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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罗钦顺、王廷相对理学的批评

第一节 罗钦顺的生平与著作

明朝中期以后的学术思想,呈现出不拘一格的景况:一方面,王学兴起,动摇了朱学的正统地位,促进了学术思想上某种相对自由的气氛;另一方面,在王学之外,也有人敢于批评理学,在思想史上有所建树。罗钦顺、王廷相就是这方面的代表。

罗钦顺(公元1465~1547年)字允升,号整庵,吉之泰和(今江西省太和)人。孝宗弘治六年(公元1492年),举进士,廷试及第,授翰林院编修,得以广泛阅览皇家藏书。弘治十五年(公元1502年)升南京国子监司业。正德三年(公元1508年)因得罪宦官刘瑾而被罢官,两年后复职,又升为南京太常卿等职。嘉靖元年(公元1522年)升南京吏部尚书,又改为礼部尚书。父亲死后,他不愿再做官,于是专心学术研究。

罗钦顺学无师承,其思想的形成,据他自己说,经历了三个阶段:①对佛教的学习和研究;②学习研究儒家典籍及理学中濂、洛、关、闽诸家著述;③“有见于心性之真,而确乎有以自信”(见《困知记》卷下)。第一个阶段,是他在京师任翰林院编修期间。这期间他对禅宗发生兴趣不是偶然的,表明他对程朱理学有所怀疑。但是禅宗同样不能满足罗钦顺思想的需要,于是他便利用在南京国子监任职的机会,再次学习儒家及理学的著述,这时张载的学说对他产生了影响;在此之后,他的思想发展便进入了第三阶段——终于转向批评理学的立场,形成独具特色的思想。

罗钦顺的上述思想,反映在他的主要著作《因知记》(六卷,附录一卷)一书中。《困知记》最初只写了上、下两卷,在他64岁时(嘉靖七年,也即王守仁去世那一年)编成,尔后又写了续卷上、下以及三续、四续。最后二卷编定于嘉靖二十五年(公元1546年),也即他去世的前一年,可见他对此书用力之深,正如他自己所说,此书“乃平生力学所及,而成于晚年者也”(《整庵存稿》题辞)。我们今天所见的《困知记》,还有“附录”一卷,是万历七年(公元1579年)后人重刻时增补的,这成为《困知记》的定本。罗钦顺的著作,还有《整庵存稿》20卷,《整庵续稿》13卷,是诗、文与书信的汇集。

第二节 罗钦顺的理气论、道器论

罗钦顺思想的要旨,是理气问题,他对理学的批评,也由此问题引申而出。黄宗羲评论说:“先生之论理气,最为精确。”(《明儒学案》卷四十七)

理气论是宋明理学中的重要问题,朱熹是程朱派理气论的集大成者。罗钦顺论理气,与朱熹的一个根本不同,是把着眼点放在“气”上、以“气”为本。他说:“理果何物也哉?盖通天地,亘古今,无非一气而已。气本一也,而一动一静,一来一往,一阖一辟,一升一降,循环不已。积微而著,由著复微,为四时之温凉寒暑,为万物之生长收藏,为斯民之日用彝伦,为人事之成败得失,千条万绪,纷纷胶?而卒不可乱。有莫知其所以然而然,是即所谓理也。初非别有一物依于气而立,附于气以行也。或者因《易》有太极一言,乃疑阴阳之变易,类有一物主宰乎其间者,是不然!”(《困知记》卷上)这是罗钦顺理气论的一段集中论述,可以将它归纳为四个主要方面:①空间与时间上的气一元论;②气表现为无休止(“循环不已”)的有次序(“不可乱”)的运动;③理不依人的主观意志而存在(“莫知其所以然而然”);④理不是气的主宰(所谓理非一“物”,即是说“理”不是一个主宰的东西)。罗钦顺论理气的全部思想,是以气为本,由此表现出与朱熹理气论的根本对立。

为了进一步证明“气”为本,罗钦顺还着重论述了理在气中的观点,以驳斥把理视为一“物”的观点。他说:“理须就气上认取,然认气为理,便不是。此处间不容发,最为难言,要在人善观而默识之。只就气认理,与认气为理,两言明有分别,若于此看不透,多说亦无用也。”(《困知记》卷下)这里从理气关系的角度阐述气是万物的本源。其思路是:气中蕴含有理,但不能把气认作理。理气关系的这种对立统一,罗钦顺有所洞察,可惜他不能用基于实验科学的逻辑语言来表达。“就气认理”、“间不容发”这样的形容连他本人也感到不满意,因此才说“最为难言”。

针对朱熹以太极为“本体”的观点,罗钦顺还提出自己对理与太极关系的看法。他认为,理既然在气之中,因而气之上就没有什么主宰,那么,朱熹的论点是从哪儿来的呢?罗钦顺说:“周之《太极图说》……至于‘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三语,愚则不能无误。凡物必两而后可以言合,太极与阴阳果二物乎?其为物也果二,则其方未合之先,各安在耶?朱子终身以理气为二物,其源盖出于此。愚也积数十年潜玩之功,至今未敢以为然也。”(《困知记》卷下)这是说,周敦颐和朱熹二人的共同错误,是离“气”认“理”,割裂了理与气的联系,把“理”看成是绝对的抽象物。罗钦顺则认为太极与阴阳不能分割为二,理与气亦不能截然分裂,但气是根本的。罗钦顺的这种气一元论观点,也程度不等地贯彻于道器论与人性论方面。

在道器论方面,罗钦顺强调道器不可分。他指出:“夫器外无道,道外无器。所谓器亦道,道亦器也,而顾可二之乎?”(《困知记·续卷》上)用这条材料同罗钦顺的理气论相比较,我们会察觉到一点不同,这就是:他在论述理气关系时,主张“就气认理”,以气为本;但他在这里论述道器关系时,却不说:“就器论道”,而说“器亦道,道亦器”,原因何在?所谓“器亦道,道亦器”是程颢的观点(见《答林次崖书》、《困知记》附录),罗钦顺只是借用这位理学家之口来阐述自己的道器一元论。不过,他在程颢的“原来只是此道”一语上遇到了麻烦,按照程颢的观点,道器相互融合,最后归结为“道”(“原来只是此道”),这自然与罗钦顺以气为本的理气观相矛盾,于是他就在后面用“理气浑然……正欲学者就形而下者之中悟形而上者之妙。”一段话加以解释,这已经不是程颢的本意,但比起罗钦顺自己的“就气认理”之说,显然要含糊一些。

罗钦顺在道器论与理气论方面的上述细微差别,使我们了解到他思想上的不彻底性,也说明新思想产生的艰难。仅就道器论而言,明末清初的大思想家王夫子,才做出了比较精确的论述。

如果说,在道器论上罗钦顺以气为本的思想还不够彻底的话,那么,在人性论问题上,他则受到程朱学说的更大影响。

首先,他不赞成程朱理学的人性论观点,指出:“一性而两名,虽曰二之则不是,而一之又未能也。学者之惑终莫之解,则纷纷之论至今不绝于天下,亦系憾哉?”(《困知记》卷上)“一性而两名”,是指程朱将人性划分为“天命之性”与“气质之性”的观点。罗钦顺认为它不但没有解决人性的问题,反而会引起思想的混乱。

那么,这个问题应当怎样解决?罗钦顺写道:“愚尝寤寐以求之,沉潜以体之,积以岁年,一旦恍然似有以洞见其本末者,窃以性命之妙无出‘理一分殊’四字,简而尽约,无所不通。初不假子牵合安排,自确乎其不可易也。盖人物之生,受气之初,其理惟一;成形之后,其分则殊。其分之殊莫非自然之理,其理之一常在分殊之中,此所以为性命之妙也。语其一,故人皆可以为尧舜,语其殊,故上智与下愚下移,圣人复起,其必有取于吾言矣。”从这段引语中可以看出,人性问题比理气问题更加复杂,罗钦顺用了更多的思考,但他并未指出一条新路来,他只是借用理学权威所使用的范畴——“理一分殊”,以解释性命问题。他认为人和物都来源于阴阳二气,此谓之“理一”,而世界上人和物各各不同,此谓之“分殊”。既然人和物都来自阴阳二气,所以说人皆可以为尧舜;因为人人各不相同,所以上智与下愚仍有不可逾越的界限。可见,罗钦顺“理一分殊”说一方面想修正程、朱“气质之性”与“天命之性”的划分,但另一方面却又要承认先天人性的划分是不可更改的;这两方面的相互矛盾存在于罗钦顺的“理一分殊”说中。

罗钦顺企图用气一元论的观点解释人生,但他不能摆脱理学观点的束缚,所以,实际上罗钦顺未能从根本上否定朱熹的人性论。因此,他关于“道心”、“人心”的论述,和朱熹的观点并无多少区别。他认为“道心”即性;“人心”即“情”,二者是体用关系,不可分离。这样,在形式上似乎解决了性(道心)与情(人心)的统一问题,但是把统一基点归结为“道心”,这在逻辑上与他自己的气本体论相矛盾。

《明儒学案》的作者黄宗羲看到了上述问题,这样指出:“先生(指罗钦顺)之论心性,颇与其论理气自相矛盾。”又说:“先生之言理气不同于朱子,而言心性则与朱子同,故不能自一其说耳。”(《明儒学案》卷四十七《罗钦顺传》)黄宗羲的评论很深刻,可是他没有指出罗钦顺在心性问题上与朱熹的若干差别。这主要表现在对“人心”的理解上。朱熹曾经采用禅宗的譬喻,说明人心如果被私欲充塞,就失去了光明;只有把私欲去掉,才能恢复道心的真面目。朱熹称此为“克己复礼为仁”或“存天理、灭人欲”。罗钦顺对朱熹理学的这个基本命题却另有解释,他说:“人心、人欲、道心、天理,程子此言本之《乐记》,自是分明。后来诸公往往将人欲二字看得过了,故议论未归一处。夫性必有欲、非人也,天也。既曰天矣,其可去乎?欲之有节,无节,非天也,人也。既曰人矣,其可纵乎?君子必慎其独,为是故也。”(《困知记》三续,第一章)这里把“欲”归属于“天”,意思是说人的欲望是自然的,清楚地表现了自然人性论的倾向,其中“后来诸公往往将人欲二字看得过了”一语,正是对理学家的批评。他认为,如果硬要人们去掉欲望,那就违反了自然,事实上是办不到的。合理的解决办法是:既承认人皆有欲望,同时对欲望加以节制。其实,朱熹有时也有类似观点;不过有时他又把“人欲”当成洪水猛兽。罗钦顺在此阐述的观点,是早已有之的。因此,他在人性论上缺少创造性。

总之,罗钦顺在理气论方面,他与理学的对立最为明显,道器论次之,心性论又次之。我们看到,他力图把理气论中的观点贯彻到道器论与心性论之中,但是遇到许多困难。这是因为:

第一,他尊信与维护朱熹学说,不敢亦不能从根本上触动理学。

第二,他借用理学的旧范畴阐发自己的观点,不敢亦不能大胆地标新立异。

以上两点,对罗钦顺来说,都是难于避免的。如果说在理气论这样较抽象的思辨领域他敢于任意驰骋,那么一旦接触到心性论这样敏感的社会道德伦理问题,他就不能有新的突破。他自己是尊信封建道德的,他提不出反对封建伦理道德的新命题。

第三节 罗钦顺论心学及禅学

从理气一元论的观点出发,关于人的精神(人心)与形体的关系,罗钦顺这样指出:“人心之变化与生俱生,则亦与生俱尽,谓其常住不灭,无是理也”(《困知记》续卷下)。他批评了无限夸大精神作用的一些观点。

首先看罗钦顺对杨简的评论。

杨简曾是朱熹的著名弟子,其著作编为《慈湖先生遗书》。他有许多关于“心”的论述,对“心”(人的主观精神)的作用作了过于夸张的宣传。他写有《己易》一篇,宣称“我”即世界,这个“我”不仅是形体,而且是“吾性”。他说:“吾性澄然清明而非物,吾性洞然无际而非量,天者吾性中之象,地者吾性中之形,故曰:在天成象,在地成形,皆我之所为。”(《己易》)从认识的主体与客体的关系来说,当然认识离不开人的主体活动,所有的心学家都看到了这一点,但是他们都不懂得物质世界是人的认识的源泉;离开这个客体,人们也就没有认识活动。罗钦顺在《困知记》“续卷下”中引用这一段话,并且指出,这就是佛教《愣严经》所谓“山河大地咸是妙明真心中物”之义,用主观精神吞没客观世界。罗钦顺指出杨简的中心思想是“以心法起灭天地”,视“天地万物之变化,吾性之变化”(《困知记》续卷下),这样,以“藐然数尺之躯,乃欲私造化以为己物”,就是“不知量”。

罗钦顺还提出“造化”外物与“己”的关系问题。他对王守仁的批评就从这个问题上展开。

王守仁说“造化”与“己”的关系,有一句著名的话头:“天下无心外之物”,他由此出发去论述理学命题“格物致知”,便提出“心之所发便是意”,“意之所在便是物”(《传习录》,《王文成公全书》卷一)的观点。

针对王守仁的“致知论”,罗钦顺在给王守仁的信中,公开提出了责难,他说:“试以吾意着于川之流、鸢之飞、鱼之跃,若之何正其不正以归于正耶?此愚之所不能无疑者也”(《与王阳明书》,《困知记·附录》)。这里所说的川之奔流,鸢飞鱼跃,都是指自然现象,对于这些“物”,人的主观意识如何去“正”?此处的思路似乎比对杨简的批评更深入一步,不仅提出不能“私造化以为己物”,即不能以人的主体活动去代替客观的自然事物,而且提出人们应如何去认识事物。在这个问题上,罗钦顺批评了思想界的两种倾向:“或夸多而斗靡,则溺于外而遗其内;或厌繁而喜径,则局于内而遗其外,溺于外而遗其内,俗学是已;局于内而遗其外,禅学是已”(《与王阳明书》,《困知记·附录》)。这里指出人们的认识既不能离开被认识的客体(“外”),也不能忽略人的认识的主体自身(“内”),只谈一个方面抹煞另一个方面是不全面的。

在对王学的批评中,罗钦顺抓住了事物的“本然之则”(即事物的本来面目)进行论证,表现出思想眼光的犀利。他对王守仁说:“今以良知为天理,乃欲‘致吾心之良致于事事物物’,则道理全在人安排出,事物无复本然之则矣。”那么,怎样才能把握物的“本然之则”,达到内与外的统一呢?在这个问题上,罗钦顺并没有作出正确的论述,而是再次沿袭了程朱理学的观点,认为:①性即理;②天人物我一理。由此我们可以明白,罗钦顺所谓的“理”原来与“仁”相通,是封建伦理道德的总称。这样,他所列举的川之流,鸢之飞等的事物本来面目,也被涂上了伦理道德的色彩,从而降低了他对于王学批评的理论意义。

罗钦顺对陆九渊、陈献章、湛若水都有所评论,特别是他与湛若水之间的相互论辩甚多。罗钦顺认为,陈献章与湛甘泉的学术要旨,在于否定人的感觉、知觉与情感的作用,而让“心”代替一切,即“有见于心,无见于性”,所以,他把这些学说归结为“禅学”,并且进而从认识论方面评论禅学之失,指出“有心必有意,心之官则思,是皆出于天命之自然,非人之所为也……彼禅学者惟以‘顿悟’为主,必欲扫除意见,屏绝思虑,将四面八方路一齐塞住,使其心更无一线可通,牢关固闭,以冀其一旦忽然而有省,终其所见不过灵觉之光景而已,性命之理实未尝有见也,安得举此以乱吾儒穷理尽性之学哉?”(《困知记》续卷下)在这里,罗钦顺敏锐地指出湛甘泉受禅学思想影响很深,而禅学的弱点在于否认人的感觉器官与客观事物相接而产生的感觉、知觉、印象、思虑,终止正常的思维活动,以期达到所谓纯悟的境界。

应该指出的是,罗钦顺在这里将感觉、知觉以及思维的能力都看作“天命之自然”,这就肯定了感觉和经验的合理性,具有唯物论的意义。把这样的观点运用于伦理学的范围,他提出这样的看法:“夫目之视、耳之听、口之音、身之动,物虽未交而其理已具,是皆天命之自然,无假于安排造作,莫非真也。及乎感物而动,则有当视者有不当视者,有当听者有不当听者,有当言者有不当言者,有当动者有不当动者;凡其所当然者,即其自然之不可违者,故曰真也。所不当然者,则往往出于情欲之使然,故曰妄也。真者存之,妄者去之,以此治其身心,以此达诸家固天下,此吾儒所以立人极之道而内外本末无一贯也。”(《困知记》续卷(上))这段话集中体现了罗钦顺以感觉论为基础的伦理观,包含有这样几层意思:①感觉属于“天命之自然”,不能否定,称为“真”;②在感觉(自然)的基础上产生的行为有符合伦理道德和不符合这种规范的两种情况,前者称“当”、“真”,后者称“不当”、“妄”;③调节感觉欲望以达到存真去妄,这是儒者的最高道德修养及人生目标。这里最值得注意的一点,是罗钦顺将感觉与伦理规范相联系,提出“当然”出于“自然”,把感觉欲望与伦理规范统一起来而不是对立起来,显示了与理学家的区别。

罗钦顺用上述观点批评禅学,指出他们否认感觉,不可能解决伦理观上“何者在所当存”、“何者在所当去”的问题,是一种虚妄的看法。

罗钦顺对理学和心学的批评,为后人留下了宝贵的思想资料。从罗钦顺的思想中我们看到:明代中期理学异端的思想重心表现在理气观上,其他观点大都由此引出,这些思想资料不仅为明末清初的反理学思想家所利用,而且为近代戊戌变法以前的进步思想家所借鉴。

第四节 王廷相的生平及其思想

王廷相(公元1474~1544年),字子衡,号浚川,又号平?河南仪封(今河南兰考)人。他少年时就以诗、文出名,22岁中举,弘治十五年(公元1502年)登进士第,选为翰林庶吉士,后授兵科给事中,从此开始了他40年的仕途生涯。

王廷相为人正直,不阿权贵,仕途中两次受到宦官的迫害被贬。武宗正德年间,他曾历任监察御史(巡按陕西)、松江府同知、四川提学佥事、山东提学副使等职;世宗嘉靖年间,他历任湖广按察使、山东右布政使、副都御史(巡抚四川)、南京兵部尚书加太子太保等职。嘉靖二十一年(公元1542年)因勋臣郭勋事牵连,罢官回到故乡,后三年卒。穆宗隆庆初年得以平反,诏复原职,赠少保,谥肃敏。

王廷相一生坚持读书与著述。高拱《浚川王公行状》记载王廷相写作的情形说:“在翰林有《沟断集》,为侍御有《台史集》,在赣榆有《近海集》,在松江有《吴中稿》,在四川有《华阳稿》,在山东有《泉中稿》,守制时有《家居集》,在湖广有《鄂城稿》,为侍郎有《小司马稿》,在南京有《金陵稿》……”可见王廷相在著述上用力之勤。他的著作,还不止上述,大都收入明嘉靖十五年刊刻的《王氏家藏集》中,该集包括《家藏集》41卷,《内台集》7卷,《慎言》13卷,《丧礼备纂》2卷,《雅述》2卷,共34册。解放后侯外庐等编有《王廷相哲学选集》《王廷相哲学选集》由科学出版社1959年出版,1965年中华书局增补再版。

王廷相的一生,经历了成化、弘治、正德、嘉靖四朝。面对社会的各种矛盾,他主张革除时弊,这与罗钦顺有相似之处。他认为:“人君侈费无度,常赋不充,必至加敛暴征,则民之蓄积耗而生计微,则家贫无所恋爱”,于是,“困极为盗,势所必至”(《雅述》上篇)。如果“由今之道而不变其俗,则民穷盗起而国事日非”(张囟:《少保王肃敏公传》),他还用黄巾军、红巾军等农民起义的教训提醒统治者,表现了一定的历史眼光。他认为,“惠民之政,而立政之本则存于农”(《家藏集刻齐民要术序》),由此提出崇尚节俭、抑制豪强、稽核户籍等改革措施,企图从经济问题入手,解决社会政治问题。

王廷相注重实际的思想倾向,也反映于学术思想研究的领域中,他对当时的学风,提出尖锐的批评。他说:“近世好高迂腐之儒,不知国家养贤育才将以辅治,乃倡为讲录良知,体以天理之说,使后生小子澄心白坐,聚首虚谈,终岁嚣嚣于心性之玄幽;求之兴道致治之术,达权应变之机,则暗然而不知。”(《雅述》下篇)很显然,上述的批评既针对程朱,也针对陆王。王廷相把程朱、陆王的学说归结为“讲求良知,体以天理”,是一个精确的概括,这也是继罗钦顺之后对理学两大派学说的又一次严厉批评。王廷相把学术研究的目的归结为“兴道致治”,这同他在文学诗歌创作问题上主张“文以载道”是一致的。这样的观点虽未超出儒家治国平天下的传统理想,但在良知天理之说甚嚣尘上的社会环境中,含有重视研究实际的意义,也是明末清初经世致用之学的开端。

第五节 王廷相的气本论

王廷相在理论上对理学的批评,集中在理气论上。他所批评的重点,是程朱学派,特别是朱熹的学说。

首先,他批评了理在气先的唯心主义本体论,提出“元气为道之本”的观点。

理能生气或理在气先,是朱熹理气论的基本观点。针对此,王廷相探讨了“理能生气”说的学术思想根源,他指出:“世儒谓理能生气,即老氏道生天地矣。谓理可离气而论,是形、性不相待而立,即佛氏以山河大地为病,而别有所谓真性矣,可乎不可乎?由是,本然之性超乎形气之外,太极为理而生动静阴阳,谬幽诬怪之论作矣”(《慎言·道体》)。这里,一方面说明“理能生气”说与佛、老之说的思想渊源关系,另一方面也指出了与“理能生气”所直接相关的其他错误观点,即性、气二元论以及“太极为理而生动静阴阳”说。

王廷相认为天地的本原为“元气”,他的基本命题是:“元气者,天地万物之宗统。有元气则有生,有生则道显。故气也者,道之体也;道也者,气之具也”(《慎言·五行》)。这里所说的“道”与“理”同义,因为在王廷相看来,程朱一派所说的理在天地之先与老、庄所说的道生天地是同义语。元气既为天地万物之宗统,那么在元气之上就没有主宰,“道”也只能以元气为本。这样,才能把被宋儒颠倒了的虚实再颠倒过来。王廷相说:“愚谓天地未生,只有元气,元气具,则造化人物之道理即此而在,故元气之上无物、无道、无理。”(《雅述》上篇)这样的观点,坚持了气一元论的唯物主义宇宙观。

第二,王廷相批评程朱“万物一理”的观点,提出“气一则理一,气万则理万”以及“理因时致宜”的思想。

二程强调“万物皆是一理”(《河南程氏遗书》卷十五),朱熹承袭了这样的观点,把理不仅仅看作是万物的本原,而且还是包括自然界和人类社会在内的共同规律和准则。王廷相则从气本论出发,力图打破理的一统天下,他说:“天气之间,一气生生,而常有变,万有不齐,故气一则理一,气万则理万。世儒专言理一而遗理万,偏矣”(《雅述》上篇)。这里需要注意的是,王廷相把理的常、变建立在气的常、变的基础之上,对宋儒所讲的理的凝固性和权威性提出了挑战,他说:“天有天之理,地有地之理,人有人之理,幽有幽之理,明有明之理,各各差别”。以上举出六个方面来说明理的多样性,否认理的凝固不变和神秘性。这里王廷相不仅说明了理的多样性,而且用“幽有幽之理,明有明之理”表露出理在不同场合的变易,这种看法无疑是否定天理至上论。王廷相把这种思想运用于对社会历史的看法上,阐述了进化的历史观,他认为没有一成不变的“理”,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有不同的“理”,因此,“理因时致宜,逝者皆刍狗”,没有永恒的“理”(见《雅述》下篇)。

王廷相理气论的思想资料来源,是张载的理气观。他继承张载“虚空即气”的观点,提出“天内外皆气,地中亦气,物虚实皆气,通极上下造化实体也。是故虚受乎气,非能生气也;理载于气,非能始气也”(《慎言·道体》)。在这里有两个字用得很具有哲学意味,一个是:“理”不能(产)生气;再一个是:“理”不是气的“始”(基),这就比张载进了一步。

张载说过:“知太虚即气,则无‘无’”(《正蒙·太和》);否定佛、老以无为本,以有为空的论点。而对于人们平常所说的有无,张载解释为由于人的感官作用的结果,即“客感客形”与“无感无形”(见《正蒙·太和》),这种说法虽然有所依据,但由于仅仅从认识论角度解释有、无,会给唯心主义留下空隙,王廷相克服了这种缺点,他从客体的不同层次上立论,提出“道体不可言无,生有有无”的观点,他认为,从宇宙的本体来说,气是万物的来源,气是真实的存在,不能就是“无”。但从具体事物的变化来说,当某一物存在时,我们称它为“有”;当它在变化过程中消失时,我们称它为“无”。这就是王廷相所说:“即其象,可称曰有;及其化,可称曰无,而造化之元机实未尝泯。故曰道体不可言无,生有有无。”(《慎言·道体》)把这里的意思翻译成哲学语言,也即只有规定性的具体的无,而无抽象的“纯无”。

王廷相对气的思考并没有就此止步,他进一步提出了“气无灭息”的观点。他说:“气有聚散,无灭息。雨水之始,气化也,得火之炎,复蒸而为气;草木之生,气结也,得火之灼,复化而为烟。以形观之,若有有、无之分矣,而气之出入太虚者,初未尝减也。”(《慎言·道体》)气有聚散的观点出自张载,王廷相在肯定这一观点的同时,进一步提出“气无灭息”,则比张载更进一步。特别值得我们注意的是他列举了气的三种存在形态:雨水、烟气、草木,并指出它们之间的转化,进而肯定地提出转化的结果是“初未尝减”,这其中表现出对物质三形态(液态、气态、固态)转化以及物质不灭的初步科学认识。

王廷相在气论问题上对张载某些观点的发挥,不是偶然的。对宇宙本体论的哲学认识,离不开思想家的自然科学素养和科学求实的学风,而在这些方面,王廷相都是同时代中的佼佼者。他对于当时的自然科学有较深的修养,其中对于天文学、音律学和农学则有独到的研究,著有《岁差考》、《玄浑考》、《律尺考》、《律吕论》等,并为贾思勰《齐民要术》作序。除此,他对汉代以来天文学的成果也做过搜集和研究。他继唐代柳宗元《天对》之后,作《答天问》95首,阐述元气本体论的唯物主义宇宙观。王廷相以自然科学为基础,阐述哲学的元气论,它反过来给予自然科学家以宏观的指导。明代中期在王廷相之后,有不少自然科学家都承认和采纳具有唯物主义的性质的元气学说,著名的像《本草纲目》的作者李时珍、《天工开物》的作者宋应星都是如此。

第六节 王廷相的人性论及知行观

在人性论方面,王廷相从气一元论的立场出发,指出“论性也,不可以离气”(《横渠理气辩》),这正是对程朱学派的一种批评。他认为,人性依附于人的形气(即形体),而不是“别有一物”。他这样论述:“仁义礼智,儒者之所谓性也。自今论之,如出于心之爱为仁,出于心之宜为义,出于心之敬为礼,出于心之知为智,皆人之知觉运动为之而后成也。苟无人焉,则无心矣,无心则仁义礼智出于何所乎?故有生则有性可言,无性则性灭矣。”(《横渠理气辩》)从这里可以看出,王廷相认为,人的形体产生精神活动;精神活动产生出道德伦理观念。如果没有形体,没有精神活动(包括知觉活动和思维活动),也就谈不上道德观念。这实际上是自然的人性论,强调了精神活动对于生理感官的依赖;认为人性是从人的自然形体中产生出来的。这种观点看到了人的自然属性,没有看到人的社会属性。

王廷相还提出:“凡人之性成于习”(《答薛采君论性书》)的观点。他很强调“接习”和“实历”的作用。所谓“接习”,是指“心”借助感官与外界事物相接触,王廷相这样发挥说:“夫心固虚灵,而应者必借视听聪明,会于人事而后灵能长焉。赤子生而幽闭之,不接习于人间,壮而出之,不辨牛马矣;而况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之节度乎?而况万事万物、几微变化不可以常理执乎?彼徒虚静其心者何以异此!”(《石龙书院学辩》)这里所说的“徒虚静其心者”,主要是指自南宋陆象山以来的“心学”观点。在王廷相看来,如果人的感官不与外界接触,思想的器官(“心”)也就不可能获得资料。如果把一个人幽囚起来,不与社会接触,他肯定变成傻瓜。因此,“心学”所主张的“致良知”其实只是一种不切实际的观点。所谓“实历”,是指亲身经历。王廷相举例说,坐在房子里是学不会“操舟之术”的。要掌握“操舟之术”,只有亲自在船上练习。他指责那些“徒泛讲而无实历者”,是不会有真知识的。

王廷相的认识论观点,正是建立在对程朱、陆王两派认识论观点批评的基础之上,上文所引的《石龙书院学辩》,就是一篇典型的文字。石龙学院当时是王廷相的友人黄绾讲学的地方,王廷相写《学辩》送给书院,并“请揭之院壁,以为蒙引,使后生来者,脱其禅定支离之习,乃自石龙书院始。”

禅定与支离,本是程朱、陆王两派学者的互相攻讦之词,而王廷相将二者一齐否定,他提出的观点,是“知行兼举”。他说:“学之术有二,曰致知,曰履事,兼之者上也。”(《慎言·小宗》)他承认人的认识能力与认识方法的差异,例如,有人有“博文之力”,有人有“体事之功”,还有的人能“师心独见,暗于道合”,但不论怎样要“精于仁义之术,优于尧舜之域,必知行兼举者能之”。这里的“知行兼举”在形式上与王守仁的“知行并进”相似,但细加考察,就会发现两位思想家使用知、行范畴的不同含义。

第一,王廷相所指的“知”是后天之知,并非德性之知、良知。王廷相在《雅述》上篇专门批评了“德性之知”的观点,他把“知”分为“天性之知”和“人道之知”,指出:“婴儿在胞中自能饮食,出胞时便能视听,此天性之知、神化之不容己者。余因习而知,因悟而知,因过而知,因疑而知,皆人道之知也。父母兄弟之亲,亦积习稔熟然耳”(《雅述》上篇)。可见,天性之知仅仅指人具有的生理作用,其他的“知”都是学习积累的结果。总之,王廷相不承认有先天的知识,不承认不学而知,不学而能。

第二,王廷相所指的“知”有一个积累深化的过程。他说:“夫神性虽灵,必借见闻思虑而知;积知之久,以类贯通,而上天下地,入于至细至精,而无不达矣。虽至圣莫不由此。”(《雅述》上篇)这里的“积知”,“以类贯通”就是“知”的深化过程,上面所讲的由悟而知,由疑而知都包含有这层意思。王廷相还认为,认识的深化是必然的,因为“耳目之闻见,善用之足以广其心,不善用之适以狭其心”(《慎言·见闻》)。可见,王廷相对“知”的论述已初步接触到感性认识(耳目之闻见)与理性认识(心)的关系问题,并且对此有了比较正确的表述,他说:“广识未必皆当,而思之自得者真;泛讲未必吻合,而习之纯熟者妙。是故君子之学,博于外而尤贵精于内;诸理而尤贵达于事”(《慎言·潜心》)。这里对识与思、讲与习、外与内、理与事之间关系的论述,具有辩证的观点。

王廷相的思想,在明中期的思想界是独树一帜的。这一时期,正是学术思想领域中朱学走向衰落、王学兴起的时期,他不像罗钦顺那样打着朱学的旗号去批评理学,而是对宋、王两派学说都持批评态度,卓然自立于理学的潮流之外,是一位既有求实精神,又富于独立思考精神的思想家。

王廷相的学问范围广博,在文学上也负盛名,与著名文学家李梦阳等并称“七才子”(即明前七子),在创作思想上,他号召“文以载道”,反对“刻意模古”,主张“无意为文者,志专于道,虽平易疏淡,而其理常畅,云之变化,湍之喷激?无定象可以执索,其文之至矣乎!”(《王氏家藏集·石龙集序》)这些观点中所反映出的反对形式主义,推崇自然之理的美学倾向,和他的整个思想是吻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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