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至贵说的是奉知府文悌之命到南山剿匪，其实他非常害怕张黑子和王天纵，根本不敢追击，正好王天纵撤离陆浑，他就大造声势说是收复了陆浑，然后在陆浑一带转了一圈，搜刮了一些民脂民膏回到龙门山庄逍遥自在。
现在文悌是朱至贵的妹夫，他有恃无恐，心思全部放在升官发财上，从来没有真心想过要冒风险去剿匪，再说那张黑子和王天纵也不是好对付的，特别是王天纵，人称神炮，连天上的飞鸟都能够打下来，别说是人了。绰号三步紧的朱至贵是曾经领教过的，有一次他不知天高地厚去追击土匪，帽子都被王天纵一枪打了一个洞，差一点要了他的性命。他这次到南山剿匪，只在陆浑关打了一仗，根本没到嵩县县城去，原因之一就是害怕被王天纵打死。他撤退之后在龙门山庄住了一天，又戴着人马到汝州风穴寺去烧香拜佛。
千年古刹风穴寺有八大美景，七十二小景和冬暖、夏凉的三十六福地。风穴寺保存了古代文物和建筑，其中最完整的三个建筑是唐代七祖塔、宋代悬钟阁和金代中佛殿，这三个建筑被称作是风穴寺的三大国宝。风穴寺曾与白马寺、少林寺、相国寺齐名，被称为“中原四大名刹”。风穴寺虽是北方寺院，却不沿中轴线布局，而是依山就势而建，具有江南园林风光。
朱至贵在风穴寺烧香的时候正巧碰上他的结拜兄弟谢宝胜也在烧香，他知道谢宝胜的能耐比他大，要剿灭王天纵非他莫属，便封官许愿把谢宝胜带回来了，准备推荐给文悌。如果推荐成功，南山剿匪的事情有谢宝胜担着，他就可以专心致志去谋取洛阳知县那个位置。怎么才能让文悌赏识这个谢宝胜呢？必须着眼于当下。当下洛阳匪患不止，正是用人之际，谢宝胜又是个练武之人，一身武艺却报国无门，如果以武功示于知府文悌，文悌必然大加欣赏，极有可能重用他。于是朱至贵想到了比武。他知道师父曹凤甲辞别他回到老家是别有用意的，说的是年龄高迈，颐养天年，可是回家之后仍然习武收徒，家里有几个武功高强的弟子，现在竟然敢去抢劫他这个团总，也不知道师父是怎么想的。因此他从风穴寺回来的时候，朱至贵让谢宝胜先一步回洛阳，到朱府休息。朱至贵则渡过伊河，来到白沙镇范村去拜见师父曹凤甲。
曹凤甲正在曹府外边的广场上教授弟子练武，他的女儿曹秀英正在观看。只见一个练习飞石功的年轻人就地一个鲤鱼打挺，然后飞身跃起，大喝一声，一个绣球般大小的石头已经飞了出去，重重地击打在靶子中间，全场一片喝彩，曹秀英拍手最为热烈。曹凤甲的飞石功是全国闻名的，就像《水浒传》里的没羽箭张清的飞石一样，打鼻子不打眼睛，百发百中。他当年跟着师父习武的时候，师父并没有像今天这样一招一式手把手地教他，他也不喜欢飞石功，练的是骑马射箭。师父现在明明已经看到他了，并不理睬，仍然耐心教授那个年轻人如何才能运气丹田，使飞石不偏不倚。他还亲自示范了一下，七十多岁的老人依然身体矫健，行动敏捷，一发飞石正中靶心，又是一片喝彩之声，女儿秀英也在喝彩。朱至贵脱口说道：“好，好，师父仍然不减当年啊！”这个时候他才看出来刚才年轻人的飞石没有打在靶子的正中间，而师父的飞石是击中了真正的靶心。等曹凤甲吩咐弟子们继续练武之后，才把目光落在朱至贵身上，朱至贵急忙施礼问安。师徒寒暄了几句，曹凤甲把朱至贵让到家里。朱至贵急忙让随从献上一些山珍兽皮，曹凤甲也不推辞。曹凤甲快人快语：“至贵，听说你现在当团总了，平时都在洛阳忙些什么事情啊？”他故意不提朱至贵到陆浑关剿匪之事。
朱至贵摇摇头说：“师父，别提了，能够忙什么啊，剿匪呗！那张黑子、王天纵彪悍无比，十分了得，真是不好对付。知府文悌月月催促我剿匪，我不能不应付差事，这不，此次陆浑关剿匪就很不顺利啊！”
曹凤甲认识张黑子和王天纵，故作不认识：“至贵贤契，剿匪也能让你这样愁眉苦脸？难道你的武功还不及两个土匪吗？那些土匪会有什么大能耐？师父是老了，不然师父就去南山会一会那些土匪……”
“哈哈，师父一旦出马，必然马到功成！”朱至贵知道曹凤甲不可能去剿匪，也是顺便奉承了两句而已。曹风甲对那天龙门山劫路一事只字不提，朱至贵也当作根本没有发生过那个事。再说现在已经是枪炮时代，师父的飞石大刀已经几乎派不上用场了，以后能不能在江湖上站住脚，是靠洋枪洋炮的。不然老佛爷能够被洋毛子的洋枪洋炮赶出北京城逃到西安去避难？想到这些朱至贵长吁短叹地说：“师父，现在的枪炮厉害呐，张黑子和王天纵都是少有的绿林好汉，如今啸聚山林，打家劫舍，专门和官府作对。特别是那个王天纵，号称神炮，百发百中，来无影，去无踪，甚是厉害。唉，弟子可算是遇到难啃的骨头了，不啃又不行，当差不自由啊！”
曹凤甲喝一口茶水问道：“说吧，找师父有什么事情？不会是真让师父去剿匪吧？廉颇老矣！”
朱至贵急忙陪着笑脸说：“岂敢，岂敢，不过也是为了剿匪的事情。常言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这剿匪我一个人可不行，因此从安徽请来了个武功高强的谢宝胜，因为他曾经当过道士，人称谢老道。我准备让他当我的副手，专门负责剿匪事宜，也不知此人是不是徒有虚名，想请师父到洛阳给指点指点，看一看那个谢宝胜到底行不行。如果师父能带一个武功高强的弟子与谢宝胜比一比武，让知府文悌见识见识，那样最好。”
曹凤甲听说朱至贵请来个谢宝胜，也正想见识见识此人的功夫，也好让张黑子、王天纵他们有个准备，就答应了朱至贵的请求，决定明天带人去洛阳会一会谢老道，然后送朱至贵离开曹府回洛阳。
曹凤甲是个习武的人，虽然解甲归田了，但是对练武的人特别钟爱，先是在洛阳朱家两年，然后回到家乡也没有忘记习武授徒。现在听说有个安徽的武林高手谢老道来到洛阳，也确实想让弟子们去会一会，甚至比试一下拳脚。这几年他退出江湖，归隐山村，每每看见自己的大刀，就倍感寂寞，也正想跨马提刀到洛阳去散散心。正好他的女婿王天横在他这里习武，朱至贵见到那个练飞石功的年轻人就是王天横，他准备带着女婿王天横到洛阳朱至贵的家里去比武。
王天横原是王天纵的胞弟，王天纵的姨妈是王太的夫人，王太的夫人不会生育，就收养了王天纵的弟弟王天横。王太是洛阳县彭婆镇王山寨人，离范村很近。曹凤甲的姑姑又是王太的母亲，两家是姻亲，王太当年随曹凤甲征剿太平军时，也是一员猛将，这几年王太身体多病，就把教子习武之事托付给了表哥曹凤甲。王天横天姿聪颖，习武勤奋，三更灯火五更鸡，三伏三九不间断，在武功方面进步非常快。曹凤甲很欣赏这个年轻人，就把自己的爱女曹秀英许配给王天横，现在女儿已经有了身孕。因为习武，王天横平时就住在岳父曹凤甲的家里，妻子也住在娘家。曹凤甲的儿子曹秀山不爱习武，读书也没有什么出息，屡试不第。他正愁着自己的武功不能传于后人，就以传授王天横武功为乐，要把自己毕生的武艺全部教给女婿王天横。现在朱至贵邀请他的弟子和谢老道比武，曹凤甲想让王天横去洛阳见见世面，和那个谢宝胜比划比划拳脚。就对王天横说：“天横，敢不敢去洛阳比武啊？”
王天横一脸高兴，跃跃欲试地说：“有什么不敢的，我就盼望着有一天能够登台比武呢！”
“不过这个人可不是平庸之辈，他是行伍出身，久经沙场，有一身功夫。安徽人，叫谢宝胜，因为他曾经当过道士，人称谢老道。”
王天横其实就是王天纵在山下的暗哨，他也正想借此机会去洛阳替哥哥探探虚实，了解一下那个谢老道到底什么样。就说：“如果天横战不过人家，就学习一下人家的长处嘛。”
曹凤甲点点头说：“好，天横这样的心态很好，人生要虚怀若谷，明白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啊。”
翌日上午，文悌来到洛阳西关朱府门前下轿，并未见朱至贵出门相迎。以往他每次来到朱府门前，朱至贵总是老早站在门前迎候，今天却有些反常。他一边纳闷一边抬头看天，秋天的太阳不是很毒，午宴时间还早，也许主人根本没有想到他会来的这么早。虽然他和朱至贵是姻亲关系，但是作为洛阳知府，如果就这样没人迎接地自己进了朱府，颇失官体，再说自己这次来还有特殊事情要和大舅子朱至贵商量，如果不摆一点官架子也害怕朱至贵小看他。文悌故意慢慢腾腾地站在朱府门前欣赏着这朱门大户的气派。朱家的大门，气势雄伟，高大挺拔，木石雕刻刀法深透，轮廓分明，绚丽精致，彩绘流丹，别具一格，堪称洛阳第一门楼。大门前立石鼓一对，刻着龙凤图像，一对石柱础下各雕有四只情态生动的小狮子。两边砖墙下有石须弥座，三面刻有竹、梅、麟、凤图和篆隶书法，门庭熠熠生辉。正大门上边是“朱府”两个鎏金大字，金字上边是御笔题写的“富甲河洛”匾额，大门左右柱子上是洛阳一个翰林题写的楹联：
嵩邙不墨千秋画；
伊洛无弦万古琴。
大门两边是上一任知府题写的楹联：
高大门闾美仑奂；
绵延世泽丕显承。
文悌正在观赏朱家门楼，朱府家丁看到知府大人来到，急忙跑回去向老爷禀报。朱至贵得到禀报慌忙出府迎接，见了文悌作揖道：“大人驾临寒舍，朱某未曾迎接，失礼，失礼啊！”
文悌笑道：“朱大人鞍马劳顿，自己人何必客气。”
朱至贵看妹妹没有来，就问：“舍妹没有回来吗？”
“本官有要事与朱大人相商，没有带令妹回来，令妹去拜访地方豪绅去了。”文悌在朱至贵的谦让下走在前边，一边走一边问：“朱大人，此次剿匪是否顺利？”
朱至贵表情很无奈地说：“唉，哪能顺利啊！匪首张黑子、王天纵狡诈无比，藏匿深山不敢出战，我进匪退，我退匪追，山高林密，在下又不敢贸然行事，因此收效甚微。现在重阳已到，天气转凉，兵勇们也该更换棉衣，只好撤回，在下失职啊。”
文悌点点头：“情有可原，情有可原啊！”
朱至贵岔开话题问：“在下听说大人杀了个孙文党徒？什么时候洛阳也有乱党了？”
文悌叹道：“唉，都是那些暗探无事生非，原来说是抓了个南山土匪探子，本官也想杀一儆百，没有想到竟然弄了个孙中山叛党，那个张诚还口口声声宣传乱党言论，羞辱本官，唉，这样可好，弄得洛阳人心惶惶，也不知道洛阳到底有多少叛党，一时间谣言四起，对剿匪之事甚为不利。唉，洛阳现在真是多事之秋啊！张黑子、王天纵这帮匪顽已经让人够头疼了，还有更让人头疼的事情在后头啊！”
“南山土匪依山作孽，夜出昼伏，真狡猾。你去围剿他，他猴子般往深山老林里钻，你要撤退，他就溜出来在你屁股后边骚扰，他们个个都是刁民无赖，顽固不化，很不好对付啊！不过土匪再难对付，也比叛党好对付！土匪是打家劫舍，叛党可是要夺咱们大清天下的啊！”
文悌觉得朱至贵说得也有道理，就说：“朱大人千万记住，在老佛爷到达洛阳这段日子，千万不要提起乱党之事，就是南山土匪也不要提起，如果老佛爷问起本官杀的那个人，就说他是地地道道的小蟊贼，根本不是什么乱党。”
朱至贵点点头不再提乱党的事情，而是问：“大人，你说现在洛阳到底有没有乱党作祟？”
“难说！乱党无孔不入，洛阳岂是净土？”文悌表情严肃地说。
朱至贵唏嘘不已：“多事之秋，如履薄冰啊！”文悌和朱至贵感慨之后来到朱家大院内，见两个壮士正在习武台上比试武艺，年长的三十来岁，年幼的只有二十来岁，台下站着鹤发童颜，长臂飘飘的曹凤甲和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儿童。儿童是朱至贵的公子朱成材，老人就是飞石大侠曹凤甲，文悌认得，只有比武的两个人他不认得。
文悌到洛阳河南府上任时曾有意请曹老英雄曹凤甲出任洛阳团总，曹凤甲以年迈婉拒，推荐了自己的徒弟朱至贵。文悌素来敬仰曹凤甲，急忙向老人抱拳施礼，曹凤甲也远远抱拳还礼。这时那两个比武的壮士在习武台上打将起来，壮年人一拳打过来，青年人一闪身子躲过，壮年人又一腿踢来，青年人侧身又躲过，壮年人虽然身手不凡，但身体略胖，行动显得略微笨拙，但拳脚功也算上乘。青年人身轻如燕，一脸英气，像个年轻女子。几个回合下来，壮年人一时难以靠近那个年轻人，在思谋良策。壮年人虚击一拳，趁青年人躲闪之际，已被壮年人紧紧抱住后腰，壮年人大喝一声将青年人高高举起。曹凤甲急忙说：“比武素来点到为止，且不可出阴招伤人！”
随着曹凤甲的声音，壮年人已经发力要将青年人掷于台下，青年人拉了一下壮年人的手，平平稳稳落在台上，又借力腾空跃起，双脚踏在壮年人的肩上，用力一蹬，壮年人差一点掉下擂台，青年人故意拉了一把壮年人，才如猿猴般轻轻落地站在台上。壮年人也确非平庸之辈，在身子将要倒在台下之际，用脚勾了一下台边的柱子，竟然重新跃上习武台，也稳稳当当站在台上。不过他知道如果不是对方轻轻拉他那一把，他是肯定要跌下台的。
文悌拍手叫道：“好身手，好武艺！”
朱至贵的小儿子也在拍手，嘴里喊道：“打架真好看。”
朱至贵见文悌夸奖两个壮士，就指着壮年人说：“大人，这个壮士叫谢宝胜，字芝兰，安徽寿县人，早年入伍，曾参加过中日甲午海战，我大清战败后部队被裁撤，芝兰兄愤而出家当了道士，因此人称谢老道。后来荣大人到安徽招募壮丁，还俗入伍，被任为管带，皇上太后西狩之后他的部队因粮饷无着只好解散，现在孑然一身，报国无门啊！我与芝兰兄同为习武之身，又都参见过中日海战，是生死患难的弟兄，很为之惋惜啊！”
谢宝胜听见朱至贵向文悌介绍自己，把大辫子往身后一甩，急忙抱拳施礼，跪在文悌面前说：“在下谢宝胜，见过府台大人！”
文悌急忙搀起谢宝胜道：“义士免礼，壮士请起，保胜，这个名字好啊。”
朱至贵又指着年轻人说：“王天横，是我师父的女婿，武艺超群，年轻有为。”
文悌又注视了一下王天横说：“眉清目秀，身材瘦弱，本官还以为尔是巾帼英雄呢。”
朱至贵笑道：“这个年轻人确实是人见人爱啊，因为长相像女子，很多人误认为王天横是巾帼英雄呢，因此人称玉面虎。”
文悌感慨道：“如此好身手不为皇家出力实为可惜，洛阳迫于匪患猖獗，张黑子、王天纵等匪顽为患日久，如今正是朝廷用人之际，何不让谢壮士和王壮士都做朱大人的帮手呢？若能如此，土匪无所遁形，也在情理之中。”
“在下正有举荐之意，芝兰兄可是一员虎将，当年我等一同参加甲午海战，打起仗来身先士卒，披坚执锐，还是一个难得的将才呢。”朱至贵对谢宝胜尽是溢美之词。
谢宝胜急忙说：“多谢朱大人抬爱，谢某愿追随于大人左右，效犬马之劳。”
朱至贵又指着年轻人说：“王天横，是洛阳南彭婆人，其父王太是曹老英雄手下的爱将，天横身子骨看起来虽然单薄，武功可不同凡响呢。”
“后生可畏，如此俊才随朱大人剿匪，如今正是英雄施展身手之时，人才难得啊。唉，为何叫王天横？听起来怎么像那个王天纵之胞弟？”
“不是，天横在伊河东，天纵在伊河西，相差几十里呢！”朱至贵笑着解释说。
“戏言，戏言耳！”文悌幽了一默。
王天横听文悌说让他跟随朱至贵剿匪，就急忙摆手说：“大人见凉，天横年纪尚小，还要跟随师父多学几年武艺，为国效力之事，来日方长。”
曹凤甲也急忙说：“小小南山匪患，有至贵贤契和谢壮士足以荡平，那王天纵原是鸣皋的一个局勇，能有什么大本事，岂是谢壮士的对手，谢壮士必然马到成功，要不了多长时间，南山匪患必然荡平。”
文悌知道曹凤甲是有来历的人，对他的话不想反驳，只好很惋惜地看着王天横摇了摇头。这时朱至贵把文悌往厅堂里让，又对曹凤甲说：“师父请，芝兰兄，天横小弟请。”
曹凤甲是个性格孤傲的人，他见文悌和谢宝胜进了厅堂，才小声对朱至贵说：“老夫如今老了，不爱和官员打交道，你们喝酒去吧，我去了怕扫你们的兴，我和天横也该告辞了。”
“我已经摆下酒席，师父不在这里吃饭怎么行？白沙离此有八十里路，天已近午，师父还是不要走了吧。”朱至贵通过比武推荐谢宝胜的目的已经达到，只是虚意挽留。
曹凤甲说：“真不同老板是我的老朋友，他让我到真不同吃午饭，骑马很快，一会儿就到。师父就不陪知府大人了，你替我说一下。这个谢宝胜身手不错，知府大人也算慧眼识英雄啊！”
“师父非要走，我有些过意不去啊！”
“你我师徒，何必客气。”
朱至贵看师父去意已决，让家丁牵来曹凤甲的枣红马和王天横骑的大白马，赠予荼叶和美酒，送师父和天横出门。临别，朱至贵还依依不舍地拉住王天横的手说：“小师弟，你身手不凡，前途无量，什么时候想出来做事，就来洛阳找哥哥我，哥哥是不会亏待小师弟的，咱们情同手足，亲如兄弟啊。”
王天横抱了双拳说：“谢谢师兄抬爱，咱们后会有期。”然后辞别朱至贵上马，和岳父去洛阳真不同。
送别师父曹凤甲和师弟王天横，文悌、朱至贵和谢宝胜入席饮酒，仆人先献上龙井茶，跟着端上时鲜果品，接着再络绎不绝端上山珍海味三十二盘。谢宝胜惊呆了，他虽然和朱至贵认识多年，只知道他家道殷实，没想到他如此富有。都说洛阳这几年连遭大灾，地瘠民贫，没有想到朱至贵的生活这么奢侈。文悌知道朱至贵的家底殷实，有些习以为常了。他娶朱至红为姨太太之后经常到朱家来，知道朱至贵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临时来了客人，几桌山珍海味立刻成席，平时朱至贵的膳食是按照食谱列单的，一个月内绝不重复。朱至贵知道文悌是满人，每次招待妹夫都爱用满汉全席，平时则爱用洛阳水席招待客人。文悌望着一桌丰盛的佳肴，更坚定了迎接皇上和太后的信心。在朱至贵向他敬酒的时候，他故意望着朱至贵的脸说：“曹老英雄是不是不肯与本官共进午餐？”
“哪里，哪里，他去真不同看望老朋友去了。”
“哦，是这样。朱大人，洛阳知县无德无能，一个王天纵就把他难坏了，害得老夫忙于剿匪，多亏你朱大人忠心报国，不然王天纵也许真要骚扰洛阳了，唉……”文悌对这位大舅子从来没有叫过哥哥，最多叫个朱大人。
朱至贵急忙客气道：“多亏大人提携，朱某才有今天，咱们是内室亲戚，就不要客气了。”
谢宝胜不知道朱至贵和文悌是什么关系，不解地看了一下两个人的脸。文悌解释说：“内人是朱大人的舍妹。”
朱至贵一脸自豪，谢宝胜点一点头恍然大悟。朱至贵见文悌愁眉不展，就问道：“大人，出什么事了？还是为叛党犯愁？这个老佛爷都没有办法，我等又……”
文悌这时把脸沉得更难看：“也是，也不是。前天接了圣旨，皇上和太后已经从西安出发，要经过洛阳回京，还要拜关羽、游龙门，到白马寺降香，起码要在洛阳住个三五天，这几年洛阳的情况你也知道，库银捉襟见肘，愁啊！”
朱至贵听了这话眼睛一亮说：“万岁和太后驾临洛阳是万民之福啊！去年不是在洛阳周南驿已经准备了？”
文悌轻轻摇着头说：“朱大人有所不知，周南驿如今作行宫也十分勉强啊！”
“不能再修缮行宫了吗？”
文悌叹道：“难道大人不知洛阳近年来之情景？又旱又涝，修复河堤已花光府库银两，老佛爷脾气又反复无常，本官真怕伺候不好她老人家。接驾是大事，需要士绅共同筹备，考虑周全，此事难办啊！办好了是我等份内之事，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本官一生操持严洁，莅官有年，依然清贫，在洛阳连一处官邸都没有，至今仍住在官衙。如今突然接到烫手山芋，接驾需要花费银子，府库空空，如之奈何？”
朱至贵并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他从文悌的话里听出了话外之音，他也正想借机讨好光绪皇帝和慈禧老佛爷，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大人，你不必为钱的事犯愁，这次迎驾花多少银子朱府筹备，至于行宫，大人觉得让皇帝和老佛爷住在朱府怎么样？”
文悌等的就是朱至贵这句话，他也知道朱至贵平时是怎么想的，不过这迎驾的花销也太大了，就顾虑重重地说：“朱大人，此番迎驾差事办好了，洛阳知县非你莫属，本官负责向皇上和太后推荐。本官任命你为接驾总管，筹备接驾事宜。如果老佛爷答应住在朱府，那么一切事情都好办了。”
朱至贵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谢大人提携栽培，至贵一定竭尽全力，不负厚望。”朱至贵当然有自己的打算，他的银子不会白花，看来洛阳知县的位子快要到手了。
文悌提醒道：“此番花费数目巨大，朱大人要心中有数。”
“放心吧，这点钱朱府还是花得起的。啊，我就是告借，也要办得排排场场。”朱至贵故意打了掩护，他也不想让文知道他家到底有多少钱。
文悌平时也不知朱家家底到底怎么样，看朱至贵满有信心地答应了，自己也放心了许多，才一本正经地抱拳说：“迎接圣驾，是多年不遇之盛事，圣驾在洛阳驻跸少则五日，多则十日。近年洛阳旱涝大灾不断，赋税征收困难，本官也多次受上峰申诉。今又遇接驾重任，经费之需不下数万余白银，幸有内兄慷慨解囊，文悌无忧矣！”
朱至贵情绪激昂地说：“适逢大灾，地瘠民贫，十室九空，然接驾是国家大事，如接待不周太后怪罪下来谁也脱不了干系。至贵本一介武夫，弄棒耍刀还略知一二，对迎驾之事一窍不通，大人从北京莅临洛阳，见多识广，一定知晓太后之喜爱，故兄弟一切听从大人安排，愿肝脑涂地为大人分担忧愁。”
谢宝胜一直没有说话，此时也附和道：“谢某能够结识大人和朱兄，三生之幸，今后赴汤蹈火，一切唯大人马首是瞻！”
文悌从席间站起，举起酒杯说道：“酒馔丰盛，大事议定。来，同为至贵兄的义举干杯，迎驾之事还望谢壮士也鼎力相助。”
谢宝胜道：“小人愿效犬马之劳，生是大清人，死为大清鬼。”
文悌感慨道：“如今我大清国像谢壮士这样的忠义之士不多见啊！”又望着朱至贵说：“迎驾之事，老佛爷与皇上的住行和安全同等重要啊，本官看至贵兄可以负责住行之事，就让谢壮士负责地方安全，尤其要注意南山土匪的动向，万万不可掉以轻心，让土匪惊了圣驾。如果有失，我等可吃罪不起啊。”
朱至贵道：“圣驾如若有惊，我等性命不保，岂敢儿戏。”
谢宝胜感激涕零地说：“大人放心，军令如山，宝胜鞍前马后，听候大人驱使，保驾之事愿以项上人头作保，务必尽心竭力！”
文悌百感交集地叹道：“不尽心竭力不成啊！一旦出现差错，本官项上人头不保，尔等也难辞其咎，尔等对洛阳至龙门沿途要加强警戒，特别是龙门山一带，一定要重兵把守，万万不可稍有懈怠！”朱至贵和谢宝胜点头称是。
迎驾之事议定，酒足饭饱，朱至贵邀文悌到傍房去制抽大烟，文悌欣然答应。谢宝胜不抽大烟，并且对大烟还相当反感，但是为了讨好文悌，也跟着去了，他要亲自为知府大人烧大烟泡，大献殷勤，给新主子留下一个好印象。
曹凤甲和王天横在洛阳真不同吃过饭回洛南去，走在龙门的山路上，曹凤甲和王天横谈起了王天纵当初来拜师学艺，和回到鸣皋之后的一些情况。
南山的土匪首领王天纵，当年也曾经在曹凤甲门下拜师学艺。因为曹凤甲在中原的名气非常大，对于御后辖的武功，王天纵早有耳闻，一心想拜在曹凤甲门下习武，于是辞别父母来找姨父王太商议。王太很赞赏这个相貌奇伟，胆识过人的外甥，就把他引荐给自己的表哥，也是自己的亲家曹凤甲，因为他自己从来不收徒弟。
曹凤甲从朱至贵家回来后一直赋闲在家，已经不再收徒了，只是教一教自己的女婿王天横和同族的几个后生而已。现在见亲家王太引来一个相貌奇伟的后生，忍不住想多看他几眼，越看王天纵越像个习武的料子，就指一下院门外边的上马石。王天纵走过去气运丹田，双手搬起石头举过头顶，走了一圈再缓缓放下，面不改色，气不发喘。曹凤甲不由点点头，又让人把自己的大刀拿出来让王天纵挥舞几下，王天纵接过大刀看了又看，他平时也爱舞刀弄枪，但是那些刀枪都没有老英雄的大刀这么重，他为了让老英雄赏识自己，就拼着力气舞起刀来，没有套路地胡乱抡了一阵子，心想坏了，这么胡乱舞刀，肯定让老英雄笑话，拜师学艺的事说不定还要告吹。不料曹凤甲哈哈一笑说：“这个徒弟我收下了，我这把刀虽然没有关老爷的青龙偃月刀重，也有四五十斤呢，后生能把大刀挥舞起来，已经说明他不是个凡夫俗子，有了这么好的徒弟我曹风甲如果不收，就对不起天地了，这个徒弟我收下了。”
王天纵听曹凤甲这么一说赶紧跪下磕头认师。王天纵的姨父王太也笑着说：“好汉惜好汉，英雄惜英雄，不收徒弟是没有遇到人才啊！”
曹凤甲破例收了徒弟，不免要警告王天纵和王天横两句：“你们要记住我的话，习武要有恒心、耐心，你们要勤于练习，不可荒废，习武的目的是为了强身健体，可不是让你们逞能杀人的，千万不能坏了武林的规矩。当年我曾经到少林寺习武，少林武术因发源于嵩山少林寺而得名，是我国著名的武术流派之一，也是我国极其宝贵的文化瑰宝。它集南北派武术之大成，融内外拳家之精华，以博大精深，技法精湛，风格独特，利于实战的特点，威震四海，名扬万里，江湖上独树一帜，自古就有天下功夫出少林，少林武术甲天下的美誉！”接下来老英雄情不自禁地练了一阵子武功，在场的人无不拍手叫好。
王天纵急忙说：“师父的话我记下了，不过我也曾经游历少林，我看师父的武功也不全是少林功啊！”
“哈哈说明天纵很有眼光啊！达摩大师从梁国北来，面壁于嵩山少林寺，历时九年而功成，遂传《易筋》、《洗髓》二经，创立少林武术。少林派讲究硬功，特别是少林棍法，可使神、体、气结合起来，在循序渐进、持之以恒、认真锻炼的同时，使五脏六腑、十二经脉、奇经八脉等得到充分调理。但是一个驰骋沙场的武将，其目的是克敌制胜，因此就要博采众长，练就自己独到的功夫。平时习武和战场杀敌不同，习武的目的是自我完善，超越自己之体能为目标。武功不但是体能之锻炼，也是身心之锻炼。武功高强者，分为武术修养和格斗技巧，有德者以强身护身为目的，不求伤人。所以说一个人的武功是否好，要看他的武德修为和武功修为是否高，切不要将伤害他人为始。你们习武贵在强身健体，万不可逞强好胜，用来斗殴杀人。”
王天纵说：“强健体格，陶冶情操，主要是为了使身体达到一个更高之极限。但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又是习武者之座右铭，如今国家破败到如此地步，天纵习武，只能做到不杀好人，如果路见不平，必然拔刀相助。这一点不敢欺瞒师父！”
听了王天纵的话王太有些吃惊，曹凤甲却没有生气，而是点点头默认了。因为王天纵的性格太像他了，他就不敢说习武不杀坏人，仅与太平军作战他杀的人何止千百？太平军并不是坏人，曾国潘也不见得就是好人，可是当时各为其主，只好刀枪相向，疆场厮杀。习武之人，如果能做到只杀坏人不杀好人也就很不错了。王太与曹凤甲谈论起国家大事，曹凤甲流着眼泪说：“如今你我已是垂暮老人，别无他求，但求天下太平，子孙平安啊！”王太点头不已，然后说：“如今到处都有革命党人闹事，孙中山看来是要替代大清皇上了，大清国的气数是尽了。”曹凤甲听后唏嘘不已，摇头不止，只是感叹道：“看来我大清的气数真是快要尽了，天命不可违啊！”兄弟两个拜别。
王天纵拜师之后，就住在曹凤甲家里一心习武，有时候也和弟弟王天横比试比试，才开始他的武功远远不及弟弟，后来慢慢地两个人就肩并肩了。王天纵家境贫寒，尤为勤奋，每天闻鸡起舞，秉烛夜练。曹凤甲只是在关键时刻给予指点，他认为习武一要天赋，二要勤练，三是技巧。他小时候练武多是自习，每天吃过饭从门外回家，都把碗从临街房上边抛过去，再跑到家里接住，因此后来当敌人的刀刺来的时候他能眼疾手快地接住刀柄，夺敌兵器；他家的门外有两棵树，每天从两棵树中间穿过，等树长大了，他的臂力也能推倒两头牛，这些虽然是练习得来，但是在没有成名之前一个人能摔倒三五个人，这便是天赋，后来才游历少林寺学习少林武功。曹凤甲通过观察，觉得王天纵就是很有习武天赋的人，特别是他的轻功非常厉害，具备飞檐走壁的能力，这样的天赋是一般习武之人不具备的，一旦具备如虎添翼，必成大器。因此曹凤甲留给王天纵和王天横更多的是自习时间，让他们轻功、硬功一起练，充分发挥自己的优点，别具一格，练习属于自己的独特本领。
在曹凤甲的指导下，王天纵的功夫提高很快，待舞刀射箭功夫娴熟之后，又学习马上功夫。天纵家穷，买不起马，曹凤甲就把自己那匹白马送给他。曹凤甲原有两匹宝马，一匹枣红马，一匹雪白马，都是咸丰皇帝所赐，已经随他几十年了，红马性情温和，平时曹凤甲走亲戚，看朋友多骑红马，白马性情暴烈，特别适合疆场杀敌。曹凤甲现在年事已高，已经不准备上战场厮杀了，因此有意把白马赠给王天纵。
马通人性，认识主人。王天纵刚刚骑上白马时，被性格刚烈的白马多次掀翻在地。曹凤甲看白马不愿服侍王天纵，准备让他骑红马。王天纵是个从来不服输的人，他说要骑就骑桀骜不驯的烈马，这才是他的性格。
曹凤甲很欣赏王天纵的性格，就让他骑了白马。在几十次摔下之后，王天纵终于制服了白马。又经过苦练，王天纵不仅能在马背上舞刀弄枪，而且在马背上射箭也百步穿杨，百发百中。曹凤甲是全国闻名的飞石将军，他有意让王天纵练习飞石功，天纵却不喜欢，倒是天横喜欢飞石功，经常练习。曹凤甲在与太平军作战的时候已经拥有自己的洋枪，但是他不怎么爱用，王天纵特别喜欢洋枪，曹凤甲干脆就把洋枪赠给王天纵。王天纵对洋枪特别有悟性，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他枪打飞鸟，弹无虚发，有时一枪能够打下两只鸟儿，当时就有神炮王天纵的绰号了，后来人们就叫他“神炮王”。王天横是既爱岳父的飞石功，也喜欢摆弄洋枪，因此他的枪法虽然没有哥哥好，但是飞石功已经练的弹无虚发了。
王天纵在曹凤甲那里学成武艺回到家乡鸣皋，正好遇上鸣皋要办局子招募局勇，当时考试的科目是三项，一是骑马射箭，二是舞刀弄枪，三是洋枪射击。前两项王天纵虽然考的成绩优秀，但是别人也不逊色，他并不是第一名。到洋枪射击时，别人都是打固定的靶子，王天纵要求不打固定靶子，要打活靶。正好一个管带在场，对王天纵的要求产生了兴趣，正在这时从东方传来几声“哇哇”的乌鸦叫声，管带抬头观望，两只乌鸦正从头顶飞过，管带指了一下乌鸦，王天纵手起枪响，一只乌鸦跌落下来，大家正在拍手，王天纵又是一枪，那只乌鸦也从天上掉下来了，众人不约而同拍起掌来。管带想再看一看王天纵的枪法，就命人找来鸡蛋，对王天纵说：“这里有十个鸡蛋，我用力朝天上甩，你如果能够击中五个，我就封你为洛南第一枪。”
王天纵笑一笑说：“如果我击中十个呢？”
管带有些不相信地笑着说：“那就是当之无愧的洛阳第一神炮手了。”
“那需要给我面前摆十支枪啊。”
“这个不难。”管带说罢命令手下在王天纵面前摆了十支洋枪，他看王天纵每一条枪都看了看，准备好了，就用最大的力气把鸡蛋一个个朝天上抛去。当鸡蛋飞向天空，看上去小得像一群麻雀，只听枪声不断，鸡蛋一个个被击碎，蛋壳、蛋黄、蛋清满天飞溅，十个鸡蛋没有一个落空。管带伸出大拇指夸赞王天纵说：“好一个神炮啊！你王天纵是当之无愧的洛阳第一枪，你被录取了。”从此王天纵就有了“神炮王天纵”的绰号。
王天纵成为一名局勇后，不但自己刻苦训练，还挤出时间教授其他人练习枪法，很快被提拔为小头目，人们也佩服他，乐意跟着这个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学习。
王天纵应征进了局子，还当上了小头目。当时社会动荡，盗匪横行，局勇们经常与土匪刀客交火，在大小几十次交战中，王天纵崭露头角，尤其是他百发百中的枪法令一些土匪闻风丧胆。龙门山以南，嵩县以北，方圆百里之内无人不知神炮王天纵的名字，百姓们提起他的名字直竖大拇指，土匪提起他名字则胆颤心惊。可是有一个人却不服王天纵的气，一心要和他比一个高低，这个人就是御前辖温发魁的妻侄赵前杨，和王天纵同村，也有百发百中的神奇枪法，人称赵六郎。姓王的与姓赵的两大家族历来不睦，平时，谁也不服谁的气。御前辖温发魁是赵前杨的舅舅，曹凤甲和温发魁同时中了武举，咸丰皇帝在开封校场接见两个武举人，看曹凤甲面目丑陋，就点他当了御后辖，而温发魁因为一表人才，被皇帝点为御前辖，从此御前辖温发魁基本上没有离开过皇宫，一直在皇帝身边当侍卫，常在红墙内外活动，偶尔也在阵前效命。因为温发魁在北京，家中的庄园没有人伺弄，就让姐夫住在他家里看宅种地，直到温发魁的儿子娶了媳妇，赵前杨的父亲才带着八个儿子回到赵家楼。在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的过程中，终于酿成了虎狮之争的打孽惨案，赵家楼死了数十个青壮男子，王天纵在血洗赵家楼之后，害怕御后辖温发魁报复他，就带着王家坪的年轻人上了南山落草为寇。从此王天纵成为专门和官府作对的绿林好汉，不仅洛阳总兵朱至贵拿他没有办法，就是号称中原剿匪第一人的谢宝胜也无计奈何，还屡屡败在王天纵的手下。
王天纵因杀死了杨柳村西寨赵家楼上百口人，惊动了官府，也惊动了御前辖温发魁，温发魁派人给河南知府送了一封信，要求他严办杀人凶手王天纵。知府急忙命令捕快到鸣皋捉拿王天纵，捕快们也知道神炮王天纵的枪法厉害，并不想和他作对，就慢慢腾腾从洛阳出发，一路上大张旗鼓地说要去捉拿王天纵。王天纵得到消息，立即带着人马上了嵩县南山，从此打家劫舍，杀富济贫，专门和官府作对，成了三步紧朱至贵的死对头。
赵六郎的大儿子因为在亲戚家幸免于难，赵六郎的媳妇逃到娘家之后，急忙给十二岁的儿子改名叫赵四保。因为这个儿子是赵家的唯一根苗，害怕土匪王天纵不放过赵四保，就把儿子送到温发魁那里，在北京上学，后来还去了日本，先是留学生，后来就在日本娶了媳妇，一直住在日本。
曹凤甲当年在荡平太平军运动中是有大功的，后来却屡屡遭到慈禧的贬斥和陷害，他一直对这个女人恨之入骨，再加上这几年慈禧把持朝政，翻手为云，复手为雨，把光绪皇帝当玩偶一样耍，把一个好端端的大清帝国弄得风雨飘摇，国将不国，曹凤甲越来越恨慈禧了。曹凤甲知道慈禧当初被咸丰皇帝选秀入宫，赐号兰贵人，后册封懿嫔。后来生了皇长子载淳即同治帝，诏晋封懿妃，再后来晋封懿贵妃。咸丰驾崩，同治帝载淳即位，慈禧与慈安并尊为皇太后。慈禧与恭亲王奕忻发动辛酉政变，计杀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协办大学士尚书肃顺等人。两宫太后御养心殿，垂帘听政。同治十一年时，载淳已经17岁，皇帝大婚之事再也不能拖延了，但在选皇后的时候，两宫皇太后却发生了一场争议。当时，慈安皇太后拟选崇绮之女阿鲁特氏，慈禧却因阿鲁特氏是咸丰皇帝遗命辅政的八大臣之一、后被赐死的郑亲王端华的外孙女，不愿让她做皇后，而拟选凤秀的女儿富蔡氏。当时，慈安对慈禧说：“凤秀的女儿太轻佻，不宜选为皇后，只能当一个贵人。”这句话刺痛了当贵人出身的慈禧，于是就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后来载淳选了阿鲁特氏为后，更使慈禧恼怒，所以皇帝大婚以后，慈禧对待载淳帝与皇后都很不好。同治十二年，同治皇帝载淳虽然亲政，但慈禧仍抓权不放，时时干预朝政，使载淳亲政有名无实，生活上又有淫猥的陋习，第二年，载淳就得梅毒死了。同治帝病逝，慈禧立五岁的载恬为帝，两太后又垂帘听政，名义上由光绪皇帝亲政，而实权却在她的手里。她这个时候开始谋害慈安太后了，有一天慈禧和慈安二人坐谈时，慈安觉得有些饥饿，慈禧立即命令侍者把她吃的饼送来一盒。慈安觉得饼很好吃，就说：“这好像不是御膳房做的吧？”慈禧急忙说：“这是妹妹的弟媳妇送来的，姐姐如果喜欢吃明日让她再送一份过来。”慈安点点头，第二天果然有饼数盒送给慈安，色味花式和前一天吃的一模一样。慈安吃了之后顿觉不适，后来就突然死了。慈安太后死得太突兀，年龄才45岁，正当盛年，平时也没有什么病，人们就怀疑是慈禧送的饼有问题，但是谁也不敢明说。慈安死后，慈禧更加独断专行，由此可见，清宫的后妃制密切关联着政治斗争，而政治斗争又直接影响到这个末世王朝的灭亡。
现在慈禧回銮路过洛阳的消息不胫而走，老百姓没有一个不知道的。听说慈禧还要到龙门石窟去游玩，曹凤甲决定以年迈之躯为民除害，为国除奸。并且派王太的弟弟王瑞亭亲自上山把慈禧太后来洛阳的消息送给王天纵，也说了自己刺杀慈禧太后的行动计划，让王天纵立即派人下山接应王天横夫妻上山，害怕他们受到连累。
刺杀慈禧是一件抄家灭门的事情，为防万一，曹凤甲把儿子曹秀山、女儿曹秀英和女婿王天横叫到身边说：“我深受咸丰爷的恩泽，先帝临终前曾经对我口授密诏，说慈禧外貌佳丽，实为祸国妖女，挟持皇上，排斥异己，误国误民。如果她有祸乱宫闱的行为，就让我便宜行事。可惜当年慈禧怀疑我有不臣之心，在同治皇帝病危之时罢了我的官职，我对先帝的托付也无能为力了。今观慈禧其人所作所为，与吕后、武则天无二。此番圣上回銮路过洛阳，真乃天赐良机，我若不杀慈禧，愧对先帝在天之灵，有负先帝临终重托。你们的母亲已经下世，你们的姨娘我已经送她回娘家了，我现在不放心的就是你们兄妹两个。”曹凤甲一妻一妾，妻子已经过世，小妾没有生育。
曹秀山听父亲这么一说吓得痛哭流涕：“爹，你要三思啊！你老人家今年已经七十五岁了，刺杀慈禧决非小事，人家护卫森严，你匹马单枪，刺驾之事谈何容易啊？万一有失，咱们这一家老小可要遭受灭顶之灾的！”
王天横却一拍胸膛说：“慈禧祸国殃民，人人得而诛之，孩儿愿与爹爹一同前往，不杀慈禧，决不生还。”曹秀英听丈夫这么一说，用手摸了一下身怀六甲的肚子，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曹凤甲望了一眼女儿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谁也不要阻拦，谁也不要去当帮手。秀山你听着，你是个胆小怕事之人，读书也没有读出什么结果。我早年在北京还置有房产，你带着媳妇儿子即日动身进京，不管我死我活都不要再回来，到北京之后更名换姓，就叫石功吧，千万不要说自己是洛阳白沙人。在我看来大清国没有几年气数了，将来如果孙中山的革命成功，你才敢回来，不然一辈子都不要回来。天横你带着秀英到你的老家王山寨去吧，我如果有什么闪失，官府肯定要缉拿家属，你可带着秀英到南山去找天纵他们入伙，大清的气数已尽，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要改朝换代了。如果你不想去南山，我看龙门山也是个拉杆子造反的好地方，可惜离洛阳太近了，不能久守。我虽不反满清，亦不反对别人反清，汉家天下也该光复了，慈禧把持朝政也该到头了。我已经派你的叔叔瑞亭去联系天纵了，他会及时下山接应你们的。”
曹秀山是个胆小怕事的读书人，平时最怕打仗，听父亲这么一说吓得没了主张，一直流泪不说话，他不敢阻拦父亲，又不忍心离开父亲，就和媳妇一个劲儿地哭。曹凤甲这时厉声说：“常言说，虎走天下总吃肉，狗走天下总吃屎！是男子汉，四海为家，也不是只有老家可以生老病死的。走，你们都走，家里一个也不要留，如果你们执意不走，我就开始烧这曹家老宅了！”
曹秀山和曹秀英无奈只好跪下嗑了头，拜别老人，曹秀山带着妻儿哭哭啼啼离开家乡踏上了远去北京的路途，从此改名换姓叫石功。王天横则把怀孕的妻子扶上自己平时骑的白马，牵着马一步三回头地向彭婆方向而去。
曹凤甲见儿子和女儿都已经走远，自己在家收拾打扮了一阵子，从马棚里牵出自己的枣红马，带上平时用的大刀，腰间揣了飞镖和飞石，准备到龙门山去。家院看见老爷要出门，急忙过来牵马，曹凤甲没有让他牵马，而是说自己要进京城去看老朋友，这一去时间短不了，让他好好看护宅院，家院满口答应。
王天横带着妻子曹秀英回到王山寨自己的家里，来到父亲的病床前，父亲问他为什么不在岳父家里习武，而是带着妻子回来了。王天横为了不让病中的父亲担心岳父的安危，没有说岳父要去龙门山刺杀慈禧太后的实情，而是说妻子产期临近，准备回来生育。王太信以为真，便没有再多问。他自从洛阳看病亲眼看到文悌斩杀革命党人之后，旧伤复发，身体越来越虚弱，近来已经卧床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