得很大,可电话铃的响声仍然可以把我从梦中惊醒,那是马丽从县医院给我打来的。从电话中我听到马丽的哭泣声,我问她出了什么事?马丽说她妈肺癌已到晚期,她说她妈要动一个很大的手术,但必须马上交三万元钱给医院,不然,她母亲就等着去见她父亲了。我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但我说我现在去哪里找那么大一笔钱?马丽的哭声更大了。她说除了她母亲之外我就是她唯一的亲人。

是的,我知道马丽一直和她母亲相依为命,她父亲早些年就去世了。她家在牛镇没有什么亲戚朋友。我想,尽管我和马丽还没有结婚,但我们已经有过做夫妻的一段令人难忘的生活。所以她说我是她唯一的亲人一点也不过分。那时她刚刚从地区师范学院毕业并分配到牛镇小学的时候,我已经是中国农业银行牛镇储蓄所的所长了。那夜,我正在所里值夜班,那个电话促使我陷入困境,甚至让我为了爱情而冒险偷窃,于是我犯了罪。

我为了救活马丽的母亲而偷了银行金库里的三万元钱被判了六年徒刑,如果说我的行为能换来马丽母亲的生命,那我六年的徒刑也许是值得的。但当我在狱中得知我用心偷来的三万元人民币并没有把所谓的岳母娘从医院里救活时,我的心碎了。至少,我后悔我当时的行为。

不过,马丽这个人很讲良心,之所以她等我,是因为我的犯罪是为了她,至少是为了她的母亲。

暴雨似乎没有停下的迹象。我挪了挪位置,试图跳下底层窑口看看外面的天气情况。忽然,一辆三轮摩托车开到洞口停了下来。车上跳下一男一女两个人,他们好像一对竹鼠似的钻进洞里。黑乎乎的两个人影就在我座位的底层,我朦胧地从洞口的光线中看见他们的行为,但他们却看不到我,因为我坐的那层很黑。

男的说,都湿透了,脱下吧。

女的说,既然都湿了,脱了也没有衣裤换,不脱。

男的说,脱下来拧干总比穿湿的好,这里又没有外人。

我看见那个男人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一丝不挂地脱光衣裤并双手拧着。水从那些衣裤里拧出来,洒落在地上哗哗响。男人拧完那些湿水的衣裤时就使劲地在手中一件一件地散开来抖动着,以便抖干衣物上的水分。

男人对女人说,还是脱下吧,把衣服拧干总比穿湿淋淋的好,要不然会感冒的。

女的说,脱了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你如果想那个你就明说好了,我给你就是。

我似乎觉得这女人的声音很耳熟。她扭扭捏捏地和那个男人撒娇着,很像我今天遇着的那个探监问路的四川女人。我不敢动,至少我不能暴露自己。我一直希望那个女人脱下衣裤,甚至希望看见他们在我面前做那个。

沉默了一阵,女的终于脱光衣裤,她把她的衣裤递给那个男人使劲地拧着。我敢肯定,女人胸前那对白皙的大奶绝对是我看见过的,它甚至是我丢弃过的东西。

我不知道眼前的女人为什么不去看望她的那个贩卖假币的老公王国四而跑来这里偷情?我正在狐疑之时,男人说,你快把钱拿出来,我们平分好了。

女人说,我今晚上没有做成生意,真的没有得到钱。

男人说,你不要再欺骗我,我张万华要你做的事你从来都做得很好。

我惊讶了。张万华不就是我们劳山监狱的狱警吗?他和这女人平分什么钱呢?

张万华又说,那个牛胜利关在牢里六年了,今晚放出狱之前,我明明在电话里告诉过你,叫你无论如何将他身上的一千二百元洗劫干净,你答应得非常爽快,你说我交待你的任务从未失手过。现在你又说他不睡你,鬼才相信你。我就不相信他牛胜利不吃人间烟火。

女人说,我得你的电话之后就出村了,我遇见他时他刚好上柏油路面,我像平时勾引别的劳改释放犯一样去勾引他。可他根本就不吃老娘的那一套。当时我就觉得这个姓牛的人很怪,哪有干柴遇烈火不燃烧的道理。

多么肮脏的交易!

我再也不想忍气吞声地承受这痛苦的折磨,我握紧拳头咬破嘴唇在愤怒,甚至我想杀掉那对狗男女,当然先杀掉那个衣冠禽兽的狱警,然后再杀掉那个女人。我的愤怒已到极点。当我正犹豫怎么出手搞掉他们时,我胆怯了。我不能杀人,我怎么能够杀人呢?我得想办法把他们抓起来而立功洗罪才对。

这样的想法驱使我得赶快行动,凭着我六年铁窗的锻炼,我有信心把他们抓起来。

正当我鼓足勇气准备出手时,我忽然发现狱警张万华握着一支手枪对着那个女人说,如果我真的知道你骗了我,老子一枪崩了你,说句实话,我害怕那支黑洞洞的枪口,我一见到枪我就胆怯,甚至有恐枪症。这样的感觉首先是我在狱中生活的结果。所以,我恢复了正常的埋伏状态,仍然在黑洞洞的雨夜里偷窥着那对狗男女的肮脏交易。

那是一场阵雨,噼噼啪啪地下了一个小时左右,似乎天晴了。我等到那对狗男女离开砖窑并驾驶摩托车远去的时候,我狼狈地走出洞口。我很后悔自己没有当场把他们抓起来,但我发誓,只要我回到牛镇,我肯定报案,我非把发生在监狱里和监狱外的犯罪分子告到法庭。

那个夜晚的天气确实不好。我像一头脱缰的公牛在柏油路上奔跑,我在雨夜中路过了一个小镇三个村庄。但我并没有因为小镇的灯光和酒店的吸引而停步歇脚。我想,如果按照我的速度,估计明天上午就可以看见马丽了。想到这里,我像飞出笼子的鸟儿一样欢快地加大步伐,急匆匆地往回家的路上赶。

尽管我的步履匆匆,但老天仍然和我过不去。当我正疲惫地路过公路边的一个村庄时,村里的狗吠了起来,开始是一两声,后来就全村都震撼着狗吠的音乐。凑巧,那场滂沱的大雨就在此时又从天而降,噼啪的雨声和村庄里的狗吠声汇成一体。我似乎觉得老天爷要我进村避避雨,这也许是“天留人”的意思。

我来不及多想,甚至一点犹豫的机会都没有。我朝村庄里奔去,我在村头一间大瓦房的屋檐下刚站稳,雨水就哗哗地从瓦檐上流下来,瀑布般的水打在地上溅湿我的裤管。此时,我似乎听到屋内好像有人说话,至少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屋内的女人说,进来吧,门没上闩。

我犹豫着,进还是不进?我不想在那个雨夜中去打扰一个农家人的梦。这时,屋内女人又说,快进来吧,还犹豫什么?

从屋里那温柔的声音判断,女人并没有恶意,甚至不像阴谋。

我推开门,屋里漆黑一片。我站在门内不知往哪里迈步。女人说这里,往这里来。

我摸黑朝女人的声音走过去。女人说我就知道你是这个月释放回家,我从月头至今,天天在盼你回来。

我有点莫名其妙。这声音像马丽的声音一样动听,我想,马丽怎么在这里等我呢?也许是我听错了,我不知道眼前的女人是什么人,她怎么知道我今天出狱?我正想停止向前的脚步时,我似乎撞倒了一张木凳,我躬下身用手把木凳扶正之时,女人又说,出来了就好,出来了我们就可以好好过日子。尽管我不敢肯定那声音是马丽的,但我仍然觉得马丽就在眼前。这也许就是马丽为什么不开灯的缘故。我想,这样的游戏有多年没玩了,这样玩下去也许真够意思的。

我朝着女人的声音摸去。当我的双手触摸到女人的双手时,我的第一感觉是:我似乎回到马丽的怀抱了。同时,我才感觉到马丽是全身裸露地躺在床上等我进屋的。我高兴地把她抱起来,我从马丽给我解衣的欢笑声中肯定,此时此刻的她一定比我更需要那个。

我抱起她狂吻了一阵,然后我说,马丽,你怎么知道我今晚回家?你敢肯定我就一定走进这间房子?

我说完这句话时,屋里—点反应也没有,只有屋外的雨水声在敲打时光。我几乎觉得刚才那种火热的场面似乎跑到北极的冰川底层。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我只是屏住呼吸等待马丽的吩咐。我心想,这样的巧合似乎有点像电影里的安排,甚至像作家鬼子笔下的虚构。

我正感到事情是不是很糟糕时,屋内的电灯忽然亮了。我看见眼前的女人根本不是马丽而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少妇,她全身裸体地坐在双人枕上,右手还握着刚扯亮床头灯的开关线,我看见她如此模样,我的心似乎有种负罪感。我内疚得不敢抬头。

女人说,我一听到你的声音,我就知道你不是我老公。

我说,这也许不是我的过错,尽管我是刚从监狱里刑满释放的,但这肯定是一场误会。

女人说,是的,这的的确确是一场误会。我不是一个坏女人,我的老公八年前拐卖了别家闺女被判了八年徒刑,他也是这个月刑满释放的。我从一号就等到今天的十三号,而且每天晚上我都不拴门地裸露着全身等着他的归来。我这样做的目的不就是给狱中归来的老公惊喜吗?我不知道你这位老弟半夜到来,是大姐对不住你。

被称作大姐的人开始穿上衣裤,她叫我把自己湿润的衣裤换了,放到火灶上烘干,可我怎么也无法脱下我的外套,在那盏并不十分光亮的电灯下我不敢面对一个比我大的女人暴露自己的肉体。这也许是我的观念守旧的表现。

我仍然摆脱不了马丽那张可爱的面孔。因为此时此刻我很想念她。我没有勇气在那位大姐的面前脱掉那身又湿又臭的衣服。我想立刻走出那间有女人有饭吃有火烤的温暖的屋子,但我不敢这样贸然地离开。如果我真的这样走了,我会刺伤大姐的一片好心。

其实,大姐的性饥饿并不亚于我。我们都是饥饿的灵魂,大家都在寻找丰盛的肉排。只不过是谁都不愿开这个口罢了。

我从大姐的口中得知,他的老公叫刘江河,代号01243.之所以我对01243号犯人有一定的印象,那是因为我们都是监舍里的篮球队员,他是第一大队而我是第二大队的。尽管我们不在一起劳动,但每年的体育竞赛活动我们都是竞争对手。所以我对他有一定印象。

大姐一直对我招手,叫我坐到她床上。我从她那渴望的眼中看见了她的真情。这也许就是人们所说的纯朴,甚至是母性的饥渴。

一点也不错!我怕那些招手的敌人。我怕那只手把我从马丽身边招走。尽管我很想女人但不是现在。我决然地离开了她,出门时我有些恍惚。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离开那间暖屋的。我记得我无力地走到牛镇时,那已是午饭的时间了。那条绕着牛镇的河流已经洪水泛滥了。滔滔的洪水渐渐地淹没了农田。那天的雾很大,整个小镇笼罩在一团灰白的雾霭里,五步之遥就无法辨认前方的障碍。也许是连日来的暴雨所造成的缘故。我无法观赏牛镇六年来的变化,我只是朝牛镇小学而去,因为那是我心爱的人的家。也许马丽就在那间小房里等着我。

我匆匆忙忙地徒步在民和街那条通往牛镇小学的路上,但我希望自己不被别人认出,因为我的怀中似乎温暖了一条毒蛇而让人惧怕。也许此时的我只有进酒店去喝个痛快才能消除六年的疲惫和烦恼。因为一个人在精神中毒之后往往需要肉体的治疗和大量的酒。我想,如果我能做到这些,那么,我见马丽的时候,我给她的第一印象也许是光彩照人的。我的这种想法是不是很到位或是个大傻瓜。因为我的思想从来都没有超出我龌龊的衣领范围,要不我就不犯罪了。亲爱的马丽,你说我这么说对吗?

正当我胡思乱想地走到热闹甚至繁华的十字街口时,我的背后忽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呼叫声,那声音很恐怖,甚至是歇斯底里地叫:抓小偷,快抓住小偷。

我回头朝着女人的呼叫声望去,因为雾气很浓,所以我看不见那个呼叫的女人,但我看见一个中学生模样的男人手执一只女士坤包匆匆地朝我跑过来。我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我等待那个男人与我擦肩而过之时,我一伸腿把他绊倒并顺手准备将他抓起来,不防被他一口咬痛了我的右手掌,我不慎将手一收,那个小偷跑掉了。

我拾起那只坤包等待失主到来,以便交还给她。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见义勇为的我最终被误认为是那个抢劫的小偷而被围观的群众抓了起来。我说我不是小偷,但没有谁来证明我是清白的。因为那场雾使人模糊了,他们并不见我抓小偷,而认为我是在逃的犯人。恰巧我是有盗窃前科的罪犯,而且围观者中有不少人认识我。尽管我怎样在家乡的人们面前辩驳我不是小偷,但我还是洗不清罪名而被送进派出所。因为那个女人说她咬了小偷的右手掌一口。正巧我的右手掌有一排刚被咬伤的牙印。这时的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被抓到派出所的时候,所里只有一个退休的老人在那里值班,他说所里的公安民警都到小镇东头的河里打捞落水的学生去了。我听到这句话时,我就知道学校里的事情一定很糟糕,因为小镇的东头凑巧是牛镇小学,我心急如焚,此时的心情和昨夜归心似箭的心情没什么两样。我无法走出另一个锁人的铁笼,当然我知道我在派出所肯定是暂时的,只要所长回来后,我相信他会把事情弄清楚的。

我对那个女人说我不是小偷,可女人却肯定地说我就是小偷,要不然我手上的齿印是怎么来的?尽管我再次将实情告诉她,可她就是不听我的。她说除非我找得出那个咬我手印的小偷来,要不然我吃不完就兜着走。我们这样的争论也许有四十分钟,派出所的民警们都回来了。所长—见到我就吃惊地说,牛胜利呀牛胜利!你是牛镇的一条狗,一条改不了吃屎的狗!你怎么又偷了?

我忍受不了所长李广东如此粗野的口气,我想反抗但我不敢。因为六年前是他送我进监狱的。也许我在所长的心目中是条狗而不是人,我想,愈是遇到危险情况愈要冷静,因为公安民警们遇到敌人时,他们总是把自己当人看而把被审的对象当条狗,甚至当成一只蚂蚁,随意践踏,这就是人的本性。幸好我在狱中学会了忍让,我没有跟所长顶嘴,我只是傻笑着对所长说我在监狱六年的徒刑已满,刚从劳山监狱回到牛镇,还没有进家呢。说着我递了释放通知书给所长看。

所长李广东确实很傲慢,他嘴唇上滚动着一支烟,乜斜着眼睛,朝我递过去的那张足以证明我身份的纸瞄了一眼,便说,还没到家就偷了,你手痒呐!然后,所长就问那个女人说包内都有些什么值钱的东西?那个女人说,有人民币两千元,手机一只,还有其他化妆品及纸巾。

所长说,牛胜利你知道吗,包里的价值已超过五千元,光凭着这包里的价钱,我们就可以再送你进去!

我不怕所长李广东的吓唬。我还是重复了我和那个女人争辩的话题,我说我是抓小偷的见义勇为者,我不是小偷。

那样的辩驳一直没有结束,所有证据都对我不利,我只好低头沮丧地等待奇迹的出现。

我在无奈之中忽然想到一个帮我解脱罪名的办法。那就是对齿印。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所长李广东将我右掌上的牙印对着那个女人的牙齿来回地试了几下,甚至用尺度量起来。后来,他们终于发现我手上的牙印远远大于那个女人的嘴巴。于是,我见义勇为的行动才得到人们的认可。尽管后来人们给我很多赞扬的话,但我总觉得那已经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我必须赶回牛镇小学,因为那里才是我温暖的家,那里有一个人等我回家结婚。

我到学校时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那时天还下着阵雨,我看见学校东面的一间教室倒塌了,那也许是这几天暴风雨袭击的结果。我看见一群人在那倒塌的残墙断瓦的教室边指指点点,我敢肯定他们就是学校的老师。我试图从那些人中找到马丽,但我没有看见她。我急匆匆地走到马丽居住的房屋时,我站在门前定定地往门里望,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因为我看见了我的母亲坐在马丽平时批改学生作业的桌子边哭泣着。我母亲怎么在这里而不在自家房子里?我看见母亲双手捧着我和马丽两人合影的照片在哭泣。

我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我进了门便轻轻地叫了声“妈”。我妈十分惊讶地听到我对她的呼叫,但她并没有马上高兴起来。相反,母亲抱着我哭得更伤心了。

我从母亲那里知道了一个可怕的消息,那就是马丽在中午放学时送三名学生过渡口时,山洪暴发而将她和一名学生卷入洪水之中。马丽在洪水中将那名溺水的学生推到岸边之后,就沉入水底再也不见起来。经过镇里公安局和打捞救援队的努力,最终还是连尸体也找不到。

那天夜里,我是一个人在马丽的房屋里度过的,我想,马丽没有死,她只不过是暂时失踪而已,她说过,她等我回家结婚。

我坐在床边那张马丽常常坐的办公桌旁,静静地看着屋里那简陋而干净的布置,桌面摆满学生的作业本,我的心在淌血。我坐在那把显得有些矮小的椅子上沉思,我忽然看见挂在办公桌上方的一张照片有双眼睛在盯着我。那是一张十寸左右的彩色照片,照片里是我和马丽在六年前的一个假日里照的。她美丽的笑脸紧紧挨在我幸福的右肩上,我的脸也贴近她的脸,彼此笑得很甜蜜。我们的背景是一片大海,记得那是在广西北海照的。我们都很喜欢那张照片。

我呆呆地和墙上的那双眼睛对视的时候,偶然发现照片的下方写了几行字:

不爱那么多

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海深

我的爱情浅

你知道我想你吗

我等你回家结婚。

我知道那是台湾作家李敖在牢中写的诗。

夜很深了,我似乎觉得门外有人在走动,甚至我听到有人在敲门。我几次把门打开但我什么也看不见,门外只有雨在为我流泪;我知道那是一种幻觉。我将那张椅子转向大门,然后我面对大门轻轻地坐上去。我打破了多年来不吸烟的习惯,点了一支香烟,我在那袅袅的幻觉中似乎又听到了门口的响动。我对着那扇门说:马丽,如果是你,回家吧,我等你回家结婚。

(选自《人民文学·德国贝塔斯曼获奖小说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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